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漓反而成了看上去最淡定的那个。
霍思扬眼前一亮,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眯起眼睛看她身前挂着的工牌。
随后,他忽然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笑着问:“姜设计师?今天刚入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姜知漓淡然起身,礼貌颔首:“霍总好。”
霍思扬脸上笑容更大,朝她伸出手:“久仰大名,欢迎你来旗岳。”
这句久仰大名听着像是客套,可霍思扬的笑又莫名有些耐人寻味。
姜知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也礼貌地伸出手。
正当交握的那一刻,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姜知漓怔怔转头,就看见傅北臣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助理。
他身上只穿着白衬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比那天宴会上反而多了几分随意。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汇聚在他身上,光影绰约,却让他更显冷淡疏离,不易接近。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知漓的错觉,他的视线刚刚似乎落在她的手上,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姜知漓连忙抽出手,怔怔地看着傅北臣从旁边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下。
“开始吧。”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焦艳回过神,连忙打开PPT,开始讲解。
“本次季度产品的主题暂定为《守候》,而最终季度的主设计师将由竞选的方式选出,部门内部选拔出最优秀的候选者之一是夏梓悠设计师,另外两位参与竞争的设计师,目前只到场了一位。”
姜知漓表面上认真听讲,实际上的注意力都在傅北臣的身上,焦艳讲的她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她听见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焦艳站在前面,讲得慷慨激昂:“姜知漓设计师,虽然是新人,但去年的世界珠宝设计大赛,她的设计就获得了众多评委的青睐,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是名声非常响亮的新秀设计师之一。”
姜知漓骤然回神,下意识地看向傅北臣。
如果那天宴会上他是真的没认出她,那这会儿也应该想起来了吧。
好歹前任一场,总不至于真的把她这个人都忘得彻底吧。
姜知漓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端详着男人的神情。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傅北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在专注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神情淡漠平静,仿佛姜知漓的存在压根没掀起任何波澜。
反倒是他旁边坐着的霍思扬鼓了下掌,又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开口:“这次季度新品公司非常重视,大费周章地让三位优秀的设计师竞争也是为了拿出最好的产品,也是为了彻底占领市场。姜知漓,我对你期待值很高,别让我失望啊。”
?什么竞争?
我是来追人附带摸鱼的,怎么就要竞争了??
姜知漓嘴角的弧度始终保持着,只能硬着头皮接道:“谢谢霍总,我会尽力的。”
霍思扬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傅北臣问:“傅总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姜知漓的神经迅速绷紧,理了理耳边的垂落的发丝,嘴角弧度拿捏的一丝不差,紧张又期待地看向傅北臣。
下一刻,傅北臣终于撩起眼,平静的目光仅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回到了面前正在翻阅的资料上。
姜知漓苦心维持的表情管理忽然就僵硬了。
我是还没有你手里那份资料好看吗??您要不要再看看我眼不眼熟??
还没等缓过来梗在胸口的那股气儿,姜知漓就听见他淡声问:“另外一位设计师呢?”
......心里正跳跃着小心思,猛地被一盆凉水无情浇灭。
牛还是你牛。
台上的焦艳连忙答:“简语凡设计师目前还在国外,大概半个月后回国报道。我打电话联系过,简设计师说现在就会着手准备设计方案,不会影响项目进度。”
听见这个名字,姜知漓蓦地攥紧手中的笔,忽然有点想笑。
旗岳还真是会招人啊。
要不是为了傅北臣,她还真的在这座大庙呆不下去。
思及此,姜知漓又忍不住抬眸看去,只见傅北臣合上面前的资料,拿起椅背上搭着的西服,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外走。
“知道了,散会吧。”
一旁的助理安阳紧随其后,拿着IPAD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
等姜知漓收拾好东西走出会议室时,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更别提能跟傅北臣单独说上几句话。
“叙旧”计划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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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上午过去,姜知漓坐在工位上,盯着面前的素描本严肃到几乎快盯出两个洞来,老僧入定一样的认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我在创作别打扰我”的气场。
旁边的夏梓悠时不时偷瞄一眼,看姜知漓一个午休连地方都没动,心里的紧张感和胜负欲瞬间燃起,也开始在本上刷刷画起。
殊不知姜知漓是在苦恼,她要怎么才能见到傅北臣。
直接去办公室,意图也太明显了,而且还会惊动公司的人。
正当她费尽心思想办法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姜知漓打开微信,才发现自己刚被焦艳拉进了工作群。
她随手点开群成员名单,上下划了划,看见了一个名字。
安阳。
就是上午跟在傅北臣身后的那个男助理。
姜知漓一下来了精神,果断申请添加好友。
两个小时后,好友申请才被通过。
修修改改了半天,她才总算编辑好消息发出去。
姜知漓:“安助理,请问傅总今天有时间吗,我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傅总聊一聊。”
大概过了一小时,姜知漓才收到回信。
“抱歉姜小姐,傅总今□□程很紧,恐怕抽不出时间。”
客气又官方的拒绝。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真的忙,还是单纯地不想见到她。
如果她一直被这么挡回来,连单独见傅北臣的机会都找不到,旧情复燃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姜知漓索性心一横,戳着屏幕回复:“不会占用傅总太长时间的,我有些急事,能不能麻烦您再帮我看一看?半小时,或者十分钟也行的。”
无比漫长的等待中,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其他人陆续离开,只有姜知漓还稳坐在工位上,整个人如坐针毡。
一个小时后,手机终于传来震动。
安阳:“傅总今晚有一个应酬,但具体结束时间还不知道,可能会一直到深夜。结束后或许能抽出时间,这个暂时没办法确定。”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今天到底能不能见到傅北臣。
姜知漓短暂地犹豫了下,随后便毅然拎包起身。
不管傅北臣的态度如何,她都别无选择。
第5章 傅品如?
收到安阳发送过来的地址,姜知漓在公司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直接过去等。
几年没回江城,姜知漓第一次感觉到堵车的可怕。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整整用了三个小时才到,坐到她甚至都有些晕车反胃。
等出租车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安阳已经提前跟这家私人会馆的服务人员打过招呼,姜知漓就坐在一楼大厅处等着。
旁边就是落地的大窗,浓重如墨的夜色尽收眼底,大堂内的人来来往往,灯火通明。
姜知漓坐在沙发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出入的宾客,生怕一个不留神,傅北臣就离开了。
三个小时过去,腹部饥肠辘辘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姜知漓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可她又不敢离开片刻,万一傅北臣刚好在这时候出来,她今晚就白忙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姜知漓在心里一遍遍催眠自己,直到胃部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困意一阵阵袭来,连眼皮开始止不住的打架。
要么说等待是最难熬的事,尤其是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
睡意迷蒙中,姜知漓也不敢闭眼,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转头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还有地上被秋风夹裹,肆意飞舞的枯叶。
她忽然就想起,她跟傅北臣提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她没去学校,傅北臣找不到她,只能在她家门口等着。
听家里的佣人说,整整一周时间,他每晚都来,每晚都等。
那时还是在冬天,寒风凛冽,稍微在外面站一会儿就会被风吹到麻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住的,怎么就倔成了那样,一定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思绪游离间,姜知漓站起身,走到旋转门外。
呼啸的冷风一下子刮在身上,一寸寸蚕食掉身上的暖意,站的久了,连心脏的温度似乎也跟着冷却下来。
原来在冷风里等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只有自己也尝过,她才知道自己当初对他究竟有多么残忍。
姜知漓垂着头,发丝在空中肆意飞扬,凌乱地遮挡住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路边,不知已经停在那里多久,几乎快要融入周围的夜色中。
傅北臣坐在后座,深邃平静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口那抹身影上,不曾移开。
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形在冷风中显得格外纤细单薄,大衣只堪堪遮住膝盖以上,白皙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看着都冷,却又扎眼得很。
明黄的灯光下,周围经过的宾客都是结伴而行,越发衬得她孤独又凄凉。
车内一片安静,前排的安阳看着门口的姜知漓,犹豫着开口:“傅总,姜小姐已经等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车也停在这里将近四个小时了。
安阳实在摸不清老板的心思,只能隐约猜测到,傅北臣一定跟这位新来的设计师有源渊。
原本定好的应酬推了,愣是在门口亲眼看着人家等了四个小时。
安阳已经在傅北臣身边工作了三年多,他看着傅北臣用最短的时间坐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近乎变态一般的存在。整整三年,安阳几乎就没见过他浪费过一分钟时间在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上,像是根本没有感情的机器,冷静自持到可怕。
安阳当然也从来没见过他做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一片诡异的安静里,路灯的光亮投进来,笼罩在男人冷冽的眉眼上,一双黑眸深邃似海,看不出一丝汹涌的情绪。
傅北臣平静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腕表在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映在他如墨般的眼底,似有什么隐隐碎裂开来。
忽然,他低声问:“四个小时,很久吗?”
明明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听见这句意味不明的反问,安阳敏锐地察觉到傅北臣现在的心情不好,于是彻底噤声。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
顷刻,后座的人终于开口:“给她打电话。”
-
四下安静的环境里,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一下子将姜知漓的思绪扯回来。
看清来电姓名,姜知漓心里一喜,一刻都不敢耽误地接起。
还没等她开口,那头安阳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抱歉姜小姐,傅总应酬结束之后有些紧急事务要处理,时间比较紧凑....”
意料之中。
姜知漓抿紧唇,顿了顿,才说:“没关系,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安助理。”
挂了电话,风好像比刚刚那会儿刮得更厉害了,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姜知漓裹紧大衣,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里开着暖风,上车没一会儿,寒意被渐渐驱散,姜知漓总算暖和了些,可胃部的饥饿感再度卷土重来。
人在又冷又饿时,委屈感就会达到巅峰,更别提她还空等了四个小时。
城市的光影从车窗外飞快掠过,无形中放大着此刻的孤独感。
姜知漓一只手捂着绞痛的胃部,一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倪灵发微信碎碎念。
漓漓:我等了傅北臣四个小时,连人家面都没见到。
漓漓:我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绝望jpg.
那边,倪灵几乎是秒回了两个字:活该
漓漓:........嘤嘤嘤jpg.
下一秒,倪灵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你看看,他是不是就是存心整你呢?”
姜知漓下意识反驳:“应该不会吧?他好像真的挺忙的....”
倪灵已经彻底放弃劝说姜知漓回头是岸,转而问:“你觉不觉得你们两个之间就像一部电视剧?”
姜知漓想了想,尽量往好的方向猜:“《何以笙箫默》?”
倪灵语气严肃:“不,是《回家的诱惑》。”
“.........”
倪灵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瞬间滔滔不绝:“姜世贤,傅品如。当初他一片痴情却惨遭抛弃,如今涅槃重生华丽归来,接近你就是为了复仇,可奈何心里爱恨交加......”
“...........挂了。”
果断挂掉电话之后,出租车也到地方了。
姜知漓没急着回去,先去了旁边的便利店打包了一份热乎的关东煮,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路上,她满脑子都充斥着一首经典BGM,不停地循环播放。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要命,真够洗脑的。
等到走回酒店,姜知漓还在努力把这段旋律从脑袋里踢出去。灯火通明的大堂内,玻璃旋转门徐徐转头,像是出现了一种无形的牵引。
姜知漓不经意间抬头,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朝电梯处走去。
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使劲眨了眨眼。
好像没看错。
下一刻,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她拔腿就冲了上去。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按钮被人疯狂按动,门又缓缓向两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