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牧总没说。”秘书轻咳了声,“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试着帮您约个时间。”
试着、约时间。
翻译一下就是:他连见你的聊后续的时间都没有。
说实话,和灵从事摄影开始,辉煌履历一大把,在她面前只有两种单子,一:有甲方爸爸势必指定她接的单子。二:她不愿意接的case。
现在出现第三种,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甚至是送上门迥然不同的五种,人家都不要。
这是什么滑铁卢?
“理念”不符又算是个什么屁理由?
如果怒火有具象的话,这层DE的大楼已经尽数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和灵小姐?”
“不必,麻烦你们了。”和灵起身往外走,只留下纤瘦的背影。
助理进来看和灵留下的方案,“可是和灵小姐的作品真的很有灵气啊……牧总究竟是哪儿不满意啊?”
“不是你该问的事情。”秘书发信息给牧越汇报。
他也不知看到消息没有,毫无回信。
“……哦。”小助理问,“那和灵小姐这个‘不必’是什么意思?是她不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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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了?”祝今安声音骤然提高。
“不伺候了,”和灵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爸爸不缺这个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祝今安问:“你不干了,工作室怎么办?你妈那边不是停了你的卡吗?”
“回去跟她哭,”和灵散漫道,“大不了就买了机票出国,全球这么大,她能拦我到哪儿。”
和灵做事全凭心情,从来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槛一定要过去的道理,她的人生理念要有过不去的槛,可以躺那儿睡觉。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也别跟她扯什么契约精神,白要的劳动力,还要怎么样?
就现在这个境况,她宁愿回去挨和玫的骂,都不愿意踏进DE。
祝今安有些疲惫:“你付出这么多心血,不再试试?”
一阵沉默。
和灵看着迅速往下的电梯楼层,思绪不知飘到哪儿去了,直到电话那头,有一声很轻很轻的抽噎声。
“你哭了?”
“没有。”祝今安闷着声。
“地址,”和灵说,“在那儿等我。”
也算是缘分,祝今安今天来DE拿《IESY》七月刊要用的成衣。按道理,这个跑腿的工作是助理干的,但她新来的助理太大牌了,非得带上她这个编辑一同做跑腿活。
事情过程可能有些矫情。
祝今安去问八月刊的成衣备选,助理负责和DE这边清点七月刊要用的成衣。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唠嗑人生了。
“诶,你说带你的编辑不好吗?”
“倒也不是说不好,小家子气了一点。”助理说,“能看得出来她想容进这个圈子,但时尚圈嘛,你身上几斤几两一眼就能扫出来。就她那个Leboy,永远都是那只包包。”
是。
在时尚圈这种纸醉金迷的消费主义里,他们讨论顶奢的成衣、高定,你能想象的任何顶奢品牌,都会出现在普通的办公桌上,这就是浑然天成的名利场。
朴实点说就是,一个月工资买不起人家随手扔的一个包。
祝今安现在都记得,当初她当助理的时候被带着参加《IESY》的晚宴,她全身上下的价钱都抵不过人家单品的十分之一。
带她的编辑倒是没批评她什么,就是笑了下。
这个笑的内容含义很清晰。
是嘲笑和怜悯。
祝今安跨越阶级坐到如今的位置,她试图去融入这个圈子,咬牙学起他们的装扮,尽量降低他们之间的差异感。
可问题的本质,并不是一个名牌包能抹除掉的。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Leboy配两百一双的帆布鞋?来来回回的LOOK就是那几套,说实话,我都要怀疑那只Leboy是不是假的。”
“……”
她们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把她砸回了那个几百块穿搭的助理时期,那个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笑容。
……
祝今安红着眼睛:“我知道我很矫情,但是阿灵我好努力地往他们的方向靠拢,和她们站在同一条线上。我只是喜欢当时尚编辑,我做错了吗?”
大厦五十楼的露台,云过天蓝,泪滴融化在风里。銥誮
和灵轻轻揉着祝今安的头发:“你没做错什么。”
“我拼了命地往上爬,可怎么就是跨越不过去。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是更低贱。”祝今安靠在和灵的肩上哭。
和灵一下一下地抚着祝今安的背,等她发泄情绪。
祝今安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这些,毕竟她也是属于那个圈子里的人,她情绪波动太大,连着身体都在颤抖。
“阿今啊,鸿沟跨越不过去。但你是真实的自己,独一无二,是无人可取代的宝贵。”
不用金钱标榜身价。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价值。
少女亮莹莹的眸如星子,被冰山薄雾洗涤得清净透彻,似乎这人间温柔的穿堂风,都是她的回响。
“别哭啦,我的阿今宝贝。”
/
穿堂风路过人间,吹过杯子里的浮冰。
秘书瞠目结舌地听完那边的事情经过,实在是无法把会议室里嚣张大小姐和现在的和灵联系起来,半晌才感慨一句。
“没看出来……和灵小姐,人好好。”
牧越没说话,如同快门键永恒的定格。
秘书试图去看牧越眼底的情绪,深沉望不到尽头的蔚蓝海面,毫无波动,却倒映着和灵的模样。
和灵的感染力太强,她在这大魔王老板身上,都感觉到疏离淡化的气息。
祝今安情绪平静了,和灵到室内去买纸巾。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牧越,似乎他们在这儿看了挺久了。
她无所谓被看,就是现在看到牧越就冒火而已。
和灵的情绪从来都是写在脸上,她径直地从他身边略过。
衣角翩然,这阵穿堂风是铃兰和玫瑰的香气,很软糯、很甜的味道。
牧越:“和灵。”
他喊她的名字,比之前的那声还要低上几度,融在清甜的穿堂风里。
和灵脚步一顿。
“牧总,还有何指教?”
“你的方案。”牧越说,“想放弃吗?”
“怎么,牧总打算给我个新的机会?”
和灵的语气算不上好,就差直白地把“机会”说成“折磨”的意思。
牧越:“嗯。”
他应得太爽快,反倒是和灵怔住。
和灵又想起这大魔王毫不吃亏的商人本性,直白问:“这回是什么条件?”
这四方天地弥漫着落日的橘色,似要入云的高耸大厦一角,映着他们擦肩而过相识的模样。
长裙如飞舞的蝴蝶,他往前一步,将蝴蝶捕获掌中。
“到DE,实习。”
“……?”
到DE实习,不就是到他身边吗?
作者有话说:
是的!!他就是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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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DE设计部,沙发和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新品款式图,谢子衿在和同事开会。
秘书敲门进来,附耳和谢子衿说话。
谢子衿蹙着眉:“她一个摄影师,到DE实习什么?”
有同事好奇:“摄影师?说的是和灵吗?就是那个贼漂亮的妹妹吗?”
“DE设计部是多少名校二代塞关系都进不来的,这姐姐来实习,牧总亲自开后门吧?”
这后门说得暧昧。
“少他妈废话。”谢子衿拿起手稿敲在那人头上,“不让她来实习,你去负责新季珠宝的拍摄?你有本事你上。”
“……”
这倒是真的,DE内部自然知道新一季的拍摄有多重要。
原本DE的珠宝设计线驻扎在巴黎总部,由于牧越回国,首席设计师包括整个团队当场撂挑子。很明显,他们跟的不是DE这个牌子,是牧越。
这一举动不知引怒多少人,最后还是高层束手无策,珠宝线照旧全权交由牧越。
这场拍摄就是代表牧越的开门红。
礼炮要放得响,才有氛围。
有人点头应和:“是应该让摄影师进来,积累素材找灵感嘛。”
谢子衿没理这群人,下楼去接和灵。
这大小姐很有闲情逸致,站在设计部入口观赏墙上的艺术品。
她今日穿着牛仔套装裙,浅蓝色的短款牛仔外套内搭白衬衫,长腿纤细白皙。搭配上那张清澈无害的小脸,像极美式校园里走出的学妹,又纯又欲。
谢子衿眯着眼打量行头。
是真大小姐。
“和灵小姐也喜欢他?Gregory的摄影,可是被称为艺术品的存在。”
和灵望着墙面上的绿野小镇,荒凉细腻的画感,偏向老式电影的灯光,全然是大画幅的拍摄,说是炫技也不为过。
“我的梦想。”
“想成为像他一样的国际摄影师?”
和灵轻笑了声,看着谢子衿的眼神像是再说“你在想什么花里胡哨的”。
“想让我的作品经费,和他一样。”
Gregory的作品是有名的烧钱,那不是和灵这种拍摄两百万上下能解决的。比如现在看到的这个作品,Gragory为了拍摄这照片,买下、一整个、旷野小镇。
谢子衿:“……”
他感觉到DE燃烧的经费。
和灵:“你们DE不挂画作,喜欢摄影?”
“牧总喜欢。”谢子衿仰头看,“他定期会去看摄影展,算接触得多的。”
和灵总算感觉看牧越顺眼点了。
你喜欢摄影,我们就是朋友。
“自我介绍一下,DE珠宝设计师谢子衿。”
“和灵。”她笑,“没看出来,谢少爷很优秀。”
“那是,能在DE这种吃人不剩骨头的地方待着,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好人,尤其是牧总,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你小心着点儿。”
和灵笑:“怎么,你们牧总是打算让我跟你实习?”
“当然是跟我,你跟他就不是拍摄素材,是了解DE顶级商业机密了。”谢子衿问,“但他们不是说,你打算不干了吗?”
“是啊,”和灵应得大方,“忽然又想干了。”
“……”谢子衿服气,“行,您大小姐,您怎样都行。”
和灵确实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也真觉得牧越是没事儿找事儿。
通常甲方发出邀约,会大概告诉想要什么呈现的感觉或者是需要用到什么元素等等,然而DE这边什么都没给,说得好听叫做自由发挥,说得难听就是屁都没有,甲方要砍你全凭他乐意。
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你要在这儿认输?”
这不只是DE的开门红,还是和灵毕业后的开门红。
输在这儿,真他妈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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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灵只在DE实习两天,她不是专业人员,大多时候是做工具人用。设计部大部分是外国人,年龄不算大,办公氛围算轻松。
Studio这部分是负责敲抛光、磨光等制作宝石,再整洁难免也有些脏乱。
谢子衿到一半才想起来和灵这大小姐也跟着进来了,停下来说:“你可以在外面等。”
“我没那么金贵。”和灵看着谢子衿操作机器,“为什么不带手套?”
碎屑不断磨挲着皮肤,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以防滚轮卷进去卡住整个手腕。”谢子衿说。
和灵在旁边看DE这次的新品成品全系列命名为Butterfly Kiss,目前还未上市。
是一戒指两只粉白的蝴蝶相互依偎的设计,戴在手间会呈现小蝴蝶萦绕在指尖,珠光宝气却不显累赘,有些翩然起舞的仙气感。
如果不是她不喜欢撞大众款,应该会入这个系列。
“喜欢吗?”谢子衿说,“牧总的idea。蝴蝶吻,小心轻然降落指尖,在悄悄离开的吻。深沉又克制的爱,这个idea感觉你们女生会喜欢。”
“嗯。”和灵有些感慨牧越贩卖概念的能力了。
Butterfly Kiss不仅是珠宝,更是一份浓厚的情感。
谢子衿没跟她客气,“帮我把叫Paul进来,记得让他带上手稿。”
“行。”
和灵走出没几步,遇到秘书带着声势浩大的团队前行,带着墨镜的女人簇拥在中心,旁边人和她说话似是耳旁风,高跟鞋在地面踩得作响。
正面相遇。
女人摘下墨镜,看着和灵的眼神犹如仇敌。
她们俩算是孽缘,邻居、一起长大、上学永远同校,都是好胜心极强的人。陈漾的家境虽富但不比和灵,基本要什么东西就没赢过。但陈漾读书成绩好,就是和灵家里“别人家的孩子”。
和灵出国后,陈漾被星探选中,理所当然的成为艺人。演戏几年,奖项拿到手软,成为现在国民度极高的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