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真的好奇怪呀——乔家小桥
时间:2021-07-31 09:42:43

  他二人对视了二十几秒钟,以眼神达成最终的默契。一起站起身,重新回到简南柯的病房里去。
  顾严站在床尾处,简南柯正与他谈论着什么,两人进来后,他们便停止了话题。
  关上门,唐励尧先走上前来,撩开自己的袖子:“严哥,我发现我有一点不对劲。”
  “怎么了?”顾严转身面向他。
  简南柯本也疑惑,但从他的角度竟瞧见顾缠悄悄绕后,并对他摇了摇头。
  他猜到顾缠想干什么了,不等他做出反应,唐励尧已然朝顾严出手!
  他攻击的是顾严灵魂体的头部位置,因为蹀躞邪性就在这里。
  唐励尧用“油”定住了蹀躞邪性。
  顾严根本不防备,难以置信到无法做出反击。刚反应过来,背后再传来一股蛮横的吸力!
  他动弹不得,感受着身体里的“油”一点点被抽离。
  “顾缠!”顾严怒急,‘你在干什么?!”
  顾缠说:“哥,别再拦着了,能和将军拼一拼的只有我啊。”
  顾严挣扎不脱:“你拿什么拼!远的不说,你能熬过整个结茧期吗?!瞧瞧这些驱魔人都成什么样子了?再瞧瞧外公,他耗干自己施展诅咒术,可能命不久矣,往后还有谁可以护着你?!”
  “还有我啊。”唐励尧被蹀躞邪性的力量冲击的浑身发颤,“严哥,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为抓小邪灵,莽撞到会往自己腰上捅一刀的傻子了。”
  顾缠劝他不要抵抗:“你也知道外公命不久矣,终结油人的诅咒,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对不对?”
  油人的悲剧起于她,也只能终于她。
  何况必须得救谭梦之。她知道,顾严心中是将谭梦之当亲人看待的。
  顾缠的手掌贴在他后心窝上,源源不断吸取着“油”:“哥,从来都是你为我做决定,这回,换我为你做一次决定吧……”
 
 
第49章 茧蛹
  “好,好得很,你果然是翅膀硬了。”顾严被气的冷笑,“往后你生你死,我再管你的闲事,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顾缠抽走了全部的“油”,一时难以承受,打了个趔趄,撞倒了旁边的椅子。
  听见椅子的倒地声,顾严紧张的想去看她的状况,但动不了,怒斥唐励尧:“‘油’都吸走了,你还定着我干什么?”
  唐励尧连忙松手。
  顾严可以动弹之后立刻想回头,却又忍住了。唐励尧和简南柯都没反应,她问题不大。
  这会儿不能刺激她,顾严阴森森看向唐励尧:“你竟然敢……”
  “我错了。”唐励尧道歉,“动手‘打’人是我不对,我赔个酒庄给你。”
  “哥……”顾缠想问他脱离“油”之后感觉如何。
  顾严打断:“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两个!”
  顾缠不再多说,往外走,知道自己在这里,即使不舒服他也会强撑着。
  唐励尧扶她出门:“他其实是想让你去休息。”
  等病房门关上,简南柯才说话:“你未免过于别扭……”
  “我别扭什么了?”没了“油”,灵魂体的重量仿佛少了一大半,顾严产生失重感,“不如你也来试试,亲妹妹联合别的男人来打你,你会不会生气?”
  简南柯正准备和他分析,顾缠的选择非常明智。他原本就想这样劝顾严。
  可听顾严说话,生气的“点”好像变了,还满心委屈?
  ……
  顾缠也在病床躺下。她又开始发高烧了,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上一次油回来七八成,她昏睡一天多。
  这次只有两成,却一直昏睡,体能良好,也不必补充营养剂。
  这期间谭梦之凭借医学保住了命,但下半身丧失知觉。
  熟悉的医生推荐了一个国外的专家团队,比较擅长医治谭梦之这种病例。
  唐励尧拜托他在国外休养的爷爷帮忙,安排谭梦之过去动手术,真治不好,还有蹀躞邪性。
  驱魔族暂时收了蹀躞邪性,答应如果有需要,可以先借给谭梦之。
  她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人躺在医院里,灵魂体在外活动。
  无论唐励尧怎样看,她好像都更喜欢当幽灵,不是很喜欢做人。
  起初他们家老爷子一听是“谭梦之”,不想管。浪费了唐励尧不少口舌。
  老爷子不同情谭梦之的遭遇,但一听她受伤的经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下午全部安排好,派私人飞机过来接的。
  而没了“油”,顾严选择回自己身体里,随后去往白蛾子山。因为孟白在那。
  再说简南柯一行人,也各自回家中休养,短时间内,谁也出不来了。
  顾缠依然没醒。
  唐励尧心里怀疑她是不是直接沉眠了。
  在第二十天,顾缠终于醒来,眼睛刚睁开,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怎么样了?
  “你先缓缓。”唐励尧让她先顺口气,再和她讲起这些事情。
  顾缠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木拔步床上:“我的房间?”
  唐励尧:“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结茧了,就将你也带回白蛾子山,给你外公瞧瞧。”
  顾缠也没问他是怎样将她从千里之外带回来的,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
  好像没有太多变化。
  她出掌,一缕白丝飞出,仍旧是一米多长,随她指尖滑动的轨迹,在半空蜿蜒飞舞。
  没有吃力感,不会流鼻血,但力量并未增强:“我怎么觉得,油全部集中以后我反而变弱了?”
  “外公说正常。”唐励尧将她的毛线衫袖子向上卷了卷。
  顾缠一看自己的手臂,知道原因了,白丝原本是在皮肤下结成网格状,现在几乎都钻出了皮肤。
  她下床照镜子:“我看上去像不像发霉了?”
  唐励尧:“胡说,分明像一颗毛绒绒的水蜜桃。”
  顾缠对镜揪一下自己的鼻尖,揪下来一撮白丝,白丝像雪一样在她指尖融化,又钻回她身体里。
  “对了。”唐励尧想起来,“外公听完将军府的变故后,认为阿洋可能还没有死。”
  以孟白了解的将军,在感知到阿洋沾染了不少“油”,又没把握血祭一定成功,留着阿洋比杀他有用。
  “原本我也没认为阿洋一定死了。”顾缠平静地说,“如果我是将军,我也会留着他,当成对付我的杀手锏。”
  这也是一个她必须结茧的理由,她不结茧,将军不会拿出杀手锏,阿洋就会多受一天罪。
  所以她没有梳理听到阿洋遗言时的心情,等确认他真的死了,再梳理也不晚。
  顾缠洗漱完,走出房门。
  外面又在下雨,唐励尧去厨房帮她烧热水喝,她则从后院来到前厅,见孟白躺在廊下的藤椅上,顾严则抱着手臂在一旁站着。
  “哥。”她喊一声,走上前。想叫孟白“外公”,却发现没有勇气。
  顾严当没听见,不理会她。
  倒是孟白转过头朝她微笑:“醒了?感觉如何?”
  顾缠放慢脚步,他仍穿着那件宽松的白毛衣,之前溅上的血迹已经不见痕迹。
  瞧上去气色不错,但顾缠可以感知到他身上不剩几分生机了。如此刻的天色,暮气沉沉,光景不多。
  顾缠没觉得难以接受,孟白比外婆还大好几岁,外婆都已经寿终正寝,入土一年多了。
  “你怕我?”孟白见她脚步迟疑,温和地问,“连一声外公也不肯喊?”
  “外公。”顾缠得到鼓励,走去他身边,“我已经终结了油人的诅咒,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能做的,我都会帮您做。”
  顾严被刺激的头痛:“顾缠你会不会说话?”
  她又不敢往前走了。
  孟白却笑起来:“没有了小缠,谢谢你。”指了指藤椅边的木墩子。
  顾缠走过去坐下,孟白揉揉她的脑袋:“之前是我武断了,你的确是个好孩子。”
  他真没想到,以薛丁香这种性格,居然能将一个魔种教导的这样单纯。
  莫不是以毒攻毒了?
  顾严犹豫好几次:“其实我和妹妹出生之后,外婆身上的‘油’不断转移,她的性格平和不少。尤其是我爸放火……”
  顿了下,“外婆可能也意识到问题,关于妹妹的教育,她时不时会下山打电话和我沟通……”
  瞧见孟白并不想听,顾严不说了。
  顾严自认不蠢,却真搞不懂这些爱情纠葛,甚至分辨不出外公现如今对外婆究竟是爱是恨。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选择回来白蛾子山的旧居里。
  外婆的坟墓就在附近,他却一次也不去。
  前两天更交代他,等他去世以后,也将他埋在这座旧居附近,但必须离外婆远一点。
  顾严心道他是想和外婆合葬的吧?
  说这话只是因为放不下面子?
  自己到底该不该听从?
  烦恼的一宿没睡,顾严几次三番要去问问唐励尧,都忍住了。
  一个是之前的事情还没翻篇,一个是坚决不给唐励尧在内心嘲笑他的机会。
  “外公,乌龟是不是您养的?”顾缠指着小水池。
  孟白望过去,没有否认:“怎么了?”
  顾缠说:“外婆讨厌小动物,瞧见蚂蚁都恨不得踩死。但我想起来有一年天旱,水池干了,外婆曾往池子里倒过水,怕它死掉。”
  孟白摩挲着耳垂上的丁香花瓣耳钉:“小缠是想告诉我,你外婆一直养着我的乌龟,心里还是很挂念我的?”
  顾缠不知道:“若不然呢?”
  孟白从藤椅起身,走入雨幕中,将那只老乌龟从水池里捞出来:“你可能不知道,这乌龟原本有一对。”
  是他和薛丁香的定情信物,“这只是公的,母的被她炖了。”
  兄妹俩:“……”
  孟白将老乌龟扔回水池里,声音淡淡的:“她给水池灌水,是想它长命百岁,来证明谁离了谁都可以安稳的过一生。”
  不只乌龟,她还会疯狂寻找其他证据,来证明除了共生傀儡,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她。
  就连他为她背叛家族,都能被她拿来当做指责他不忠的武器。
  他用了五十多年,走遍山河大川,兑现了他势必查清油人诅咒来历的诺言。
  现在就等着咽气之前,在心中痛快的反驳薛丁香。
  “你瞧见没有,我说过的一辈子,是不是连一秒都不少?”
  孟白从雨中走回来,天色暗了,他点亮头顶的灯笼,随后又在藤椅躺下。
  顾严在他左侧站着,顾缠则坐在他右手边。
  小雨淅淅,廊下光影微晃,孟白说:“小缠刚才问,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确实有一个。”
  兄妹俩一起看向他。
  孟白闭上眼睛:“我祈求神明,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千万别再让我遇见你们的外婆了。”
  ……
  半个月后,孟白去世,兄妹俩和唐励尧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办完丧事不久,兄妹俩也要分道扬镳了。
  因为顾缠的四肢日渐僵硬,蛾化进度凶猛,最迟一周,她就会彻底完成结茧。
  白蛾子山不安全,需要去一个合适的结茧地。
  顾严现在是普通人,和顾缠待在一起,保护不了她,还可能会成为负累。
  他决定出国,去照顾谭梦之。
  安排妥当以后,他们锁了老宅的门,离开白蛾子山,再次去往春城。
  春城国际机场,顾缠坐在轮椅上,被唐励尧推着。
  她戴了手套,穿蓝色卫衣,外套一件白色毛呢斗篷风衣。
  这斗篷风衣是唐励尧特别定制的,帽子非常宽大,带上之后,整张脸只剩下巴,又不闷。
  和她一比,只压低棒球帽檐的顾严显得正常多了。
  “严哥,我都安排好了,你过去那边闲着没事,正好可以治一治……”唐励尧指的是伤疤。
  顾严:“不要钱?”
  “咱们都是一家人,花我的钱你心疼什么?”唐励尧最近开窍了,发现之前真蠢,干嘛赌气自己赚钱?
  唐律当时对顾缠说,“你花我儿子的钱,不还是我的钱。”
  他就该怼一句,“你的钱,不也是你爸给你的?”
  富二代有什么资格嘲讽富三代?
  “不用。”顾严只是习惯低着头,对这些疤痕并不在意,“折现吧。”
  唐励尧本想劝他这样不容易娶老婆,又想起谭梦之,欲言又止。
  “没话说的话,我走了,”顾严毫无留恋,转身往安检区走。
  “哥……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拥抱?”顾缠舌头僵硬,说话吃力,“上次你数落我煽情,现在咱们要分别了,能让我抱你一下么?”
  顾严停下脚步。
  机场内,随处可见因为分别而相拥的人,拥抱再正常不过。
  上次他是觉着丢脸,这次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顾严转身时,顾缠已被唐励尧从轮椅扶了起来。
  帽子也拉至额头,露出一双形状美丽却晶体浑浊的眼睛。
  她艰难的张开手臂,朝他微笑,眼神和上次相似,依然写着温暖。
  但除了温暖,还多出几分坚定,勇敢,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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