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舒虞
时间:2021-08-02 10:08:21

  突如其来,前面男人没防备,一时臂力不支抓不稳垃圾推车。
  紧接着垃圾推车往后倒滑,然后侧向轰然倒地。
  今天垃圾又多,一摔全倾洒出车,满车污秽湿泞的垃圾瞬间洒了一地。
  发酸的食物,肮脏的布料,看不清面貌的东西,各种东西混在地上散发着冲天的臭气。
  男人也摔在地上,看着满地垃圾暗骂了一声。
  巷子不算宽,有的垃圾堆得有半膝高,满地泛滥发臭。
  这里没路灯,眼睛都是在摸黑,更何况没带任何打扫工具,男人根本无从下手。
  但这里基本没人会来,这堆垃圾挡不了什么人,男人也就打算明日再来打扫。
  男人沾带满身污秽臭气,一瘸一拐拖着垃圾拖车走了。
  而司庭衍则是一点污浊不沾,混沌昏暗里眸色冰冷。
  他漠视地上那堆垃圾,没停顿一瞬,转身离开。
  离这里五十多米远处有栋烂尾楼,已经搁置几个年头,围在上面的建筑安全防护绿网要被风雨冲刷得七零八碎和褪色。
  夜风渐凶,呼呼穿房过巷。
  司庭衍知道在一分钟后,某张多年挂在烂尾楼边沿的绿网,将会不堪风力掉下。
  走到烂尾楼旁侧那条贴墙小道的时候,绿色防护网还勾在楼沿半掉不掉。
  而小道路面上有个井盖下水道。
  三天前井盖被住这破楼里的流浪汉撬走卖掉换钱,现在上面空荡荡。
  又几阵风吹过,在烂尾楼上吊了好几年的破碎绿色防护网终于不堪重力被风吹下。
  如司庭衍脑内一堆数据预料中的那般,绿色防护网从楼上掉下,准确无误落在了没有井盖的井上面。
  绿网面积过大,没掉进下水道,覆盖在上面。
  隐约有水声传来,却又听不真切,被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传来的施工声覆盖。
  司庭衍像只是路过一样,走了。
  ——
  酒吧里流光溢彩,音响震耳。
  陈招池今晚没带黎楚过来,在旁几个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调侃道:“今晚怎么没带黎美女过来?”
  陈招池只沉眸喝酒,没理他们。
  郑弘凯也来了,酒一喝上头手臂就大胆往陈招池肩上挂,他碰了下陈招池酒杯:“那女的不是对你挺真的?”
  郑弘凯完全不知道他这句话里某个字刺到了陈招池。
  也没注意到陈招池听他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可怖。
  郑弘凯还在说:“我看她挺黏你的,你去哪她跟到哪,就差整个人贴你身上了。”
  有人搭腔:“上回我去招哥家里,那东西摔一屋,我吓到他妈大气不敢出,那女的跟不要命一样,还敢冲过去抱着招哥安抚他。”
  “靠,牛逼。”有男的竖大拇指。
  郑弘凯问陈招池:“招哥,这女的这么死心塌地呢,是不是你把人甩了。”
  陈招池脸色已经像要杀人。
  郑弘凯喝着酒,撞撞他肩膀:“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那身材,他妈的那叫一个带劲——”
  突然,陈招池酒杯猛地往地上一砸。
  一阵巨响,玻璃酒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液跟着溅开。
  陈招池生气起来很吓人,一群人瞬间吓得大气不敢出。
  陈招池酒量好,经常灌不醉。
  今晚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却是微晃的,他满脸阴沉,抬脚狠狠一脚踹在郑弘凯身上。
  郑弘凯被从沙发上踹下去,整个人摔在地上。
  陈招池看都没看他,从他身上跨过去,走人。
  ——
  从酒吧出来陈招池眼前晃影重重。
  路灯灯光刺眼扎向他眼睛,像刀。
  那把黎楚在手里攥了两年今晚毫不犹豫捅向他的刀刃。
  想到这陈招池恨不得把她杀了,让她死在自己手上。
  急躁在胸腔生出怒火,几乎要把黎楚这两个字撕咬焚毁。
  陈招池满身酒气晃荡进棚户区那片,自建房和铁棚房混乱交错,处处伸手不见五指。
  穿路过巷,这片不算大,绕那么几下就看到了他租的那破楼。
  巷道斜坡笔直捅进去,尽头就是他那楼。
  但眼下巷道不畅通无阻,堆满垃圾,没走近就冲天臭味。
  陈招池本就不爽,怒火中烧,一脚踹在墙上,嘴里问候了这孙子祖宗十八代。
  酒精使他站不稳,晃悠几下后站直,肢体跟从最简单的指令转身抄远道。
  烂尾楼小道幽深黑暗,并不安静,不远处建筑工地大半夜还在施工。
  他直走进去,四周乌黑,但夜色隐约能见影。
  地上摊着一坨东西,定睛瞧能看出是破防护网。
  陈招池注意都没去注意,直到一脚踩上。
  脚下骤然踩空,重力往下,第一秒反应过来人也已经坠下两米。
  陈招池反应极快拽住井沿边,手臂被生生一扯,几乎要断掉,整个人在空中被狠狠一拽。
  陈招池微皱眉,骂了一声,他双眼猩红,染着酒气,透着一股狠劲。
  但因本身跟厉执禹打架的伤还没好,手臂又开始源源不断渗血。
  在陈招池还没使力上去的时候,手臂先承受不住,整个人彻底坠落。
  井盖底下险象丛生,深且水流湍急,钢筋隐约可见,不管什么东西下去都会被冲走通向污水处理厂。
  ……
  暗处司庭衍看着这一幕,几秒后冷漠转身离开。
  悄无声息把人算计到自己圈里,血却丝毫没溅到自己身上。
 
 
第57章 也只有司庭衍有这种能耐了
  烂尾楼旁井盖下面是下水道,小孩子失足进去必死无疑,但个子一米八,不缺胳膊少腿的成人肯定还能撑一阵,不仅如此,还会有力气呼救。
  但如果无人搭救,在冷风冷水里冲刷泡上一晚,到明天早上也只会是卡在附近井道里的一具冰冷尸体。
  棚户区似荒地,即使求救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个让人悄无声息销声匿迹的绝佳位置。
  唯一隐患便是在此废弃楼房里过夜度日的流浪汉。
  流浪汉每天都会到西街捡垃圾,以此换钱饱肚,偶尔乞讨一日三餐,晚上会回烂尾楼睡觉。
  现在晚上十点多。
  流浪汉每天捡垃圾和乞讨换来的钱,经常一顿饱腹都不够,却在每天晚上都会路过洗脚店。
  每次路过眼睛都会扫向洗脚店,每五秒一次的频率。
  洗脚店在一片城中村,写着洗脚按摩的玻璃门外站着搔首弄姿衣着暴露的女人。
  四天前流浪汉把废弃楼外井盖撬走卖掉,一块废铁换了四十块钱,拿到钱后兴冲冲去洗脚店。
  去到洗脚店后他说四十,小姐说五十,两人因为十块钱在店外吵起来。
  流浪汉留山羊胡,瘸着一条腿。
  今天拖着一大袋垃圾从快餐店出来,手里捏着个一次性饭盒,因为浑身太脏老板不让他在里面吃饭。
  饭盒里只有白米饭,他蹲在马路牙子边囫囵扒饭。
  直到偶然间抬眼看到不远处地上的两张红钞。
  路灯昏黄立在十几米开外,昏黄铺了一路,人来往稀少,流浪汉左看看右看看,拿着饭盒起身一瘸一拐过去,鬼鬼祟祟捡起钱塞进破衣袋里。
  没有意识到他提防的人就在他身后某处暗处盯着他。
  回到马路边白饭吃得寡淡无味,流浪汉还拿着这两百块钱回对面那店里加了个红烧肉。
  出来没再蹲在马路边,像是担心人找来一样,换了个地儿蹲着。
  盒饭吃完饭盒塞进垃圾桶里,流浪汉拍拍裤子起身,拖着瘸腿拉着一麻袋垃圾走远。
  不出意外,流浪汉七弯八绕几条小巷子去了洗脚店。
  这次胸口都挺了几分,大摇大摆跟站玻璃门外招嫖的女人进去了,会一夜到清晨。
  司庭衍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
  抬头望天。
  天空是一个圆,不大,直径半米多长。
  陈招池浑身湿透,寸头仰靠在井壁上,刀疤横下的右眼盯着黑蓝天色。
  眼睛里神色是沉的。
  脚下水流湍急,污水混浊泥,如冰棱扎在双腿上,不断冲击腿部肌肉。
  陈招池没喊,没叫,没做任何呼救。
  因为没用,就这地方喊到明早也不会有人发现,在没人来之前又喊又叫只会消耗体力。
  除非这烂尾楼里那个流浪汉回来。
  但漫长等待过去只有漫无边际的死寂。
  陈招池轻晃一两下后又重新扎在水里岿然不动,刚掉下来去抓井沿后手臂扯裂的伤口在源源不断往下坠着血。
  顺着指尖蜿蜒往下滴,掉进浊水,眨眼被稀释冲远。
  热烫体温被冰冷水温驱散到逐渐跑空,但陈招池面色上厉狠一点也没松动。
  他冷着张脸,可怖得像恐怖面具,一动不动。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井上传来窸窣声响,陈招池那张脸上才有一丝活人的生气皲裂。
  他抬眸看向井上。
  听声音,动静来源轻弱到重量不足百斤,脚步声不大,隔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在钻草丛的声音,带着委屈焦急呜咽声。
  这声陈招池可熟悉得不行。
  是狗在嗅食的动静。
  不仅如此,陈招池还知道它是谁的狗。
  郑弘凯的。
  不是什么高贵品种,路边随便二十块钱都能买到的那种小狗。
  这狗是流浪狗,已经被郑弘凯养了一年,前段时间郑弘凯在学校里惹是生非,被学校处分,又进拘留所蹲了几天,还是因为那种丢人下流事,从拘留所出来后被他爸连人带狗赶出家门。
  一学生,身无分文游手好闲,自然住不起什么好房子。
  还是因为陈招池在这里,还有借他的几个钱,郑弘凯才找到棚户区这片能让他容身的地方。
  郑弘凯还挺喜欢他这狗,就算没地儿去还一直带着。
  郑弘凯本身就是个狗腿子,爱抱陈招池大腿,他这狗天天跟他身后晃来晃去,一来二去陈招池喂它几粒牛肉干它就跟陈招池混熟了。
  听着这狗闹出的找食动静,估计是郑弘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泡在不同酒吧,喂都没回来喂过。
  陈招池沉默着,像在想什么。只几秒时间,他脑内想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办法。
  陈招池屈指放唇上吹了声口哨。
  尖锐口哨声过后周围陷入一瞬安静。
  陈招池都能想象这狗竖起的耳朵。
  再然后,井上很快传来四只脚疾速奔来的声音。
  很快一只右耳朵上带一块小黑斑的白狗很快出现井坑上方,不大,还没及膝高,拼命对着井底下狂吠,疯狂对陈招池摇尾巴。
  陈招池仰眼看着,笑了一声。
  不带任何一丝庆幸激动之意,反而有些恶劣狡猾。
  他从井壁上起身,没墙壁支撑,他身子晃了晃,又站直。
  然后弯身去摸水底下碎石子,水没过他肩膀。
  陈招池最近因为他妈那疯女人去世,已经几天没正眼看过这狗,也没喂过它。
  这狗还在上面疯摇尾巴,因为发现陈招池上不去它又下不来,急得围着井盖团团转,嘴里不断发出呜咽。
  每次陈招池碰见它,总会扔给它几条牛肉干。
  但今天陈招池扔出去的不是牛肉干。
  是石子。
  他臂膀猛地往后拉,手里石子又狠又凶地甩掷上去。
  精准度准到吓人。
  带水的石子甩出一道水线,狠狠砸在狗几乎瘦到皮包骨的身上。
  坚硬碎石和肉骨发出瘆人闷响。
  隔着三四米距离,加上陈招池力气不小,狗被砸到一下发出惊天吠叫,疼痛甩打在身上它不断跑蹿。
  但没走,只是疼痛到围着圆急转。
  陈招池冷笑一声。
  蠢。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动作停顿的,弯身,又从水底摸上来一颗石子。
  陈招池盯着狗,石子在手里抛了抛,在狗快停下的时候又一个甩手扔了出去。
  又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痛吠。
  这次不是打在身上,而是在前腿上。
  狗一下痛翻在地,叫吠声大到撕心裂肺,一瘸一拐围着井坑跑要跑走苦痛。
  直到无法忍受走不动了。
  即使这种情况下它却还是没试图逃走,还傻兮兮围在井盖旁在守陈招池。
  狗永远是最忠诚的。
  可忠诚错人了。
  陈招池不是个好东西,甚至觉得这狗此刻叫声不够大。
  不够大,就引不来它主人。
  这狗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就郑弘凯这自己饱腹都成问题还要给狗买吃的德行,他今晚肯定会从酒吧回家喂狗。
  一回家就肯定会发现狗不见。
  狗不见他就会出来找。
  郑弘凯住在附近,虽然不用路过这里,但也不算住得太远。
  光听声连陈招池都能听出是郑弘凯的狗,更别说郑弘凯自己,且这么大动静,郑弘凯肯定会找过来。
  这狗痛感已经过去,只剩小声委屈呜咽。
  陈招池啧一声,嫌太小声,又弯身从水下摸出一颗石子。
  水温愈发冷了,水流也似乎变得更急。
  他有点不爽,手劲也跟着变重。
  这一次石块不仅甩带水线,还有他手臂血滴。
  郑弘凯这只狗再次被砸出惨叫,比之前任何一次叫声都更让陈招池舒服。
  没人来。
  就一下接着一下。
  陈招池像是拿着石子投湖那样轻松,趣味未尽地玩着。
  直到上面奔来了一道匆忙至极的脚步声。
  陈招池抬了下眸。
  来了。
  人未近声先到,郑弘凯大概远远看到自己狗被打成这样,气到火冒三丈,立马冲了过来。
  正常人都不会往下看,郑弘凯自然也是。
  辱爹骂娘一口一个孙子,就是没去看井下的陈招池。
  陈招池碎石在手里抛着:“骂谁?”
  冷不防出声,郑弘凯被吓一跳:“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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