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几个小时,听见上方一阵敲击钢管的声音。
“有人………”简南柯忽然抬头。
金属撞击,磕磕巴巴的一阵响之后,传来谭梦之的声音:“你们几个循着声音往这边走!”
几人眼睛一亮,赶紧追着声音来到一个烟囱口下。
烟囱之前有个厚重的盖子,如今盖子被打开了。
谭梦之扔下绳索:“都上来吧。”
简南柯仰头问:“你醒了?顾严呢?”
谭梦之说:“先上来,我带你们去拿灵物。”
爬上去之前裴东越小声说:“当心又是个陷阱,上去之后先制服她……”
三人都不理会。
裴东越气结:“你们……”
*
“咱们今天上山转转吧?”顾缠提议。
“好。”唐励尧去哪儿都无所谓。
他们过来这边好几天了,完全处于被放养状态。想吃什么给做什么,需要围巾帽子立马就会送到。
由着他们四处转悠,丝毫不怕他们逃走。
不过四面雪山环绕,想从这个村庄逃走不容易,更没必要逃。
唐励尧帮她系围巾时,手一顿。她细白的面部皮肤之下,也开始出现乳白色的“油丝”,仅有隐隐几簇,还不是特别细密。
他将围巾向上拽了拽,顾缠又给放下来:“别闷我鼻子,难受。”
“但是……”唐励尧怕她出去会被人盯着脸瞧。
顾缠往门外走:“你不是说像刺青,挺时髦的么?”
唐励尧装了点水和干粮,跟上去:“但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自小接受叶女士的熏陶,走在时尚前端。尤其是裴家这些土著……”
“你觉得我好看就行了。”别人的目光顾缠不在意,走到院子里弯腰团了个雪球,转身一丢。
唐励尧正在关门,被雪球砸了后脑勺。立马双手一铲,团了个更大的。
顾缠赶紧跑,唐励尧追她。
脚下一滑顾缠摔在路边的雪坑里,唐励尧忙丢掉雪球跑过去:“让你皮。”
他将顾缠拉起来,拍掉她羽绒服上的雪。
“你是不是一点亏都不能吃?”顾缠控诉,“我砸你一下,你就得砸个更大的过来。”
唐励尧冤枉:“那不是陪你玩儿?你说说我哪次真砸中你了?”
顾缠想想是没有,路面结冰了,她挽着他走。
唐励尧道:“我不错了,你敢砸你哥试试,你可能会被他扛起来埋了。”
“我哪里敢砸他。”给顾缠十个胆子也不敢。
“你也就只敢欺负我。”轮到唐励尧控诉。
两人聊着天去爬山,雪山难爬,一整天没走多远,也没有任何发现。
下山时顾缠累了,唐励尧将她背回去。
吃过晚饭顾缠就想睡觉,唐励尧得提前去暖被窝,当人肉取暖器。
为了压制邪念,他数羊睡觉,不到八点就睡着了。
提前开启了老年养生生活。
今晚的顾缠睡不踏实,总觉得耳边有些声音一直在吵。
唐励尧睡觉老实,呼吸清浅,从不打鼾,所以这是哪来的声音?
她仔细听。
模糊,却能分辨是个男人的声音。
“宝宝。”
“宝宝。”
声音不停歇的在她耳蜗里回荡。
顾缠挣扎着醒过来,从床上坐起身。一低头,她险些惊呼。
睡梦中的唐励尧还在抱着“她”。
自己这是灵魂离体了吗?
顾缠赶紧重新躺下,再起身,依旧无法回去身体里。
“唐励尧?”喊他没反应,顾缠想去推他,手却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应该是梦,天亮就好了。顾缠安慰自己。
“宝宝,乖宝宝。”那个原本有点模糊的男人声音,现在变得清晰起来,“快来给阿爹开门……”
声音是从外面传过来的,顾缠起床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村庄没有路灯,但雪夜能够反光,短距离视物不成问题。
这一看,又吓的她浑身一激灵。
院子是被铁栅栏围出来的,通过缝隙,能瞧见院门外立着一道身影。
个子很高,得有一米九。
披着一件兜帽黑色斗篷,斗篷宽大且拖在地上。
顾缠看不到他的脸,也瞧不见他的双脚,好像他就只是一件黑斗篷???
她之前听到的声音,正是从斗篷里传出来的:“宝宝,阿爹回来了,快来给阿爹开门……”
开个鬼,顾缠吓都快要吓死了。
她背靠窗子蹲下来,紧紧捂住耳朵碎碎念:是梦!是梦!是梦!
不知过去多久,果然大喘一口气的醒来了!
顾不上穿羽绒服,她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跑去窗边。
凌晨四点十五分,院门外并没有黑斗篷。
“干嘛呢你,不怕着凉?”唐励尧被她惊醒,连忙拿羽绒服将她裹住。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顾缠拉着他,胸脯起伏不定,从窗口指向黑斗篷站过的地方,“他一直喊我宝宝,说是我阿爹,让我开门。”
唐励尧开门出去,蹲在她手指的位置研究许久,回来说:“积雪没有被踩过的痕迹,我用‘油’感应了下,也没有感应到灵性或者邪性残余。”沉吟,“在裴家的地盘,不该有妖魔吧?”
山上可是住着一位裴家的老祖宗呢。
顾缠逐渐平静下来,点头:“或许真是个梦。”
唐励尧扭头看她戴上帽子,红色羽绒服,配的也是红色帽子。他摸下巴:“联想你做的梦,很像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啊。”
顾缠没听过睡前童话故事:“怎么说?”
唐励尧讲给她听。
*
谭梦之现在不比从前可以四处飘荡,没有驾照,打车来的,同时还跟着一辆空车。
简南柯他们分坐两辆车,两名司机全程被熏的皱鼻子。
最近几个月丢脸丢到习以为常的简南柯,已经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了。
进城市后先开了间房洗澡换衣服,然后随谭梦之去往银行。
珍珠伞和玉琵琶存放在银行保险箱里,至于青铜剑则寄存在一个私人储物柜。
顾严用的都是唐励尧那两箱子钱,足够他将一切安排妥当。
回去酒店,简南柯问:“谭……阿姨,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珍珠伞失而复得,简南柯并无意外之喜。这一切似乎不难预料,“起初,顾严一直是和我们一条心的……”
他们以谭梦之的灵魂为指引,找到的不是医院,而是一间封闭式学校。
这所学校应该就是“将军”用来培养“人才”地方。
学校周遭守卫森严,有现代侦测技术,还有玄门法阵。他们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
便在周围待着想办法,就在某一天,一路上都没碰酒的顾严,去超市买了不少。
他爬上树,坐在树杈子上喝了大半夜,一双眼睛都红透了。
简南柯站在树下和他说话,他不搭理。
沉默不怼人的顾严,令简南柯感觉到了一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顾缠发来信息询问,顾严像是知道似的,夺走他手机亲自回复。
之后没过两天,顾严便联合谭梦之抢走灵物,将他们囚禁起来。
谭梦之走去窗边:“你们不是‘将军’的对手,他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可怕一万倍。‘将军’一直被束缚着,无法施展,但若主动送上门去,别说你们几个,即使你们家族中的长辈联手,也不可能从他面前全身而退,能活下来一个都算祖宗保佑。”
裴东越质问:“顾严怎么知道?他和‘将军’交过手吗?他和我家长辈交过手吗?”
听不惯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论调,说完便朝谭梦之走过去,想擒下她,“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简南柯以伞相拦:“不要冲动。”
耿陈也拽住他:“听人家美女说完,着什么急啊!”
谭梦之浑然不怕,方才她从保险箱里还取出一样东西。
从兜里掏出来,她掀开盒盖上贴着的黄符,将盒盖打开,亮给几人看:“顾严是不知道,但孟白一清二楚。孟白说你们家长辈联手也打不过,你不服吗?”
简南柯和坐在一旁玩杯子的白小禾双双愣住。
耿陈和裴东越不知孟白是谁,但谭梦之手里的木盒子里,镶嵌着一枚盘蛇形状的戒子。
不必白小禾做判断,他们各自手里的灵物同时爆发出灵性。
四道不同色彩的灵性光芒,逐渐在中间交汇。
分别六十余载,四灵物再次聚齐。
白小禾丢掉手里的小玩意儿,迎着灵蛇戒直勾勾走上前。
谭梦之将盒子递给他。
白小禾眨眨眼,惊喜:“真是我们家丢失的灵蛇戒哎!姐姐口中的孟白,难不成是我二爷爷白镜泫么?”
谭梦之点了点头:“就在你们潜伏学校附近寻找突破口那几天,孟白忽然出现,拦下顾严,告诉了顾严一些事情……”
“所以将你们囚禁的不是顾严,是你们驱魔族的长辈。”她看向裴东越,质问,“现在你服不服?!”
*
吃过早饭,唐励尧和顾缠继续上山,下午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山上遍地树木都挂着积雪,但这片区域的雪松仍是苍翠挺拔。
两人观察一会儿,发现雪花落在树枝上,不一会儿便会消融。
有些树,似乎还有被雷劈过的痕迹。
唐励尧怀疑这片树林子就是天火台:“不过台子在哪里?”无论怎样想,都该有座祭台存在。
“会不会是升降式的?”顾缠踩了踩地面。
“你当这是舞台呢?”唐励尧捏捏她的脸,好笑。
裴盛的声音自上方砸下来:“你们俩的胆子还真大!”
两人心里一咯噔,抬头没看到人。估计还在更高处。
唐励尧大喊:“裴爷爷,您找到顾严了吗?”
裴盛:“若是找到了,你俩还有时间闲逛?”
“这老头吃错药了?这么冲?”唐励尧小声嘟囔。
“裴爷爷。”顾缠也喊,“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是不是有什么邪祟……”
裴盛道:“天火台怎么可能会有邪祟?”
“哦。”顾缠心里想,那就真是做梦。
裴盛看着唐励尧背起顾缠离开之后,抬头看向更高处的一栋简陋木屋。
那里面住着他们裴家的长寿星。
前阵子他们将顾缠带回来,老人家门都没让进,好像屋里来了客人。
老人家也不听他们说话,似乎早已知道一切,只让他们安顿好顾缠两人,保护好他们。并且调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守住关卡,准备迎战。
“将军”即将到来。
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本不把“将军”放在眼里的裴盛,也刺激的紧张起来。
亲自守在入口许多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
两人下山回去住的小平房,又到晚饭时间。吃过外出溜达一圈,回来继续进入老年养生。
唐励尧提前暖被窝时,便开始催眠自己快点入睡。不然等她睡进来,贴他蹭两下,他会难受半天。
顾缠躺下时,他已经睡着了。
这次轮到顾缠感觉不爽,钻进被窝里抱着他,大概是他身上太温暖,最近总喜欢抱他,不想撒手。
听他嗓子眼咕哝一声,她抬头。他转了个脸又睡着了。
火炉透出的光是暖色系的,给他冷白色的脸上镀了一层红晕。
他这人贫嘴,面部表情还很丰富,现在这样的状态下,顾缠竟然觉得有点点迷人。
想着想着,她也睡过去了。
“宝宝。”、“宝宝。”
那个声音又来了!
顾缠再度惊醒,低头一看,又是魂魄离体的状态。
她毛骨悚然,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
这不是普通的梦,不可能连续两天都做这个梦。明天醒来,必须去告诉裴盛。
“宝宝,你怎么不理阿爹?”
呼喊声没完没了,顾缠被吵的愤怒,起床走去窗边。
她朝栅栏外望过去,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黑斗篷,一样的声音传过来:“宝宝,阿爹回来了,快来给阿爹开门。”
顾缠想大声喊:你快滚开!
但她不敢出声,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却见那道身影突然原地消失,出现在窗外!
他与她面对面,中间只隔着一层玻璃,顾缠吓的抱头大叫。
第42章 宝宝
惊恐之下,顾缠并没有看清楚他隐藏在帽檐下的那张脸是什么模样,转身就跑!
跑去距离窗户最远的角落,险些穿墙而出。
顾缠忍住恐惧,强行止步,他一直锲而不舍的喊她“开门”,是不是说明他进不来这间屋子?
顾缠面朝墙壁夹角,瑟缩的蹲在地上。
时间仿佛发出声音,黄河般汹涌流淌。过去很久,顾缠没再听见他说话。
她内心稍定,试探着微微扭头,以一只眼睛的余光飘向窗户,发现他还在!
他就站在窗外,虽然斗篷帽子下是一片黑洞,但顾缠知道他一直通过玻璃注视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