公主今天和离了吗——西窗微语
时间:2021-07-31 09:38:58

  一开始,她还觉得两人这样有些别扭,可是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间便入了夏。太阳高高悬在空中,即便是遮了窗子,也能感受到刺目的光芒,知了在树上不知疲惫地叫着,让人听了更觉烦闷。
  宋湘宁坐在屋内,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不住地扇着风,虽然她面前摆着一盆冰,可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就解决不了她心中的那股子燥热。
  吹到脸上的风又带上了一股湿热沉闷之感,宋湘宁倾身一看,才发觉那盆冰已经融化了大半。
  言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没等她说话,便伶俐地抱着盆子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又装了新的回来。
  宋湘宁看着她的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便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道:“快擦擦吧,瞧瞧你,才出去没一会儿就又热得满头大汗。”
  言笑接过帕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凑到那盆冰块跟前,一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汗珠,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
  就连锦心也没了往常的端庄,跟着言笑一样将身子凑上前去,皱着眉头道:“今年也太热了,入夏以来就没下过一场雨。”
  宋湘宁闻言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日头高照,晴空万里,哪里有半分要下雨的征象。
  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好久了,她几乎每晚都会被热醒,醒来之后就会坐在床脚,拿着小扇子给自己扇风。每当这个时候,她看着仍旧睡得安宁的沈诀,心头便会生出一股将他摇醒的冲动。
  她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身处同一间屋子,甚至是在同一张床上,她热得汗流浃背,浑身黏腻,可沈诀却依然清清爽爽的。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嘴,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句话,曰:“心静自然凉”。
  想到沈诀云淡风轻的那句话,宋湘宁只觉得自己更加烦闷了,她加快了扇扇子的动作,问道:“母亲那里可送了冰块过去?”
  “送了,只不过夫人身子弱,屋子里不能放太多,就只要了一点。”
  宋湘宁点点头,这个天气实在是太折磨人,沈夫人有旧疾在身,不能像她这样直接围坐在冰块前,不过在屋子里放一点,总归还是聊胜于无。
  宋湘宁怕热,在屋子里憋了几天没出门之后,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回宫去玩一玩。
  宫里头储备着的冰可比沈府多得多,她去皇后的宫里头待着,一来可以避避暑气,二来也可以和娘娘谈谈心。
  自从上一次回门到现在,她只回了一次宫,许久没有回去,倒还真的有些想念爹爹和娘娘了。
  宋湘宁一向是个行动力充沛的人,心里有了想法,就立刻吩咐人去做,锦心和言笑在马车里摆了足够的冰,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便出发了。
  她这次回宫的决定来得突然,还没有来得及写封信回去告知一声,守门的侍卫骤然见到她的车架,还着实惊了一下。
  她平时在宫里最是贪玩,经常偷偷溜出宫去,那些侍卫们都认得她,见到她回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回来的不是时候,皇上这会正烦心呢。”
  “怎么了?”
  宋湘宁下意识以为,是爹爹又和娘娘闹脾气了,谁知那侍卫却皱了眉,颇为忧心道:“听说是南边闹了旱灾,百姓们颗粒无收,竟以食树皮为生。皇上为此事已经数日都吃不下饭了。”
  到了娘娘宫里,才发现那侍卫所言不假,爹爹坐在书案前,桌上堆满了小山似的奏折,想必都是跟灾情有关的。
  他眉心紧蹙,面上俱是疲惫之色,娘娘站在他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见到宋湘宁回来,两人这才换上了一副笑脸,拉着她到一边坐下,和她闲话家常。
  可宋湘宁却是没有了玩闹的心思,将自己从侍卫那里听到的说了出来,皇上和皇后见到如此,便也将事实告诉了她。
  南边的旱灾远远要比想象中更严重,好多老百姓吃不上饭,不仅仅是啃食树皮,甚至还做出了易子而食的事情。
  如果再不想办法赈灾,只怕事态会更加严重,更何况这种天灾是最容易引发时疫的,必须得及早控制,不然定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宋湘宁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明明是炎热的伏天,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身在京城,仅仅只是天气较往常热了些,便有些受不住了,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些百姓们过得又是怎样宛如炼狱一般的日子。
  她尚且还有冰块可以降暑,而那些百姓们,却是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她抬头望了一眼那堆积成山的奏折,想来也都是大臣们写来同爹爹商讨解决之法的。只是看爹爹的神情,大抵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她抿抿唇,颇为忧心地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皇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地叹道:“你爹爹本想命丘大人为钦差大臣,前往南下赈灾。谁知前不久他府中却突然传来消息,说他旧疾复发,昏迷不醒。派了好多太医过去,也都说只能等。”
  宋湘宁是听说过丘大人的,早些年岭南一带发生水患,爹爹便是派他去赈灾,而他也不负所望,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如今他患病在床,只能慢慢等着病好,可是他等得,那些百姓们却等不得。爹爹这一时半刻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难怪心中烦闷呢。
  宋湘宁蹙着眉头思考片刻,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提议道:“不如让沈诀去吧!”
  她想,沈诀既然是状元,想必在这种事情上是有自己的见解之道的,他虽然才入朝为官不久,但她相信,以他的才学,必定能很好地安抚百姓,寻得好法子来救济灾民。
  她自认为自己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谁知皇上和皇后对视一眼,却摇了摇头,道:“沈诀不可。”
  “为什么?”
  皇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皇后却拉住他的袖子,皱着眉摇了摇头。
  她拉过宋湘宁到自己身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你才和驸马成亲不久,你爹爹怎么舍得让你二人分居两地呢?”
  宋湘宁刚想说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可皇上却是摆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方才提起沈诀,朕倒是想起还有一人可用。”
  过了两日,宋湘宁才知道,爹爹口中的“可用之人”,正是今年的榜眼,也是她曾在街上见过的,沈诀的那位朋友。
  出行那日,宋湘宁跟着沈诀去给他送行,两人站在酒楼的二楼,透过窗户看着易钧骑在马上,带着一众官兵出了城门。
  等到围观的人群全部散去,宋湘宁这才回过头,想问一问沈诀要不要回家,谁知却看他依旧紧紧盯着城门的方向,眸色深沉,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宋湘宁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有猜出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后来,当她再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才猛然发觉那被沈诀深深隐藏着的,是一种名为“神往”和“渴望”的情绪。
 
 
第9章 你娶了公主,当真是一件令……
  自从易钧奉旨南下已经过了不少时日,宋湘宁虽然不在皇宫,却时常会派人回去打探消息,询问关于赈灾的事情。
  从他抵达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可他却只传回来了一封信,说灾情严重,他还需要慢慢安抚灾民,先想办法救治生了病的百姓,以免这病蔓延开来。
  皇上自然是拨足了银两给他,一开始他是想亲自南下的,可是京中事务繁多,他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将一切事宜全权交由易钧处理。
  宋湘宁身为公主,没有什么能做的,只好叫锦心拿了自己的一些嫁妆送进宫去,叫皇上折换成银两分发下去。
  皇上本来是不打算收下的,可宋湘宁却说,是百姓们一年年交上来的赋税,才有了她的锦衣玉食,如果在天灾面前她什么都不做,实在是有愧于民。
  皇上知道了她的心思,便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将她送回来的东西悉数收下,只说以后还会加倍还给她。
  宋湘宁却是并不在意这些,她平日里所用的首饰一共就那么多,穿的衣裳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件,如果不是碰上了大节日,她鲜少会做新衣裳。她嫁妆里头的那些个金银珠宝,放在库房里也是白白落灰,倒还不如拿出来做些善事。
  她为着灾情一事忧心忡忡,沈诀也是每每下了朝回家之后,便直奔书房而去,除了用膳的时候会出来以外,基本一整天都会待在里面,像是在筹划着什么。
  宋湘宁心中好奇,忍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沈诀没有拦她,见她进来了,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宋湘宁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见他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她随便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些与赈灾有关的建议,便猜测这应该是他写给皇上的折子。
  他写得认真,宋湘宁不便打扰,便主动站在一旁替他磨墨。
  只见沈诀写完了一张纸,将它折好装到信封里之后,便又开始写第二张。
  他虽然写得又快又急,可字迹却不见半分凌乱,除了有些许的连笔之外,依然是苍劲有力,遒劲自然。
  宋湘宁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出了些不对。
  她本以为,沈诀写的这些是要准备呈给爹爹的奏折,可她纵然不知晓朝中事,却也知道奏折不是这样放在信封里呈上去的。
  “你这些……是写给谁的?”她看着沈诀认真的神色,犹豫着问道。
  沈诀书写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信纸上便沾了一滴墨点,他连忙将毛笔移开,在一旁接着落笔,随口回道:“写给朝中的一位同僚。”
  宋湘宁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但是在以往看过的话本子里,也知道若是奏折写的不好,是会被皇上责骂的,所以他或许是准备先和同僚商讨一番之后,再将奏折呈上去吧。
  她对旱灾一事了解的不多,也提不出来什么见解,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帮他磨墨了。
  沈诀又写完了一张信纸,见她依然立在旁边不动,不由得偏过头瞥了她一眼,之后默默收回视线,神色淡然道:“公主不必为我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宋湘宁磨墨的动作顿了一下,然而她却并没有停下来,只小声道:“我没有那么娇弱的。”
  虽然她曾说让沈诀唤自己的小名,可他依旧是如从前一样,一板一眼地唤她为“公主”。
  她听习惯了,便也罢了,可是偏偏沈诀只是把她当做公主,却从未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夫人。
  当初她才嫁过来,替沈诀做了一道她最为拿手的菜,满心想要得到他的夸奖,谁知最后却弄巧成拙。
  后来她也的确没有再亲手下过厨,只是惦记着沈诀是不能吃辣的,害怕府里的下人不知道,于是总会亲自去小厨房盯着。
  后来沈诀知道了这件事,仍旧只是说:“公主千金贵体,无需劳心劳力去做这些事情。”
  可其实她哪里有那么娇贵呢?他不让她亲自下厨,她不去做也就算了,可仅仅是盯着小厨房这种事情,又能耗费她多少精力?
  他总是对她过分紧张,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来做客的客人,时时刻刻都被主人小心谨慎的对待。
  哪怕是她在宫里,爹爹和娘娘还会时不时地差遣她去做这个做那个,她也乐在其中。
  甚至是锦心和言笑,有的时候犯懒了,要她自己去倒茶水,她也从不觉得是她们僭越了。
  与她相处久了,知晓她性子的人,从来都不会待她这样客气,生疏得像是陌生人。
  可偏就沈诀一个,他们两人甚至都同床而眠了好几个月,他依然如此。
  宋湘宁越想越气,吧嗒一声把手中的墨放在了砚台旁边。
  沈诀正写得入神,听见声音,不由得停下笔来,疑惑地望了她一眼。
  宋湘宁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积攒的气突然一下子就又散光了。
  算了,他就是这样性子的人,她何必跟他斤斤计较呢?
  于是宋湘宁眨巴眨巴眼睛,转了转手腕,一脸的无辜:“我去搬个凳子过来坐。”
  沈诀心知劝不动她,于是也没有再劝,只点了点头道:“公主随意。只不过,若是累了就尽早回去歇息,不必留在这里陪我。”
  这一回,宋湘宁却是没有再接他的话,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
  自从知道了旱灾的事情,宋湘宁心里便一直牵挂着此事,倒也没心思烦闷夏天的炎热了。
  终于,在易钧去了南边两个月以后,传回来了好消息,据传信的人说,他已经将灾民们全部都安顿好了,因为处理得当,也并没有暴发出时疫,他在那边再做个收尾的工作,就可以回京了。
  皇上知道消息以后自然是龙颜大悦,还没等易钧回来,便早早地想好了要给他的赏赐。
  其实易钧身为榜眼,本来就是皇上要重用的人选,这一次他办事有功,除了银钱上的赏赐,升官那是必不可少的了。
  宋湘宁知道沈诀也时时刻刻关心着这件事,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到书房去告诉了他。
  彼时沈诀因为劳累过度生了病,已经请假在家好几日,虽然如此,他却依旧成日里都待在书房,任谁也劝不动。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以后,沈诀先是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面上才缓缓地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无事就好!”
  宋湘宁站在门外瞧着他,却是看得呆了。
  从成婚到现在,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沈诀脸上见到这样肆意的笑容。
  她一直以为,沈诀就是那样冷静自持的性子,不管对何人何事,都是冷冷淡淡的,却不知原来他也是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的。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沈诀终于有所察觉,收敛了自己的笑意,问道:“公主怎么这样看着我?”
  宋湘宁上前两步,站到他的身前,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他,眼底闪着柔柔的光:“我第一次见到你笑的这样开心。”
  还笑的这样好看。
  只不过这句话,宋湘宁只敢藏在心里,却是不敢直接对着沈诀说出来的。
  沈诀听见她的话,愣了一下,随后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所有表情,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矜持庄重的样子。
  他退后两步,同宋湘宁拉开了距离,将头偏了过去,躲开她的视线,颇为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方才是我太高兴,一时失礼,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