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私有——尽仙
时间:2021-07-31 09:39:32

  不是男女力量悬殊的问题,是地位悬殊。
  一群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比军训动作都要统一的朝他鞠躬道歉,收拾这凌乱的课座椅和作业。
  “道完歉就滚。”和灵不耐烦地撩头发,“他,别动。”
  这句话是给他撑场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暗叹今日倒霉,居然遇上和灵要护着的人。
  她打量着他的脸,似乎有些遗憾,“受伤了。”
  牧越没反应过来这场闹剧是怎么散场的,眼前的少女张扬又散漫,身上似乎哪儿哪儿都是娇贵的。
  他想,原来这就是那很吵的丫头。
  “阿灵,你刚才打架了?”一身板正校服的人匆匆从门口进来,洁癖得过分的人没问座位上那些乱糟糟的杰作,他仔仔细细地把她查看一遍,确认过没受伤才放心,“又惹事。”
  “没惹事。”和灵说,“把创口贴给我。”
  牧越大概看了眼。
  他们俩很般配,生来就是同类的般配。
  窗边夕阳夕下,光影终于到达了他身边。
  少女半蹲在他面前,漂亮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很干净,干净到能看清人心的眼眸。
  他静静注视着她的侧脸,试图从她眼里找到一丝怜悯和伪善,找到他最厌恶的那种情绪。
  可通通都没有。
  她没问怎么了,没问为什么,她只是把那块创口贴递给他,说:“记得去医务室。”
  夕阳总是短暂,他也总把握不住美好的事情。
  她跟着宋与墨走了,并肩而行,落日余晖偏爱地流转在她的发梢。
  宋与墨:“你认识他吗?这么帮他。”
  “不认识,但他长得好看。”和灵说,“应该是好看到,我一眼不会忘记的脸。”
  “……你啊。”
  “帮我个忙,”少女声音逐渐走远,“多照顾他点儿,不用物质,和他说话就行了。”
  宋与墨代表着学校的荣誉,能让他打交道的朋友,便不会再受到流言蜚语的打压。
  她随口的一句话,省了他两年的麻烦。
  那时候的牧越把玩着她给的创口贴,随手扔进一本不知名的书里。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在想:
  他们注定如破烂菜叶和鲜艳欲滴的玫瑰。
  格格不入,云泥之别。
  只是那天晚自习的时候,他破天荒地跟同桌问了句HE LING是哪两个字。
  /
  几天后,李如玥因为履历丰富,摄影助理对专业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毫无意外地通过面试。
  她人确实是很好,好到有点儿过分勤快。
  陈默从楼上走下来,“我的天什么情况?咱工作室来田螺姑娘了?”
  HEL的工作风格跟和灵家里一样,但凡开始拍摄就会出现到处乱糟糟的情况,保洁请假两天,难得看见楼下没被箱子绊着。
  “这里太乱了,顺手整理。”李如玥说,“您好,新助理李如玥。”
  “您好……HEL的运营陈默。”
  陈默跟李如玥见过几次面都还是觉得神奇,跟印象里满身纹身的恶劣流氓不同,李如玥除了冷淡点,也没那么不好说话。
  “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些有专人做。”和灵说。
  “不麻烦,挺闲的。”
  这点陈默表示赞同,“确实是闲了点,和灵又不接单,我们跟稻草人似的。”
  “……”
  陈默看向和灵,这老板本人也不着急工作,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修图,脸上就写着“我佛慈悲”。
  工作室一片死寂,电脑清脆地“叮咚”一声,陈默飞快地去看电脑邮箱。
  “和灵姐!有新工作了!《IESY》的九月刊封面!”
  九月份,又被称为时尚圈的春节。各大品牌换季,设计师出新作品,各大时装周如火如荼,时尚杂志更是争奇斗艳。
  能拿到五大刊之一的九月封,含金量不言而喻。
  这一消息对和灵这空档期望不见头的工作室而言,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和灵还在看合作要求,祝今安的电话打了进来。
  “看见邮件了吗?这次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跟主编力荐的,快夸夸我。”
  和灵走到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有些无奈,“阿今宝贝呀,你可太会给我惊喜了。”
  “《IESY》九月刊已经够有分量的了,符合你的要求、经费也充足。唯一棘手的问题是这次是请的艺人咖位重,不好分配位置,其他的都写在邮件里了。”祝今安明显是开心的,“怎么样,接吗?”
  “给我点儿时间,我看看。”
  不是肯定的答案。
  祝今安下意识捏了下电话,满心欢喜被浇下冷水,“嗯……好。”
  “阿今啊,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欢跟你说谢谢。”和灵温声说,“我很喜欢你。”
  少女温柔声音流转到耳畔,她说话,每次都是格外真挚的告白。
  祝今安顿了几秒,才回:“少撩我。我这几天在外面出差,你别惹事。”
  “好。”
  和灵挂掉电话,大概浏览完要求,又慢悠悠地去修图去了。
  陈默心里有数,无能狂怒,“又没看上?这可是九月刊啊!”
  “不着急,”和灵招手让李如玥过来坐着,“阿玥啊,你知道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吗?”
  “……?”李如玥不着头脑,“我跟他其实……不熟,但他身边的女孩挺多的,不知道到底喜欢哪个。”
  真不知道喜欢哪个。
  啧。
  和灵:“知道他从DE下班后会去哪儿吗?”
  “会去拳馆吧,月江庭的。”李如玥看了眼手机,说,“应该晚上七点吧。”
  “七点啊。”和灵淡淡重复道。
  /
  晚上七点,和灵没能出现在拳馆,她被她母上大人召唤回了家。她是云都本地人,但和父母分开住很多年了。
  家门口这栋大宅子,是按照江延按照和玫的喜好建的。
  四万万朵玫瑰花,花团簇拥着墙篱院落,肆意占满每一块地砖阶梯,风路过人间时,也将花语带回天堂。
  这么大数量的花在云都绝无仅有,打理起来更是费事儿。
  但江延只是为了和玫喜欢,他还为她摘抄了一首诗。
  “我的院子里种了四万万朵玫瑰/每一天早晨/我都捧着一本书坐在门口”
  “路过的人都会称赞我的玫瑰/有的甚至还会折去一两朵”
  “我统统不理睬”
  “直到那天你来/笑眼眯成月牙/问我看的什么书呀”
  “我就知道/这四万万朵玫瑰”
  “统统都是你的”
  他们的爱情,让多少人艳羡。
  曾经,曾经和灵也很喜欢这些满是爱意的玫瑰。
  老管家大老远地看见人,“阿灵?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快快进来。她还等着你一起吃完饭呢。”
  和灵站在门口看了会,问:“张姨啊,你说我妈是我想回来呢,还是不想我回来呢?”
  一回来就吵架,一吵架就不欢而散。
  能隔着电话骂,非要劈头盖脸地看见彼此交流,好像这样就能骂得更带感一点。
  真无聊。
  “傻孩子说什么呢?那可是你妈妈,怎么会不想你回来。”张姨带着和灵往里面走,心疼道,“最近是不是又吃外卖来着,瘦了好多。”
  和灵笑:“瘦点好看呀,您都不知道那些小姑娘多羡慕我的身材。”
  “听张姨的,胖点好看。还有你别在寄那些补品给我了,太多了,真的吃不完。”
  和灵说:“那您听和灵的,吃多点胖点好看。”
  张姨无奈道:“你这丫头……我真是说不过你。”
  和灵从小到大就招人疼,跟谁都聊得来,这一路回来,各种家佣都在和她招呼。热烈的氛围直至她进餐桌吃饭,才慢慢僵硬下。
  和玫穿着正装,手边是各种和灵看不懂的数据报表、股市基金波动,从和灵进来道坐下,和玫没有看她一眼。
  张姨无声安抚着和灵,帮她拉开椅子,在和玫的左手边。
  “知道回来了?”和玫平淡道。
  “嗯,”和灵礼貌道,“我能吃饭吗?”
  家里的规矩,长辈不动筷子,小辈也不能动。
  闻言,和玫终于抬眸冷淡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还知道讲规矩了?”
  和灵:“在您生气前,我觉得还是该客气些。”
  “吃饭吧。”和玫夹了鱼给她。
  小时候,和灵被鱼刺噎到进了医院,她从那时起就不吃任何鱼类了。
  实际上,这一桌菜,都不是和灵喜欢吃的。和玫不会在意她喜欢吃什么,和玫在意的是她觉得她要吃什么。
  和灵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不止是院落外精心设计的,从餐桌的落地窗外往外,四万万多玫瑰在夜空下摇曳盛放。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和玫开口的声音轻了几分。
  “你想玩摄影妈妈能理解,但那始终不适合用来做正经职业。我和江延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两边的家业迟早你要学着接手管理。阿灵,该回家了。”
  ——回家。
  也许很多年前,和灵听到这句话会心动,异国他乡留学七年,现在早已沉了一潭死水。
  和灵:“我工作室的单子,是您安排的吧。”
  和玫承认得很快,“你应该知道DE的单子对你的影响杯水车薪,你再怎么跟那个牧越接触,也得不到什么好处。《IESY》的九月刊,你如果想拍,就乖乖去相亲。”
  刚才温存的氛围转眼消散。
  和灵听笑了,“《IESY》九月刊也是您安排的?”
  反反复复,让她的工作室接到单,又在进行洽谈的时候取消。给人希望,再给人致命一击。
  “嗯。”和玫说,“让你玩摄影到大学毕业,已经是我容忍的最大限度。你工作室成立到现在,那几个人能有多少社会经验?不三不四的,少跟这些人来往。”
  和灵真是烦透她的掌控欲,吃什么菜、和什么朋友交往、要做什么职业。
  似乎她生来的意义就是要变成和玫规定的“和灵”,一旦脱离掌控,哪怕用不光彩的控制、威逼利诱、时刻盯着她的行程,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将她绑在设定里。
  “看来这饭是没法吃了,”和灵放下筷子,“您慢用,我先走了。”
  “阿灵,”和玫继续在餐桌上优雅地用餐,“我们可以玩时间战,不急。”
  耗到和灵毫无资本的那天,她照样得乖乖的回到笼里。
  和玫像是驯兽师,放养、抓捕、放养、抓捕,直至磨掉幼兽的锐爪,只能依靠着她存活。
  张姨刚把菜端过来,还未放下:“阿灵!饭都没吃完去哪儿啊这是?外面是台风天,要下雨了,你这么出去多危险啊!”
  和玫:“让她走。”
  /
  闪电在天际轰隆作响,劈向云都最繁华的高楼大厦,细致末梢飞快闪动,像是要将这片繁华碎成尘埃。
  雨滴灌进和灵的思绪,比雷电还要汹涌的无力感淹没进她的肌理。
  如果有一个比你强大数十倍的人将你的人生玩弄在股掌之间,定夺着你的生杀大权,该如何是好。
  像个笑话一样反抗吗。
  硬撑到最后一刻再乖乖臣服吗。
  和灵回到家,水滴在她身上拖出一长串的痕迹,她在门口等人脸识别,按了半天发现一点儿反应没有。
  她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是祸不单行,哪个家都进不去。
  这台风天的大半夜,她还真得在外面流浪。
  手机频繁震动着,李如玥的电话。
  “和灵,你回家了吗?还是去拳馆了?”
  和灵将湿发往后撩,露出清丽的眉眼,“在家门口进不去,现在准备去朋友的酒店住一晚。怎么了?”
  “噢没事……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去拳馆。”
  李如玥轻轻呢喃了一句话,和灵听得模糊,好像有什么“等你”的字眼。
  “你说什么?”
  “没,外面下这么大雨,你出门的时候注意——”
  手机没电,关机。
  祸不单行,这句话永远是对的。
  和灵愿意把这天列为她今年最走运的一天,原本想出门找朋友借宿的心思也被灭了个干净。高跟鞋走了一天,小腿酸疼。
  她干脆靠着家门口的墙壁坐下,雨滴将衣服淋得湿漉漉的,顺着走廊口的空调,皮肤像是摩挲在冰冷的雪石上。
  和灵靠着手臂里,缓慢闭上眼睛。她是重度失眠,这个点不会有丝毫的困意,就是脑海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晕得很。
  许是眼睛闭上了,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灵敏。
  电梯到达的轻微动静,轻缓朝她迈步而来的声音,冷淡又侵略的雪松香。
  和灵眉头微皱,半晌才撩开眼皮去看。
  男人穿着黑色运动装,肩颈线条宽阔,走廊里的风让上衣贴着他紧实的腰腹,隐约勾勒出几块野性的线条。
  蓬勃又张扬的荷尔蒙气息。
  此刻,她被雨淋了满身,落魄又狼狈,只能躲在角落湿漉漉地舔舐着爪子的小猫。
  他却依旧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和灵没动,视线将他彻底打量了一番,慢悠悠道:“牧总,有没有人夸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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