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舒虞
时间:2021-08-02 10:08:21

  可她再怎么过分,再怎么面孔凶恶,都没瞒过程弥她接近陈招池是为了报复这件事。
  程弥一直没怀疑过她,也信任她,因为她们彼此太了解。
  所以不仅是她瞒不了程弥,程弥自然也瞒不过她。
  黎楚眼睫黑密,眼尾黑色眼线微扬,眼神有点消极,但不是颓嗓,反而有些冷性的攻击性。
  她看着程弥:“你也瞒不过我。”
  如今发生的桩桩件件,从来不是程弥本愿。
  程弥被迫惹下的那些债,她从来没埋头藏在后面过,也从来没把人推出去挡刀。
  她要刀扎到自己身上,也不会让这些刀子去连累人。
  两年前她没做好,黎楚和江训知通通被拽下深渊。
  程弥不可能重蹈覆辙,只能在这条旧路重演前,自己冒险去阻止噩梦发生。
  只不过这一次黎楚跟程弥闹翻去跟陈招池接近,陈招池再也拿不了黎楚威胁程弥。
  可程弥软肋多了个司庭衍。
  有的事有了第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再来一次他们都别想再活,灵魂垮都会垮掉。
  所以她要自己去对付陈招池。
  就像她下午在司庭衍教室里跟他坦诚的那样。
  让她自己去解决跟陈招池那些是非恩怨。
  在他们危及到司庭衍之前,她要冒险他们都断送掉。
  她这想法没瞒过司庭衍,自然也没瞒过黎楚。
  可远远有人在陈招池找上她之前比她先动了手。
  程弥对黎楚说:“所以你赶在他们对我有动作之前去招陈招池。”
  黎楚否认,看向窗外:“陈招池没那么容易对付,怎么可能说被我弄死就被我弄死。”
  言外之意便是她没有。
  程弥却看着她:“然后你就换过来,让他对付你。”
  弄死不了陈招池,那就让陈招池弄死她。
  只要弄死她,陈招池也别想活了。
  故意杀人,不是死刑,就是后半生都在监狱里。
  黎楚似乎不太想谈及这个,出租车正好在这时停到了楼下,黎楚推车门出去:“走吧,回去了。”
  程弥看了她背影一眼,直到黎楚车门关上,也收回眼,把钱拿给刘师傅后推开自己这边车门下车。
  城市烟火气已经被逐渐变凉的夜风吹散了不少。
  晚饭时间一过,灯火也越来越稀少。
  楼下没什么人,只有她们两个,不远处路灯坏了,没有灯光,只夜色浓重。
  黎楚走在程弥前面,程弥走着走着突然出声:“还记得江训知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程弥这话落下后,黎楚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楼下有棵两层楼高的树,被风吹得树叶声沙沙作响。
  程弥看着黎楚背影:“你跟我说过的。”
  黎楚身上套着件宽大黑色外套,左耳上血迹干涸那处,戴着江训知送给她的耳钉。
  那时候江训知给她戴上耳钉后,摸了摸她的头,清隽双眼笑得很温柔,给她许了个生日愿望。
  ——我的酷小孩要百岁无忧,健康快乐长大。
  这句话当时让黎楚开心了一整年,现在是得惦记一辈子了。
  程弥知道今天黎楚去找陈招池,肯定是想过就这么死在陈招池手上去找江训知的,所以她对程弥逃避这个话题。
  程弥走了上去,和黎楚面对面,轻拥抱住她。
  黎楚没说话。
  程弥贴着黎楚的脸,跟她说:“要听江训知的话。”
  黎楚慢慢抬手,回抱住程弥,从轻碰,到渐渐用力。
  “在你活到一百岁之前,他不会想看到你去跟他见面。”
  夜还黑着,也还长着,以后不仅有夜,还有白日。
  她们都有长长久久,无数个白日。
 
 
第56章 密密麻麻扎在程弥神智上
  今晚程弥去找黎楚前,事先给司惠茹打了电话。
  这次没瞒着大人,电话里跟司惠茹坦白了黎楚危险。
  当时司惠茹心急如焚到要和程弥一同前往。
  但因为她在公司,回来路上又要花时间,程弥不能耽搁,便跟司惠茹说不用太担心,如果有事她会看着报警。
  但万一她们两个没在十二点前回来,记得报警。
  程弥和黎楚赶在零点前回来了,回到楼上墙上挂钟指在十点多。
  司惠茹一直在等她们,担心到吃不下饭,那桌菜一筷子没动过,色泽变暗不少,早凉了。
  程弥跟黎楚一进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司惠茹立马起身过去玄关,拉着她们两个左看看右看看,得知她们没事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程弥一进来,便看了司庭衍房间一眼。
  房门关着。
  司惠茹去柜子抽屉里翻出药膏,拉着黎楚过去沙发坐下,拿棉签帮她涂抹手腕上勒痕。
  程弥右手手背也被窗户碎玻璃撕了道细血痕,司惠茹帮她消毒。
  司惠茹问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什么了?”
  程弥本想如实说,这种事跟长辈说也好。
  但黎楚截过了她话头,跟司惠茹说:“没什么,跟同学起了点小矛盾,解决了。”
  这事让司惠茹知道,黎烨衡自然也就知道了。黎烨衡当年亲手给她们两个处理烂摊子,对陈招池这男生同样不陌生。
  如果黎烨衡知道她跟陈招池混一起,黎烨衡人情世故老练,她那点接近陈招池的不成熟心思瞒不过他,父女俩肯定又要大吵一架。
  黎楚不想被黎烨衡管。
  但黎楚说完,司惠茹便说:“我下午给你爸爸打了电话。”
  黎楚一时无言,下午那情况紧急,事态传到黎烨衡耳朵里肯定很紧张。
  黎楚在想什么一旁程弥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旁看好戏。
  其实程弥也希望黎楚能被黎烨衡多管管。
  黎烨衡虽缺席过黎楚童年,但对黎楚这个女儿是好的。
  黎烨衡跟黎楚母亲多年情侣,因性格不合一拍两散。
  恰逢当时黎楚母亲意外怀孕,又因身体原因医生不建议人流,最后黎楚母亲把她生下了,但骄傲使她从未低头去找过黎烨衡。
  黎楚母亲跟程弥母亲程姿是朋友,那年黎楚母亲怀孕是程弥母亲照顾的她。
  后来黎楚八岁的时候母亲重病,离鬼门关只差一步。程弥母亲本想抚养黎楚,却被黎楚母亲拦下了,说把黎楚送到孤儿院,告知她父亲,让她父亲自己来把孩子领回去。
  她跟程弥母亲说相信她能教好孩子,也会给孩子最好的生活,但是压力太大了,她只想程弥母亲好一点。
  黎烨衡可能不是个性格和她契合的好丈夫,但会是一个好父亲,黎楚送回他身边是好的,不仅如此,程弥也能跟着一起被照拂。
  以黎烨衡的为人,只要她提一句,他会倾尽全力照顾这两个孩子。
  黎楚母亲为了孩子,终于在将死之际最后一刻低头。
  黎烨衡后来也确实把她们两个照顾得很好。
  只不过黎楚跟他一直不热络,也不爱被他管,父女每次对话不超过五句。
  黎楚这次跟陈招池这件事不想被黎烨衡知道。
  虽然黎楚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司惠茹是个温良小心的性子,看出她想法,脸上有点歉意,可还是说。
  “这事不小,要跟你爸爸说的,你爸爸其实一直很关心你。”
  黎楚虽然有时候难搞,但不会故意让人不好过,她分得清好坏,没怪司惠茹。
  “没事。”
  她爸能拿她怎么办。
  她们两个没事,这会司惠茹精神放松下来,才想起吃晚饭这事。
  她往厨房走:“我去把菜热一下,你们看会电视,马上就能吃饭了,小衍过会应该也要回家了。”
  程弥本来正想去房间找司庭衍,闻言脚步一停顿,她回头看司惠茹,略带疑惑问。
  “司庭衍去哪儿了?”
  司惠茹刚走到厨房门边:“在学校呢,今天又被老师留在实验室了。”
  下午他们两个明明一起回家的。
  程弥微皱眉,才放松不久的神经又警惕起来:“他说的?”
  “小衍打电话跟我说的。”
  程弥手背那道细疤被膏药涂得发凉,此刻凉意毫无缘由爬上手臂,一直冷到心脏。
  短短几秒内脑海里闪过无数东西。
  她跟司庭衍说她去找陈招池郑弘凯他们,用自己抓他们的犯罪把柄。司庭衍当时听她说完没有不许,没和她据理力争,而是有些违和的平静。
  包括听到她说陈招池和郑弘凯他们对付她会用的那些烂招数后,司庭衍也是极其平静,一点可怕阴郁都没显。
  平静到程弥下午教室里跟他商量的时候心里都生出一丝意外。
  但那时候程弥没多想,因为冷静是司庭衍常态,他演到她都信了他,信他会让她去面对陈招池他们。
  而最近几天司庭衍放学没准时回过家,说是留在学校物理实验室。
  如果不是今晚她和司惠茹偶然戳破他随便弄的谎,程弥会一直被蒙在他鼓里。
  那些平时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举动,眼下这一刻全破绽百出摆在程弥面前。
  它们像不见影的小利刺,密密麻麻扎在程弥神智上。
  最后所有利刺指向了一个答案。
  司庭衍去找陈招池了。
  意识到这个答案,程弥指尖在那一瞬间发颤了一下。
  明明下午才被她惹生气。
  程弥对上了黎楚正在看她的眼睛。
  程弥知道黎楚也反应过来了,因为司庭衍跟她一样,都赶在陈招池对她出手之前先有了动作。
  甚至程弥早该知道的,陈招池不曾要动程弥之前,只是掐她脖子就让司庭衍动了杀心,更别说对她干那些下三滥的事。
  程弥清楚现在不能乱阵脚,还要找司庭衍,稳住心神,问黎楚:“陈招池这个点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黎楚每天跟陈招池在一起,不用怎么想便脱口告知:“酒吧,他做DJ那家,还有台球厅和他那出租房。”
  “今天他应该不会回医院了?”
  黎楚说:“不会,今天警察来过了,他明天去。”
  想了下,黎楚又说:“不过平时这个点,他一般去酒吧多点。”
  程弥却说:“他今晚应该会早点回去。”
  黎楚明白程弥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被陈招池锁在出租房,陈招池肯定会回去。
  那头还没进厨房的司惠茹没听懂她们对话,但已经察觉到紧张。
  她有些战兢走了过来,手下意识在围裙上抓两下:“怎么了?”
  时间要紧,没时间再给程弥委婉措辞。
  她跟司惠茹说:“阿姨,我们现在得去找司庭衍。”
  她语气没平日里散漫,多了丝严肃。
  司惠茹一听知道事态不好,一下脸色煞白:“小、小衍怎么了?”
  “阿姨你别着急,也有可能没事,我们分头去找。”
  司惠茹勉强稳住理智,点头。
  黎楚也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出门。
  程弥说:“我去城东棚户区找,黎楚你去酒吧,阿姨,麻烦你跑下台球厅了。”
  司惠茹这节骨眼还能想到她们两个安全:“不行,棚户区那边乱,阿姨过去。”
  程弥手机从刚才一直在拨打司庭衍电话,没等司惠茹话说完便脚步带风往玄关走:“棚户区那边我熟悉一点,我过去。”
  ——
  城东棚户区。
  曾经楼房拥挤,邻舍热闹,现在空房成群,人烟稀少。
  处处黑灯瞎火,路灯年久失修,锈迹满满立在路边。
  旁边是一排瓦房,离路灯最近那间以前是杂货铺,墙上有个泛黄的老式监控。
  而这个监控最近从没拍到过司庭衍。
  不仅这个,附近某处建筑工地的监控,还有街外的监控,司庭衍身影都从没在这些监控里出现过。
  而其实最近几天他都会出现在这里。
  这附近哪里有监控,哪里无监控,哪里是监控死角,司庭衍一清二楚。
  清楚的不只这些,还有这片每一处楼房,每一条路,每样东西。
  几天来往的枯燥,哪处稍有变动司庭衍都一清二楚。
  每天晚上八点左右,通进陈招池那栋出租房的巷道斜坡里,会有一个收倒附近居民垃圾的男人拉着垃圾推车经过这里,连这个司庭衍都尽收眼底。
  陈招池每天从酒吧回来后的行径他更是熟知。
  陈招池会经过哪条路,哪间房,哪条窄坡巷道,司庭衍比经常喝得烂醉东倒西歪回家的陈招池还清楚。
  对猎杀猎物司庭衍有用不尽的耐心。
  今天也是。
  从家里出来后司庭衍便到这里,一直到夜色浓重。
  今晚穷凶恶极,万恶不赦。
  他精准掐着每个分秒,操纵别人生命最后那点秒数。
  晚上八点左右,不远处传来垃圾推车车轮吱呀声,在朦胧惨暗夜色里声音极其刺耳。
  声音越来越近,一直到巷前。
  司庭衍也是这时候出现的,要路过这里去垃圾场。
  男人肩颈上搭着条擦汗毛巾,抬眼看了他一眼。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个混沌人影。
  陌生人擦肩而过谁都不会上心,男人没注意他,拖着足有一人高的垃圾拖车进巷。
  那窄巷是斜坡,男人垃圾拖车车轮滚上坡后明显有点吃力。
  垃圾高堆拖车上,今天明显要比平时重很多,男人拉了两下又退回去。
  就在他想使尽浑身解数再次去拉时,推车后面突然有一股力。
  司庭衍在搭把手。
  男人回头去望,看到司庭衍半张脸,立马连忙道谢:“谢谢啊小兄弟。”
  司庭衍没说话。
  在司庭衍帮忙下推车很快滚上坡,一路往上。
  然而就在爬上一两米的时候,司庭衍撑于车后的手松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