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容烟
时间:2021-08-02 10:05:13

  语气没半分不悦。
  她重新拎起吉他,在麦前试好音,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弹起前奏,毫无负担地唱了起来,“那天午后,我站在你家门口。”
  她的烟嗓和这首歌结合得很好,比原版听上去还多几分落寞。
  只是她唱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沈渊。
  今天天气回温,他没穿外套,浅灰色卫衣搭了条黑色裤子,显得腿修长。
  他就站在柜台前,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比之前那些女生想要窥探她身上八卦秘密的眼神还要炽烈。
  言忱对工作向来不敷衍,一个字儿都没改,一个音都没错地唱完了半首。
  她指间吉他仍旧在弹,沈渊也一直看她。
  直到第二段再次开始,老板娘已经做出来七杯奶茶,她问沈渊:“打包还是现在喝?”
  沈渊抿唇看向那边的言忱,她仍眼带笑意,但唱出来的曲调哀婉缠绵,听出了几分心碎的感觉,这大抵就是烟嗓的魅力。
  老板娘见他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您是打包还是现在喝?”
  沈渊回头,他扫过桌上那一排奶茶,“送给来店里的人吧。”
  老板娘:“???”
  言忱那边声音更低,“全是我的错,现在认错有没有用……”
  情感充沛到特别像哽咽声。
  听不下去了。
  沈渊随意拎起一杯奶茶往外走,老板娘立马喊他,“帅哥,还没付钱。”
  他回头问:“多少?”
  “一千二百八。”
  沈渊毫不犹豫扫了码,然后盯着柜台上那一排奶茶,他手指戳向最边上那杯,“这杯留给她。”
  没指名道姓,只用了个代称,老板娘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指着在那儿唱歌的言忱问:“她?”
  沈渊微不可察地点头。
  言忱那边在back第三遍主歌,情感爆发力更强,特别容易把人代入她的情绪中。
  沈渊却已疾步走到门口,最终在她落下来的尾音中说:“剩下九首换了吧,随意唱。”
  终究还是没法听完。
  -
  “沈渊绝对跟这小姐姐有什么!我就不信他是闲的。他们马上答辩,他不去查重跑奶茶店来晃,说跟小姐姐没什么事我都不信。”
  “得了吧,你现在还喝着人家奶茶呢,管人家有什么事。”
  “听说昨天沈渊在他们院群里冒泡了。一千多人的大群,大家都讨论疯了,完全忘记沈渊还在,就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结果他来了一句:认错人而已。”
  “然后呢然后呢?”
  “没啥然后,我听我医学院的朋友说,沈渊还澄清说自己单身,然后大家就不敢在群里讨论了,怕被正主逮到。”
  “……”
  言忱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上,手边放着沈渊点给她的奶茶。
  还是熟悉的草莓味。
  临近中午,她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老板娘也体谅她,就让她歇一会儿。
  她在这个位置坐了近一个小时,后边那桌的女生们疯狂讨论了四十多分钟。起初她刚坐过来的时候,她们还不太敢讨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言忱便识趣地戴上了耳机。
  但她没开音乐。
  于是后桌就开始肆无忌惮讨论。
  她就听一乐。
  她好像从小就没那么多好奇心,没什么特别想了解的欲望。
  甚至也不太了解她们这些奇奇怪怪的表达欲,她遇到过最有表达欲的人就是傅意雪,小到今天遇见两只蚊子,大到微博热搜第一,她都要跟你事无巨细地分享,从食堂到宿舍的路上,她的嘴永远不会停。
  而她向来是倾听者。
  后桌仍旧在聊着沈渊的事儿。
  只不过从他和小姐姐的感情聊到了他在川大的经历上。
  大一刚入学就被学校里赫赫有名的校花学姐倒追,结果脾气差得要死,直截了当就把学姐给拒了。
  军训那会儿拉练跑十公里,他永远第一个到达终点,最后军训汇演时他站在前排当举棋手,在太阳下暴晒过二十天的颜值依旧吊打其他院系举旗手,成为医学院的门面。
  入学没多久就狂刷了学校的表白墙,总有人在不同地点拍到他,食堂、操场、教学楼,甚至是校外的小吃街,好多人问这人是谁?想认识一下。上得次数多了,各个院系都知道医学院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学弟,有时还有外系的学姐们来蹭他们班的课上,但这人油盐不进,无心恋爱。
  那段时间倒是促成了不少医学院和其他院系的恋爱佳话,唯有他,一直单身。
  不过他也就火了一阵,等到军训结束,学长学姐们对新生的兴趣下去之后,他自然成为了“过去式”。
  偏偏医学院穿白大褂上实验课,每次他们上完课去食堂时,沈渊总会被偷拍,而他的颜值是走在路上偶遇后,你一定会停下来回头再看两眼的程度,所以他的热度经久不下,尤其在期末考试前,他跟舍友去图书馆复习,看书时专注认真,侧颜堪称绝杀。
  恰好那段时间川大在拍110周年校庆的宣传片,拍摄素材里有图书馆,然后他入了镜,那个完美的侧颜杀被完整保留下来,唯美又浪漫,像极了偶像剧男主走进现实,而校庆宣传片在各个班级的晚自习里放了一周,几乎没人不记得那个镜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了川大的门面,也是医学院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后桌的女生聊起来时,就说他好像莫名其妙征服了所有人,然后理所当然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存在。
  “那他脾气呢?你不是说他脾气差到气走校花?但我看他好像还行啊,之前一个活动上遇见,他挺绅士的。”
  “大一那会儿我们在学生会,每次搬桌椅他都没偷过懒,而且看有女孩子体力不支,他立马就会帮忙,还让女孩子歇着。”
  “是吗?我咋感觉你们说得和我这两天看见的不是一个人啊。你们没看见他看那小姐姐的眼神?我的天呐,我感觉要把她扒皮抽筋一样。”
  “所以我们猜测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嘛。”
  “我觉得最大可能就是他对小姐姐爱而不得。”
  后边那四个字被刻意压低,显得特别神秘。
  言忱却不经意笑出声来,这笑声惊扰到了后桌,一瞬间大家噤若寒蝉。
  言忱摘下耳机塞回包里,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在一众女生略带惊恐的眼神中精准找到了刚才说话的那女孩,朝她挑了下眉,“想象力很好。”
  仍旧是不变的烟嗓,只不过离开麦听起来没那么有距离感。
  女孩儿愣怔两秒,忽然眨了眨眼:“谢……谢?”
  言忱转身回到唱歌的位置。
  她照常工作,那些讨论对她来说不过是随耳听过,以前带着恶意的评价听多了,这些好像都不算事。
  就是顺带听了听沈渊的近况。
  下午很快过去。
  奶茶店里人来人往,她今天的工作状态更松散一些,人多时弹一弹,人少了就歇着喝杯奶茶,玩会儿手机。
  但几乎没有人少的时候。
  这段时间正好是学生们松散的时间,没有期末考的压迫,作业也少,所以听说了八卦以后,跑来围观的人一波又一波。
  只是都不敢太明目张胆。
  言忱就在这样的“围观”中度过了一下午。
  天色将晚,川大的路灯悉数亮起,言忱在完成了一段吉他独奏之后打算结束今天的表演,但在收吉他时奶茶店进来七八个男孩儿,穿着工字背心儿,短裤,手里还捧着篮球,见言忱正在收吉他,有人惋惜了声,“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小姐姐,你这是要走了吗?”其中最高的男孩子问。
  言忱点头,“结束了。”
  一堆男孩儿在那互相埋怨起来,说是因为谁才来迟了。
  言忱刚把吉他放进包里,就听有人说:“小姐姐,我有个朋友特别想听你唱歌,能再唱一首吗?一会儿太晚的话我们送你回去。”
  他说得格外真诚,言忱放吉他的手一顿,回头扫视一圈,“哪个?”
  几秒后,众人齐齐指向最边缘处的男孩儿,然后男孩儿的脸忽然红透,摆着手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我……我没……”
  磕绊许久也没说出什么来。
  言忱看着好笑,又把吉他从包里拎出来,她坐回原位,“想听什么?”
  “随便!”众人见她这么好说话,立马夸道:“小姐姐人美心善。”
  言忱没再说话,直接弹起了吉他。
  奶茶店对面是一盏昏黄路灯,路灯下还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那儿眺望,言忱的目光隔着窗户和他对上。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一曲结束,那帮男孩儿鼓掌声特大,捧场极了。
  言忱的情绪被他们调动,表情轻松了一些。
  她收好吉他,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临出门时一个男孩儿喊住她,“小姐姐,我们送你。”
  “不用了。”言忱说:“这路我熟。”
  她推开门,忽然一阵风吹过,把她本就松垮扎着的发圈吹落在地,紫色头发随风扬起,她弯腰去捡发圈儿,有人却先她一步弯下腰,精准无误地把发圈勾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言忱愣了两秒,侧过身去看,和他目光在空中交汇。
  谁都没说话。
  言忱就任由头发乱着,她往校外地铁站的方向走,那人就在不远处跟着。
  但她走了一段距离,就听见后边有人气喘吁吁地喊,“小姐姐!”
  言忱没当是在喊她,但追过来的人是练体育的,腿长体力好,没几步就追上了她,在言忱错愕的目光中飞快地说:“小姐姐,我挺喜欢你的,这是我微信号,你记得加我。对了,我叫郑晨。”
  说完以后还没等言忱反应过来,直接往言忱的卫衣兜里塞了张纸条,似是怕听到拒绝,说完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叮嘱,“小姐姐路上小心啊。”
  言忱:“……”
  “回去以后可以微信上告诉我!”
  言忱:“……”
  她站在原地发懵。
  这是第一次有人以这种说直白也谈不上直白,说委婉也谈不上委婉的方式来告白。
  她伸手从卫衣兜里拿出那张纸条,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被人抢过去。
  言忱抬起头盯着沈渊看,对视许久,最终她扯出一抹笑,无奈摇头,然后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外走。
  去地铁站的这段路不长,路上人也少。
  言忱一路往前走,沈渊就在后边跟着。
  等能看到地铁站口的时候,言忱忽然停下,她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沈渊,而沈渊也望向她。
  像是长达一个世纪的对峙。
  她背着吉他,头发被风吹乱。
  他手上缠着她的发圈,拿了别的男孩儿给她的微信号。
  时隔六年,他们在这样的安静的夜色中对视许久。
  言忱轻呼了口气,正打算打破这寂静,却听到沈渊先她一步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风把这声音搅得支离破碎,言忱竟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眯了眯眼,嘴角扬起,烟嗓跟夜色融为一体,慵懒又散漫,“好久不见?”
  沈渊盯着她,唇抿成一条线。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言忱朝他伸出手,“还有,发圈还我。”
  作者有话说:
  沈渊:???
  言忱:干嘛?
  沈渊:我让你解释啊!解释了我就原谅你。
  言忱:我不。
  沈渊:……
  啊啊啊啊气死了!
  言宝真的好会气人哈哈哈哈。
  明晚九点再见,大家晚安。
 
 
第7章 
  言忱回去的时候,那对情侣正在房间里打游戏,依稀能听见从手机里传出来的“Frist  Blood”声。
  她回房间放下吉他,摁开灯之后就往飘窗那儿走,随意拎了个地垫坐在窗边,俯瞰楼下风景。
  五月的北城昼夜温差大,她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卫衣,回来的时候风很大,冻得她鼻子有点儿红,这会儿到了室内才算好些。
  她手腕上戴着沈渊还回来的发圈,随手把头发扎起来,然后曲起腿,脑袋搭在膝盖上发呆。
  沈渊把发圈递还给她的时候又问她:“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她只耸肩笑笑,“有什么好解释?”
  然后把发圈缠回手腕,转身离开。
  他沉默地看她走进地铁站,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六年过去,他好像比以前更加沉默。
  要是那会儿她说这话,肯定被他弹额头,尔后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她:“你可真傲。”
  或者捏她后脖颈,看她眯着眼散发危险气息,在她临近爆发边缘时又松开,然后轻嗤一声,“言忱,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望着她走。
  他想听什么解释呢?
  迫不得已?被逼无奈?
  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不信他不知道。
  那他还想问什么呢?
  言忱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走就是走了,切断所有联系的选择也是她做的,没人逼她。
  她只是做了个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他想听的,是她永远不想提的。
  言忱在飘窗上坐了会儿,思绪逐渐溃散,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是现在,回忆和现实交杂,搅得人头疼。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才后知后觉昨晚那种状态是感冒了,因为她给傅意雪发语音的时候发现有了鼻音,不算重,但对她的工作来说是挺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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