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运气好,苏胜利被大爹安排了工作,他有一个向着他的好娘,把工作愣是换成了他。
他才能在翻砂厂里如鱼得水。
他读书不行,但是钻研人际关系,倒是个人才。
在工厂里,就没有他搞不定的。
唯一他搞不定的,就是他大伯苏长征。
苏长征脾气直,又是在枪林弹雨中滚出来的,那个时代什么人没有见过?
间碟、奸细,那都抓了一箩又一箩。
就苏有河那点儿心思,还能瞒得过老人家?
更不要说霍芳,每天应对的就是病人,医院里什么病人都有,什么心思的人都有,他那一举一动,自然也瞒不过她。
这让苏有河很沮丧。
他最想打通关节的,就是他大伯和大伯娘啊。
这两个最想打动的人,他打动不了,这让他很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不,过年了,要去大伯家拜年,他又怕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两位老人,就想乘着苏胜利的便船,看能不能让大伯对他的看法有些改变。
苏有河的拖拉机开得很稳。
当年他还没有去县城翻砂厂上班的时候,可是应聘过村里的拖拉机手。
当时一起应聘的足有十人,会开拖拉机的就有五人。
当年他就在十人中脱颖而出。
要不是当时苏老太得罪了人家妇女主任,他这拖拉机手就稳当了。
曾经,他就怪过自己的老娘,没事去得罪人家妇女主任做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被她给毁了。
当时苏老太说,就一个拖拉机手,有什么可当的。看她给他整一个更好的工作,当时他还不信。
果然,老娘就是老娘,不出一年,竟真被她整出一个县城当工人的机会来。
虽然这机会是从苏胜利那里抢的。
抢的,那也说明他运气好不是?
管它什么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它就是好猫。
不管这工作怎么来的,就是他苏有河当了工人。
苏家唯一一个在县城上班的人,不出一年,他就当了城里人了。
还把厂里最具备竞争厂长的旬科长家的闺女给追到手了。
这就是能耐,别人羡慕不来的。
苏有河开着拖拉机,哼着小调,一路得意地,就开进了县城里。
路过经过的大姑娘,都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他。
苏有河更得意了。
很快,就到了县政府大院。
门口有两个带枪的战士放哨。
这是苏长征特意从武装部派来的战士,就是保护县政府还有家属的。
这个时候乱得很,很多H卫兵都会冲进政府大院,有时候揪住家属就是一顿打,只要身上带有点污渍的,都会被揪出来。
没有带污渍的,也会无中生有。
苏长征不放心,从他退伍转业回到地方开始,他就派了士兵开始给县政府还有家属院站岗了。
小心无大错,特别是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更要小心再小心。
宁安县正是有了苏长征接管武装部,这个在枪林弹雨中拼杀出来的铁血军人,管着宁安县,县城才能够那么平静。
没有出现更多的流血事件。
苏有河的拖拉机,并不能开进县政府大院去,只能停在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
他朝着门口站岗的小士兵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辛苦了。”
小士兵只是冷眼看他一眼,接着拦住了他:“请去那边登记。”
苏有河尴尬地笑了一声:“我们是苏副院长的子侄,你们……”
“请去那边登记。”小战士面无表情。
苏有河脸上有着难堪。
苏有山道:“有河,我们去登记吧。”
苏有河动了动嘴唇,有些无奈。
这时,小战士看到了向他们走来的苏胜利父子五人,朝他打招呼:“苏同志你来了?”
苏胜利手里抓了一把花生,放到他们手里:“吃花生。”
小战士却摇头:“我们不能接受群众的一针一线,苏同志你进去吧,苏部长还在里面等你呢。”
正在门卫处登记名字的苏有山他们几人:“……”
“为什么他可以不登记就进去?”旬春儿忍不住指着苏胜利喊。
小战士:“那是咱苏部长的儿子。”
旬春儿:“那我们也是你们苏部长的侄子侄媳妇!”
小战士却充耳不闻,坚持着让他们把名登记好。
苏琳琳偷偷地看了一眼,被放行的苏胜利父子五人。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吗?
羡慕极了这个二叔。
就因为跟大爷爷那边好,他就可以不用搜查不用登记,就可以放行了。
哪像他们,哪怕说了是苏部长的亲戚,人家小战士依然不放行。
那眼光高得,眼睛都长头顶了。
很无奈,哪怕心里再不服气,也得乖乖地登记了不是?
苏有河很快就把心里的气放掉了,进门之前,还在跟着小战士打招呼,哪怕人家不鸟他。
苏有河很快就追上了苏胜利一家,嘻嘻哈哈道:“二哥,你也不等等我们。”
苏胜利只是停住了脚步,往回看他们。
在苏有河的后面,跟着苏有山一家,还有一个旬春儿。
“胜利,你刚才怎么不跟守门的说,你和咱们是家人?”苏有山有些怪苏胜利的不帮忙。
在大院门口,他们真是丢尽的脸。
都是一家子,苏胜利可以不用登记就入内,他们却还要留下信息,就好像他们和他不是一路人似的。
怎么那么憋屈呢?
苏胜利还没有说话,那边苏军却道:“大伯,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也登记了啊。陌生人来,都要登记的,否则守卫的怎么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被当作陌生人的苏有山及苏有河一家:“……”
苏胜利也“嗯”了一下,“都是这样的,第一次都要登记,以后来的多了,守卫的认识你们了,就不用登记了。”
他没有说的是,他第一次来也没有登记过。
他是由着大爹带进来的,守卫自然查都没查就放他进来了。
后来再来,就没一次查过他的身份。
刚才,他确实可以跟守卫的说,大家都是一体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他迟疑了一下。
他并不想让他的兄弟占了他的光。
就这么迟疑了一下,苏有山他们就被守卫当作陌生人,要求信息登记了。
后面,再开口已经没什么用,就任由他们被安排登记。
苏有河抿了抿嘴,他们能跟普通陌生人一样嘛?
见苏胜利不吭声,心里又气又急,最后全部化为了无奈。
谁让苏胜利的命好,从小就过继给了大伯呢?
大伯养他到十六岁,哪怕最后被爹娘要了回来,但大伯依然把他当儿子呢?
而他们呢?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侄子,还是因为爹娘作死,被大伯恨上的侄子。
怪谁呢?只能怪从小没抱着大腿,怪只怪小时候过继大伯的人不是他们。
怪只怪……
他们的爹娘作死了,跟大伯反目成仇呢?
无奈,无奈极了。
也悲哀极了。
大伯家,在大院最里面的小平楼。
从大门到里面,步行也要好几分钟。
这一路上,苏有河并没有歇着。
不知道是讨好,还是怎么,有意无意地跟苏胜利说起了自己厂里食堂的事情。
苏胜利:……
这老三是还没有放弃想让自己当厨师给他们做饭吃呢?
当他是苏家的佣人呢?
苏有河感叹:“二哥,我觉得你去我们厂里食堂挺好的,那边工资待遇好,食堂的师傅,一个月工资能有三四十块呢。”
苏胜利:“……”
苏有河却以为他兴奋坏了,嘿嘿笑道:“二哥,要不要我去跟厂里说,把你安排进厂里食堂啊?”
苏胜利:“……”
这时,旬春儿道:“厂里食堂的朱师傅,只怕不答应。”
苏有河扶额,他的婆娘哦。
“朱师傅年级大了,迟早要退休的。当然,二哥一开始进去,不可能当掌勺大师傅,但是有我在厂里的人脉,还有我老丈人的关系,当朱师傅的帮厨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听着老三夫妻的对话,旁边的苏有山心里一动,开口道:“三弟,有这么好的营生,你怎么不介绍你大哥我啊?”
苏有河道:哥,那是厨师,你行吗?没点技术含量,能进得去食堂吗?”
苏有山脸上微红:“那除了食堂,其他岗位也行啊,怎么就没见你为我着想呢?”
苏有河:“大哥,我们厂是县重点工厂,没有招收名额,是进不去的。”
苏胜利听着,心里却平静得一丝波澜没有。
如果换作以前,他肯定会心动。
毕竟,在地里刨食,和去工厂当工人,傻子都知道,当工人的好处。
但是,自从他好好的工作机会,被老三抢了之后,苏胜利就听不得翻砂厂三个字。
更不会由着苏有河安排,进入什么食堂当什么帮厨。
更何况,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向,去公安系统当公职人员,难道不香吗?
非得欠着苏有河的人情,进什么大食堂?
听着老大老三在那里争执,苏胜利的嘴角却扯起一个冷笑。
老三这是真心为他着想吗?
不是!
要真是真心为他,早几年干吗去了?
至于老三为什么像改了性子一般,他想不透。
老三向来滑头,无利不起早,只怕是自己身上有什么是他看中的吧?
难道……
真是厨艺?
摇摇头,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的厨艺也不是顶好,只不过比苏家几个女人做得好吃罢了。
跟人家大食堂的师傅能比吗?
他有自知之明。
那就是另有想法,至于是什么,苏胜利一时之间,也想不通。
……
上岗厂村,韩家。
韩妈妈蔡秀莲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这段时间,韩永志带着他去了趟市里。
市里有他们的部队医院。
部队医院比地方医院好医生多。
蔡秀莲就是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后来月子也没有坐好,又有些抑郁,这身体就一直虚。
农家又有多少能补身子的?
蔡秀莲当初是大出血,又伤了肾脏,靠一般的补血,它补不起来。
去了部队医院才知道,这亏得不是一点点。
当时医生还说,如果再不想办法补身体,会短命。
那天是韩霖一起去的。
韩霖执意着一定要跟去,韩永志觉得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怎么出过上岗厂村,带着他去见见世面也好。
却不知道韩霖并不是为了见世面才去的。
韩霖在上世,什么世面没见过?
他跟着来,就是因为妈妈的病,一直都是他心里的心结。
后来爸爸牺牲的消息传来,妈妈当场就吐血了,后来身体更加的虚,再没熬过那年的冬天。
这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遗憾。
妈妈早亡,是他放不下的心结。
所以他跟来了,就是想听听医生,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知道病因,才能够更好的治疗,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在部队医院那边住了两晚,韩妈妈的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
这不但让韩永志父子俩高兴,就是韩妈妈自己,心里都带了喜悦。
她身体不好,一致以为自己活不到儿子成年。
哪个妈妈不想看到儿子结婚生子的那一刻,但她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怕活不到了。
现在医生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要她好好养病,不但能活到儿子成年,结婚生子那会,活到七十岁,也不成问题。
多好。
“东西都带了吗?”韩妈妈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韩永志:“都带了。”
韩妈妈看着神盒中的东西:“这些够了吗?会不会显得寒酸了些?”
神盒中,有两瓶药酒,那是韩永志从西南带来的。还有十斤猪肉,还有一只烤野兔。
韩妈妈还是觉得不够。
韩永志:“老爷子什么东西没见过?带得多,老爷子未必肯收。那些想送礼的,肯定很多。我们送的都是自家产的,老爷子肯定不会退回来。我觉得挺好的。”
韩妈妈也点头,又道:“要不要,再加一只山鸡?”
这时,韩霖道:“妈妈,加吧。”
苏爷爷对晓晓好,他也想对苏爷爷好。
这个虽然不是晓晓亲爷,但胜似亲爷。在老爷子在的时候,是晓晓最幸福的那几年。
韩家父子俩,把该送的礼品都准备好,就准备去县城。
到门外的时候,韩霖忍不住看了一眼苏家的方向。
“走了,儿子。”见儿子的目光盯着苏家,韩永志以为他在找苏军他们,“阿军他们肯定是先去了老爷子那,说不定咱们还能碰上。”
韩霖收回了视线,表情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嗯。”
韩永志早就已经习惯了儿子那不咸不淡的表情。
这儿子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不像他,也不像妻子,倒是和他过世的爹有些像。
韩永志已经推出一辆自行车,将神盒都放上了自行车龙把头,将儿子往怀前一抱,“走喽!”
这自行车还是问武装部那边借的。
本来想借一辆吉普,再一想,太招摇了,就放弃了,还是自行车低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