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在想一些成年人会想的东西。
傅意雪也不敢明目张胆说,只能倚在她肩膀那儿,低声控诉:“明明就是你让我想歪的!”
“我也没让你说出来。”言忱轻轻推了她一把,“有点重,别靠我。”
傅意雪哼了声,“那个弟弟不是给你送了药?拿出来吃啊,难不成要供着?”
言忱想了想才从包里摸出一盒药,“你说这个?”
“对啊。”傅意雪说:“弟弟专程去校医院给你买的药呢,为这盒药你也能加个微信吧,结果你还跟以前一样,弟弟现在肯定梦碎太平洋了。”
“加上你替我聊?”言忱从药盒里抠了两颗药出来,她面前的水杯已经喝空,正想抬手喊服务员倒杯水来,旁边忽然推过来一杯温水。
言忱偏过头看他,朝他挑了挑眉。
沈渊低声开口:“没喝过。”
言忱笑了,她把药扔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喝过也不介意。”
沈渊就在她身侧不到一米的距离,听得真切。
傅意雪却没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专心致志的点单,点完以后才凑过来问言忱:“你说那弟弟明天还会不会去找你?我感觉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不知道。”言忱喝过药,脑袋愈发昏沉,声音冷冷的,“不感兴趣。”
傅意雪撇嘴,“那你对谁感兴趣?这么多年,我听这话都快腻了。”
言忱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包厢,目光在沈渊身上停留许久,最后轻笑一声,“看缘分吧。”
傅意雪:“……”
信你个鬼!
-
正好肉端上来,傅意雪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大家开始烤肉。
傅意川和沈渊一人拿了个夹子,把削得很薄的肉一片片放上去,刺啦啦的声音响起,白烟被吸走,肉味弥散出来,而言忱面前摆着一碗看上去素淡无味的粥,她一勺一勺舀着慢吞吞地吃。
肉烤好以后傅意雪要给她夹,她直接拦住,“我不吃。”
“那我们吃肉你喝粥,我于心不忍啊!”
“没事。”言忱吸了吸鼻子,鼻音仍旧很重,“粥挺好喝。”
傅意雪见她实在不能吃,这才歇了心思,一个人吃起来。
言忱确实没什么力气,傍晚那会儿还感觉能撑住,这会儿脑袋有些昏沉,大抵跟她中午没吃东西有关。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再吃点东西,但闻着肉味有点难受,根本吃不下。
尤其喝过那个药之后,她很想回去睡觉,但傅意雪刚回来还没吃饭,总得让她吃饱。
脑子里纷繁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嘴里的粥索然无味,她得很长时间才能吃进去一口,直到面前的盘子里忽然被放了一片肉,烤得焦黄,但看起来没那么腻,蘸了一层薄薄的孜然。
她以为是傅意雪给的,稍抬了点儿头说:“你自己吃吧,不用……”
头抬到一半发现沈渊正盯着她,夹子刚好上还有一片肉,在她的注视下又放到她盘子里。
言忱:“……”
大脑有几秒钟的宕机。
等恢复之后才看向他,他又回到了烤肉的那套程序中,卫衣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他是冷白皮,灯光一照显得更白,神情严肃,这些肉仿佛不是肉,是手术台上的病人。
“给我的啊?”言忱故意问他。
沈渊瞟她一眼,“不吃?”
言忱抿唇,尔后笑开。
她正找自己的筷子,旁边就给她递了一双已拆封的筷子过来。
“你的?”言忱低声问。
沈渊:“用过。”
言忱:“……”
筷头干干净净,一点儿使用痕迹都没有,她笑着拿过,却刻意调侃,把之前那话又说一遍:“用过也没关系。”
不经意间,他俩挨得就近了起来。
包厢里有抽油烟的声音,傅意雪忙着和傅意川吵闹,他俩这边倒是没人注意。
言忱忍着恶心吃了两片肉,沈渊又陆续给她夹了几片菜过来,油不大,这才算是把恶心感压下去了一些。
她稍吃了一点就想撂筷子说饱了,但沈渊把那碗粥往她面前挪得更近,虽不说话,但意思明显——喝掉它。
言忱皱眉,“不想吃。”
沈渊手边的动作顿了下,先是沉默地看她,而她挑衅地看回去。
在近一分钟的对视之后,沈渊终于说了重逢之后最长的一句话,“自己身体什么德行是不是忘了?还当自己十几岁小姑娘在这儿玩任性?”
言忱眯了眯眼,带着几分危险地看他。
但他跟过去一样,依旧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爱喝不喝,没人哄你。”
言忱:“……”
日。
-
傅意雪和傅意川许久没见,聊起来没完没了,言忱都倚在椅子上打了个盹,两人还在互怼。
傅意雪说想挣大钱,傅意川说她不如做梦。
一直到这家店快要关门,他们才从店里出来。
在包厢里时还没察觉,这会儿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阴晴不定的五月一点儿都不像盛夏的开端,反倒像要入秋。言忱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宋长遥走在最前面开门,她刚好迎在风口,吹得她脑仁都嗡嗡疼。
傅意雪呼了口气,冷得在原地起跳,“这是什么鬼天气?一会儿咋回家啊。”
傅意川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别回了,附近开个酒店住一晚吧。”
“那你们呢?”傅意雪问。
“当然回宿舍。”傅意川说:“言忱不是生病了么,我们把你们送到酒店然后再回宿舍,明天她到我们学校也方便。”
“也行。”
言忱累到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尽管出门时裹了件厚外套,这会儿仍旧难抵寒意,拢紧外套在吵闹中开口:“去哪个酒店?”
“奇遇。”沉默了一晚上的沈渊忽然开口,而且看似随意地走了几步往前看,却正好挡住了风口,风把他头发都吹乱,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说:“打车过去吧,我和川子送她们,遥遥你先回宿舍。”
傅意川听见这安排皱眉,“沈哥,附近就有快捷酒店啊,环境还可以的。奇遇那边虽然不远,但……”
“我出。”沈渊已经伸手拦了车,傅意川的“贵”字卡在喉咙里,愣生生又憋回去。
言忱副驾驶后边靠窗的位置,沈渊坐在了副驾。
上车之后大家都沉默许多,言忱倚着车窗闭眼假寐,半梦半醒间好像回到了北望。
北望的气候和北城差不多,一到五月天气就阴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她不太喜欢雨天,尤其是小雨,总淅淅沥沥地落个没完,像是老天爷在掉眼泪。但沈渊一到下雨天就总望着教室窗外,她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看雨。
言忱轻嗤,“雨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把这个世界都洗干净了。”
后来她好像也有点喜欢雨天。
雾蒙蒙,淅沥沥,有伞的慢行,没伞的狂奔。
甚至有时坐在阳台看雨都能看几个小时,也没什么事儿做,就是坐在那里发呆,偶尔弹个吉他,傅意雪看见了就会说她好浪漫。
她突然有点想弹吉他。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喊声:“言宝醒醒,我们到了。”
言忱迷蒙着睁开眼,副驾驶已经没人,傅意川也下了车,而傅意雪在等她出去才能出,言忱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些。
她下车以后还拉了傅意雪一把,等站定之后才想起来她的吉他之前放在了后备箱。
言忱眉头微皱,下意识喊:“沈渊,你把我吉他拿下来没?”
作者有话说:
沈渊:这时候想起我了?
傅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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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在陌生环境里会更倾向于依赖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人。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言忱喊他无可厚非,但这会傅意雪也在。
她大一就和傅意雪同寝,两人虽不在一个系,但早上有课的时候都会一起吃了饭再各自上课,晚饭也一块吃,有时还会一起去操场散步,傅意雪有着很强大的表达欲,跟她分享一些有的没的,她安静地听,时而附和。
刚上大学那会儿,傅意雪说她像匹孤狼,独来独往,看谁也没个好脸,连笑都不会,甚至说话时都斜睨着眼,让人不敢接近,但后来莫名其妙跟傅意雪成了好友,能开玩笑,偶尔也流露出那种懒洋洋的神态。
四年里,她唯一能算得上亲近的人只有傅意雪。
可在此刻,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哪怕时隔六年,她还是下意识地喊了沈渊,语气熟稔,好似直接跨越了六年,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没离开北望,他没到北城来上学。
他们都停在原地,没有分开。
言忱错愕了几秒,周遭格外寂静。
雨点错落有致地落在她肩膀,打湿了她的外套和头发,此时所有昏沉都消散,格外清醒,就像是脑袋里有根弦突然绷紧,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渊身上,他拎着她的吉他站在树下,没让她的吉他被淋湿。
像许多年前一样。
“拿了。”他别开目光往酒店走,神情淡漠,“走吧。”
言忱揣在兜里的手握紧,她闭了闭眼,轻吐出一口气,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在此刻,她明确地感受到他的变化,和他的泾渭分明。
好似回到了起点。不,是比起点还糟糕。
傅意雪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你们以前认识啊?”
言忱盯着已经走到酒店门口的背影。
良久,她像是卸掉了浑身气力般轻倚在傅意雪肩膀上,语调散漫,“有过一点交集。”
-
沈渊原本想给她们开套间,但刚过了小长假,套间已经被预定完,只好定了标间,两个男生把她们的东西放上去,看了看酒店的环境才打算离开。
沈渊比傅意川做事靠谱,他把房间里的灯关掉,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摄像头,又把窗帘替她们拉上才走。
傅意雪叮嘱他们回去路上小心,傅意川应了声好,然后戳她脑袋:“你早点睡,不要打游戏。”
“知道了。”傅意雪往后退半步,气得瞪他:“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不是小孩才通宵打游戏。”傅意川冷笑:“反正晚上不要让我们在王者峡谷偶遇,不然明天早上六点我敲你门。”
傅意雪:“……”
她不想听傅意川再多哔哔一句,直接把他往外推,“你就不能跟人家沈渊学学,这儿大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稳重。”
傅意川:“呵。”
沈渊早就站在了门外,傅意川被推出来以后刚转了个身,傅意雪毫不留情就关了门,关门那瞬间还蛮温柔地问言忱:“言宝,你要不要洗个澡再睡?”
沈渊盯着门看了会儿,直到傅意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你想什么呢?”
思绪这才回拢。
酒店走廊空荡荡的就剩他们两人,地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做了很好的静音设计,灯也是暗色调,搭配着白色墙壁有别样美感。
沈渊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往电梯走,傅意川立马跟上,直到进了电梯,沈渊摁下“1”之后,傅意川终于忍不住问:“沈哥,你跟言忱以前就认识吧?”
后知后觉如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尤其是沈渊看言忱那个眼神。
特别……犀利。
傅意川穷尽毕生所学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词库中想出了这个词,但又觉得这个词没办法准确地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具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傅意川觉得他那只够应试的语文水平不太够用。
沈渊一直没答,等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才沉声应了声嗯。
傅意川顿时觉得挖到了大新闻,竖起耳朵听,“什么时候?”
沈渊:“前天在奶茶店认错人的时候。”
傅意川:“……”
他还不死心,颇有些惋惜地问:“真是认错人啊?”
“不然?”
“……”
这雨下得愈发大了,两人站在酒店廊檐下避雨顺带等车,但手机打车软件上显示前边还有七十多号人在排队,路边很久都不过一辆出租车,但凡过去的都标着绿色的“有人”字样。
沈渊盯着右边的药店看了许久,忽然拿出手机给傅意川转了五百块钱,“你再去开一间房,我去买个东西。”
说完也没管傅意川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沈渊回到大堂,手里拎着个白色塑料袋,他发梢带着湿意,不算严重,傅意川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错愕地问:“你去买药了啊?”
“嗯。”沈渊看了眼他手里的房卡,直接把手里的药递给他,“房卡给我,你去把药送你姐房里。”
傅意川:“……”
“你怎么不自己送?”
沈渊:“不熟。”
傅意川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给不熟的人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