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从七零年之后,这方面的情况好了许多,已经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些。
特别是于主任这个革委会主任,就曾经帮自己的孙子办过满月酒。那还是在去年办的,那个时候形势还没有现在这么明朗呢。
当年于主任办满月的时候,苏长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因为这个去得罪革委会。
同样,现在苏长征办这个满月酒,于主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同样的睁只眼闭只眼了。
苏有才跟着苏胜利的身边,乖巧的不像话。
在苏胜利陪着苏长征跟那些领导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也想跟上去,但最后却又站住了,羡慕地看着苏胜利的背影。
等苏长征拉着苏胜利敬完酒一圈回来,也介绍的差不多了。
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苏有才乖巧地倒了一杯酒,“大伯。”
“你还小,喝什么酒?”苏长征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苏有才的身上。
“大伯,我喝的是水,不是酒。”苏有才腼腆地笑。
苏有才还小,只有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脸上还很稚嫩。
一举一动在苏长征的眼里,就跟透明了似的。
叹了一声,这孩子总归是他的侄子啊,算了,算了。
苏长征想。
正要说什么,就见检察院的几个科室的领导走了过来。
之前是苏长征带着苏胜利敬酒认识人,这会是那些领导们一个个走过来,给苏长征敬酒,这是礼节。
也是有来有往。
“苏部长,这位也是你儿子?”他们记得,苏部长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
苏长征道:“这是我侄子。”
这些人懂了,原来是侄子啊。
侄子和儿子多少还是有区别的,但也差不了太多。
毕竟,侄子也是可以当儿子的。
看向苏有才的眼神中有了深意。
苏有才急忙站起来,给这些领导敬酒。
又有几波人过来敬酒。
他们多是向苏长征敬的酒,余下的目光放在了苏胜利的身上,只有一小波目光是看向苏有才的。
这一小波目光里,就包括了于主任。
满月酒,是大人们相互了解相互认识的场所。
而作为这次酒席的当事人,苏晓晓小朋友,只有在酒席快过了一半的时候,被抱出来,在这些领导面前转了一圈。
当然,手里也握了不少红包。
苏晓晓笑得口水直淌,红包她喜欢。
等满月酒结束,苏胜利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家。
最先告辞的是韩永志父子。
他们并没有参加晚饭。
晚饭并不是满月酒中的一环,能留下来吃饭的,都是苏长征这边的亲人。
他不好意思留下来。
韩霖却不高兴。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晓晓被大人抱进了屋子里,他想要上前看上一眼,却没有机会。
“儿子,该走了。”韩永志轻拍了下韩霖的小脑袋,“阿军他们还会回村里,到时候你不是见上了?”
韩永志以为韩霖想的是苏军他们,倒没有往苏萌萌身上想。
毕竟,苏晓晓太小了,愣是他再能想,也不会往这方面上。
韩永志带着儿子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苏有才。
苏有才本来并不想走的,他想留下来吃一顿。
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特别是看到大伯的眼神,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回了上岗厂村。
晚饭他就没有参加了。
苏胜利倒也没有多想,只有苏长征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有才离去的身影。
随后也把这件事情忘一边了。
他对自己的三弟那一家子,感情已经几乎用尽。
对于苏有才,他了解不多,看着也算乖巧,但是苏长征是什么人?
一个在地下工作中,工作过三年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是十来岁的小孩,甚至七八岁,他都不敢小瞧了的。
苏有才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满月酒,他不清楚。
是不是跟三弟那边有关,他更不知道。
如果只是苏有才自己来的,那么就是小孩子自己想要参加满月酒,或许有些小心机,但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是三弟那边嘱咐的,那用意就太大了。
不过苏长征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提醒苏胜利。
除去苏老爹那边的用意,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想要跟自己的哥哥好好的相处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小侄子,苏长征多少宽裕了些,不像苏老三在他面前,让他心里忌讳得多。
苏胜利和温秋亚住在了苏长征家里,他们家是三层楼的小洋房,房间不多,不怕住不下。
就连温母都没有回上岗厂村去,就住在一楼,那里有客房,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温母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在温秋亚的劝说下,也就放宽了心。
……
却不知道,上岗厂村,此时已经闹翻了。
一开始他们是不知道苏胜利他们是去城里过的满月,等到知道,酒席已经结束了。
还是苏有才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们的。
苏老爹有气,同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慌张。
老二去了城里,还不让他们知道,偷偷地去办了满月酒,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老二要弃他们而去了。
便是苏老爹再冷静,这会也急了。
他和苏老太一个想法,儿子既然要回来了,那就是他们的儿子,没道理自己孙女的满月酒还让大哥那边办的。
但是大哥那边不但办了,而且胜利还答应了,这能不让他急吗?
苏老爹又想起了老三说的话,想起了他们想给老二家的孩子办满月,结果人家愣是不同意。
一直拖延着,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是全明白了。
“老四,你都去参加满月酒了,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下,我们也能带上礼物去?”苏有河最先发难。
他这一说,苏老爹也望了过去。
苏有才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我是应邀去我同学家,他请我去那边帮忙,我才知道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并没有说是在哪里办。
苏有河并不知道满月酒是在机关食堂办的,也就无从知道机关食堂并不是谁都能进的。
也就没有怀疑苏有才的话。
他皱着眉头:“二哥怎么就没有通知我们呢?他这是想撇开老家这边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儿发堵,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好像一切,都不受他控制。
已经越发的往失控方向发展了。
“那你怎么在中途找人过来报个信?”苏有河咬牙切齿。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没赶上。
大伯在城里办满月,肯定来了不少人,肯定有不少的领导。
心里又想:岳父怎么就没通知他呢?
这么大的事,岳父不可能不知道。
但人家就愣是没通知,难道另有想法了?
苏有河的心里,开始犯了嘀咕。
“你看看,你热脸还添个冷屁股。”苏老太尖酸刻薄地说。
苏老太这会说不出来的舒爽,他们要舔着脸去讨好,结果老二现在理都不理了。
还悄悄地苏了满月酒,还没有叫苏家一个人。
活该!
这几天被阴阳怪气地挤兑,这口气终于出了,苏老太从来没有过的舒坦。
“我就说了,那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他这是要去认回他那对养父母啊。我要去告!要去告他!”苏老太尖叫。
“啪!”苏老爹想也不想的,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是他第二次打她了。第一次打的时候还有点儿懵,这会却得心应手起来。
苏老太张大着嘴巴,连哭都忘了。
苏有河却垂着眼帘,把这一切都关之眼帘外。
就好像他没有看到他爹打了他娘,也没有听到他爹打了他娘。
就在苏老太爆出了那一声哭,苏有河道:“阿娘,你就别闹了,现在都热锅蚂蚁了,你还有心闹。”
这话是赞成自己的老爹打自己的老娘了。
苏老太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手指颤抖着,指着苏有河道:“苏老三,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跟老娘说的态度?我这是白疼你了。”
苏有河:“行了,娘,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是你也不能对二哥不好啊,这不是你虐待二哥的理由啊。”
苏老太气得手指一直不停地颤抖:“我……我怎么虐待他了?我是缺他吃了,还是缺他穿了?他生了四个儿子,我哪一个不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她虽然有所偏心,但是这不是儿子多吗?这哪一家没有个偏心的对象?
她是不待见老二,但她也没有真正虐待过他吧?
“阿娘,你真是睁眼说瞎话,你怎么就没虐待了?”苏有河却一点也不怕他老娘,该怼的时候不会因为对方是他娘就不怼,照怼不误,他说:“你以前是没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摆明面上。但是当年抢了二哥工作的事,是你干的吧?”
这会,他倒是忘了,他老娘抢这工作,全是为了他。坐享齐成的同时,竟还有脸去指责一直疼他的老娘。
苏老太气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苏老三,你这没良心的,当初我把工作弄回来,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我当初没有把工作给你大哥,反给了你,你怎么还不知足,还怪你老娘?”
苏老太是真伤心了。
这就是她疼着的儿子吗?
得了便宜之后,还怪他老娘?
这会,她反倒想起了老二,老二就不会这样干,如果当初她没有干这样缺德的事,老二是不是就不会恨上她了?
可惜了,老二生的那个女儿是个灾星,否则……
她也不会这样挤兑啊。
苏有河却并不觉得自己得了工作,有什么不好,他道:“那是你给我的,我要知道是要跟二哥离心,我才不要这工作呢。”
否则,说不定工作比这还好。
“行了,老三,你这话说得就有些扎心了,你娘还不都为了你。我们愧对老二,这不是在补救嘛,你快想想,怎么才能把老二拉回来。”苏老爹这会愁死了,哪有心情听他们吵架。
苏有河:“我也没有办法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阿娘去道歉,跪下来求他回来。”他说得轻飘飘的,就好像这事不是大事,动一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
苏老太咬着牙:“我不去!”又道,“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敢情道歉的人不是你,这刀子不落在你身上,你不觉得疼是吧?”
苏老太恶狠狠地瞪着苏有河。
苏有河道:“可是让老二寒心的人不是我啊,是老娘你。二哥被你伤得太深,可不就得你去叫回来吗?”
苏老太却梗着脖子道:“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他没在苏家办满月酒正好,咱苏家可以不倒霉了,要倒霉他养父那边倒霉去。他大伯就活该被人抓了枪毙,抢人儿子天打雷劈。”
这会,她却忘了,当初可不是人家要抢她儿子,是她抢了人家养得好好的儿子。
更重要的一点,苏老太始终认为,苏晓晓是个灾星,灾星不在家,正好顺了她的意。
她没有不高兴,反而高兴得很。
“你怎么到现在了,还在念叨你那灾星论?”苏老爹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恨不得把那个胡说八道,净散人家庭的吴神婆抓了来,暴打她一顿。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苏有河。
苏有河可比苏老爹有魄力多了。
他既然知道了她娘固执的原因,出在了那个神棍身上,他身上就多了一丝戾气。
吴神棍是吧?
看他不撕烂了她的嘴。
苏有河本就是个混混,以前没有进城没有当工人之前,他在家就是无所事事,整天在村子里闲逛。
当初要不是苏老太把苏胜利的工作抢了给了他,他这会只怕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怕早就跟那些H卫兵混在了一起,说不定现在早就当了H卫兵了。
他咬牙切齿,“娘,这话是吴神棍说的对吧?”
苏老太猛地地抬头:“有河,你想干什么?”
苏有河冷笑道:“我把她抓来,让她当面跟你说清楚,我那侄女到底是不是灾星。”
苏老太吓得脸色都白了,“有河,你可别做傻事啊?吴仙姑那可是不能得罪的啊。”
她是真的怕了这儿子了,老三还真有可能说到做到,还真有可能去抓了仙姑。
这要真的让他这么做了,那他们苏家可就真的要倒大霉了。
那可是仙姑啊,是神仙啊。
“我去道歉,我去道歉还不行嘛,你可别真的做傻事啊。”
苏有河却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就笑了,“阿娘,这事我还干定了。”
苏有河很不相信苏老太会道歉这事。
就算真去道歉了,那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句不对,反而就得罪了二哥呢。
他想来想去,既然问题出在那个神棍身上,那正好,他去把人提了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让那个所谓的神棍,把事情说清楚。
至于那个神棍会不会说实话,或是又会不会胡说八道?
苏有河眼里全是狠意,那就打一顿呗。
再去革委会上告,告她一个宣传迷信,糊弄百姓的罪。
为了将苏胜利拉回来,苏有河也是拼了。
在他眼里,什么都不重要,什么亲人都可以牺牲,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娘,他都可以不要。
只要对自己有利。
苏有河是个行动派。
只要他想到了,就会立马去做,才不管这事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他看了一眼在那哭天呛地的苏老太,用力地咬了咬牙,他就出去了。
这事,他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