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舒虞
时间:2021-08-02 10:08:21

 
 
第59章 (修)   醒过来看我
  司庭衍还没彻底脱离危险,目前仍旧昏迷,从手术室出来后住进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病区不分黑夜白天,灯火二十四小时不灭。
  司庭衍没被安排在挤乱拥堵的几人间重症病房,而是在单人间,和那片区域分隔开,环境清静。
  这地方不是人人可住,能住进这里的非钱即权。
  是司庭衍生父厉承勋一通电话的结果。
  透过窗口,司庭衍安静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上心跳稳定,屏上曲线弯折起伏,细线岌岌可危。
  氧气罩下面容冷俊苍白。
  程弥,司惠茹,黎楚都在走廊。黎烨衡工作很忙,从昨晚到现在电话一直没停过,几分钟前去了楼梯间讲电话。
  司惠茹打完点滴便匆忙回来,多休息一会都不肯,站在外面一看里面司庭衍便不自禁掉眼泪。
  司惠茹从未结过婚,程弥也没见她跟什么家人联系过,像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只领养司庭衍这个儿子,儿子便是她的全部。
  程弥在一旁,递了张纸巾给她。
  司惠茹眼皮很红,看程弥递过来纸巾,伸手接过。
  程弥看得出她现在状态几欲崩溃,但司惠茹没将悲伤情绪迁至她身上,强忍情绪,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
  “阿姨在这里就好,快回家洗澡换身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
  程弥风衣上血迹斑驳,白皙脸侧也沾血红。
  全是司庭衍的血,没一滴是她的。
  这些本来应该都是她的。
  她跟司惠茹说:“待会儿回去。”
  黎烨衡打完电话从楼梯间回来,皱起眉还没平复下去,但走到她们面前后便完全恢复自然了。
  “都回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看着。”
  昨晚所有人都一夜没睡,不管是程弥黎楚,还是司惠茹和黎烨衡,几人眼睛都没阖上过。
  程弥甚至到现在神经还是紧绷的。
  ——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们循声回头,是穿着蓝色制服的民警。
  两个民警一个比较年长,平头,一个比较年轻。
  他们走到她们这边后问:“是司庭衍家属?”
  黎烨衡说是。
  司惠茹说:“我是他妈妈。”
  司庭衍是受害者,民警是想过来医院询问情况和做笔录,但司庭衍昏迷不醒。
  问了一下司庭衍现在大概的情况后,那个年长些的民警告知他们:“这起案件一个嫌疑人死了,一个自首了。”
  昨晚还好端端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有人死了?
  黎烨衡微皱眉:“死了?”
  “嗯,”民警合上本子,“自杀身亡。”
  听到这个,他们都是一愣。
  程弥问:“哪个?”
  接下来答案更是让人惊讶。
  民警说:“姓陈,陈招池。”
  陈招池和郑弘凯这两个人,如果说自杀逃避责任,明显郑弘凯更可能一点。
  陈招池根本不可能怕坐牢。
  程弥看了旁边黎楚一眼。
  一旁黎楚在看手机,像是很平静,又像是丝毫不意外,这件事给不了她一点震惊。
  司惠茹多问了一句:“警察同志,这些孩子是因为什么打架打成这样?”
  民警简单说:“因为女孩子打架斗殴。”
  司惠茹一愣。
  司庭衍从小就没和哪个女孩走近过,说话超过十句的都没有,更别说做朋友。
  而现在为了女孩子打架斗殴。
  “具体案件我们还在处理,如果后续有情况再通知你们。”
  说完看向程弥:“是程弥对吧?跟我们到所里做个笔录,把你看到的情况跟我们说一下。”
  到这里已经很明显,司庭衍躺在里面是因为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走廊上有一瞬寂静。
  程弥打破这种氛围,准备跟民警走:“嗯。”
  民警刚要带她一起回去,忽然被司惠茹叫住。
  司惠茹没有因为得知司庭衍是被她害成这样的对她恶语相向,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对民警道:“能不能让孩子回家换个衣服后再过去?”
  民警估计也觉得匪夷所思,看了司惠茹一眼,受害者母亲竟然没谴责这个女生,反倒贴心护着,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女生那身浑身是血的衣服。
  程弥只是报案人,没参与这起案件,警察带她过去只是去做个询问笔录,问一下当时情况。
  民警看了程弥一眼,点头:“行,那待会儿自己过来派出所。”
  说完便带着年轻手下走了。
  警察一走,没再有外人在,走廊上他们却显得更安静了。
  黎烨衡问程弥:“陈招池找你麻烦为什么不跟叔叔说?”
  因为她不踏出被伤害那一步,他们之间仇恨永远没有尽头。
  就算黎烨衡有再大能耐,也无法将无罪的陈招池弄进监狱里永远不出来,报复只会永无止境。
  程弥刚想回答什么,黎楚替她说了:“就这两天刚发生的事,光躲了,来不及说。”
  黎烨衡向来不喜欢她们两个冲动处事,也希望她们稳重为主,少吃点亏。大人只以大人的行为准则行事,说实话只会得来一顿严肃教训,黎楚不想听黎烨衡教训。
  “那你呢。”黎烨衡突然严肃看向黎楚。
  她们心里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黎烨衡。
  黎烨衡连夜回来便是因为司惠茹告知他黎楚出事。
  他说:“不是躲着吗?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黎烨衡生起气来很严肃,长辈威严压在她们两个头上。
  程弥和黎楚在他对面,没说话。
  黎烨衡说:“两年前出事后我就跟你们说过,凡事要先跟我说。你们是到了该有主见的年纪了,但这种大事关系到你们性命,即使没办法,我就算不去工作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出事。”
  “如果昨晚再危险一点,小衍情况会是怎么样。”
  现在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再危险一点,就是连躺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司惠茹一向护着这些孩子,双眼还通红着,伸手把她们两个护在身后:“不说了,她们两个昨晚没睡,让她们两个回家去睡一觉。”
  黎烨衡看一眼司惠茹,没再说了。
  ——
  这时走廊上警察前脚刚走,后脚有另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次不是稀零两道脚步声。
  皮鞋声和高跟鞋声交错,从容镇定,却又脚步生风。
  光听声音气场便如有形般扑面而来。
  程弥侧头看去,入眼一片稳重深沉色调,大多西装革履。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五官轮廓立体,浓眉深目,眼睛黑而沉利。
  只第一眼,程弥便知道他是谁了。
  司庭衍和厉执禹都长得跟他有几分相似。
  男人身上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高深莫测和游刃有余,这个年纪仍旧能窥出年轻时这张脸的叱咤风采。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身边是个女人。
  眉目长相颇为大方漂亮,气派端庄矜贵,手里拎着黑色铂金包。
  黎楚第一眼也认出男人是谁了:“司庭衍他爸?”
  “嗯。”
  其实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只不过她们认识这张脸的时候还不知道司庭衍,再后来认识司庭衍也从未把他们联系起来过。
  不仅认识,她们还知道他名字。
  厉承勋,东承集团总裁。
  东承集团无人不晓,历史发展已久,形成商业、金融、文化、科技、地产等众多产业集团。
  涉及领域广,一家独大,目前没有哪个集团可与它相提并论。
  司惠茹反应比程弥她们都要快,早上前一步。
  一众人很快来到他们面前,程弥那身血色太过惹眼,发丝上都隐约沾几丝红。
  即使是站在司惠茹身后,很多人还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包括厉承勋。
  他气场实在太过强大,让人一眼便觉深重。
  但厉承勋也只是一眼而过,程弥知道只这一眼,她是谁他便已经心中有数。
  和黎烨衡点头致意握手后,厉承勋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司惠茹。
  司惠茹面对人总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在厉承勋面前,况且厉承勋是司庭衍生父。
  司惠茹低头愧疚:“厉先生,对不起,小衍、小衍我没有照顾好他。”
  厉承勋往重症监护室里看了一眼。
  司庭衍安安静静躺在一堆仪器里。
  他身后众人似乎都是屏着生息的。
  但意外的是厉承勋开口并没刻薄责怪,反而是淡淡一句:“他这性格怎么管今天这事都会发生。”
  他说出这句话,程弥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司庭衍亲生父亲。
  厉承勋是真了解他自己这个儿子,目光从重症监护室内收回,看回司惠茹,没有颐气指使,声音稳重低沉。
  “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现在要紧的是小衍的心脏手术,这问题不能再拖下去。”
  司庭衍是先天心脏病,生下来便和别人不同,且他的心脏问题不是稍动动刀子就能解决,从小到大一直很严重,随时都会危及生命。
  但因为目前这方面医术发展不成熟,所以司惠茹也一直不敢冒这个险。
  而这次意外使司庭衍这个拖延依旧的心脏病问题彻底爆发,再不动手术撑不了多久。
  程弥听司惠茹细声问厉承勋:“要去首都那边手术和治疗吗?”
  而她面前的厉承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这些听专家安排。”
  这时走廊那头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赶来,程弥循声看去,是早上给司庭衍主刀的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
  对方赶忙走至厉承勋身边。
  “厉总。”
  厉承勋这时候已经没再注意司惠茹,看向对方。
  医生明显早被通知过,跟厉承勋说明了一下司庭衍病情,又说拖着情况只会越糟糕,但手术风险也大。
  厉承勋自然知道,这小儿子的身体他早就清楚。
  他将身后从首都带来的专家介绍给负责司庭衍这位主任医生,从首都带来这位在心脏病这方面医术高超精湛,到时候司庭衍这心脏病手术就要交给他主刀。
  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探视,厉承勋问了下身边男助理:“大的在几楼?”
  这时是他身边女人开口:“十七楼。”
  十七楼,程弥从来没去过那里,一般人也上不去。
  程弥知道他们说的是厉执禹,厉执禹跟陈招池打架后住院了。
  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医院里,且肇事者都是同一个人,如果这回不是陈招池已经绝命。
  程弥在想他如果他现在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身边人说完厉执禹在哪个病房,厉承勋说:“行,走吧。”
  又看向司惠茹:“先走一步。”
  司惠茹点点头。
  厉承勋他们如风来如风去,很快走廊上浩浩汤汤的人再次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程弥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的身影,收回了目光。
  而后,落向了一层玻璃后的司庭衍。
  ——
  程弥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到警局那边做了笔录。
  黎楚陪她一起过去的,在外面等着。
  程弥出来后,两人都没听司惠茹的话回家,出租车径直开往医院。
  又回医院后,走廊上那排椅子上只有司惠茹一个人,黎烨衡估计又被工作电话缠身,到楼梯间里接电话去了。
  司惠茹坐在椅子上,已经没再像早上那样眼泪汹涌,只是眼神是空洞的,眉眼间安静,伤愁情绪笼罩全身。
  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弥和黎楚走了过去。
  司惠茹一开始还不知道她们回来了,直到她们两个走到她身边,司惠茹余光里注意到,突然回神。
  看到她们两个,她稍讶异:“怎么不回去休息?”
  “没事,不困。”
  这种时候,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睡得着。
  程弥在椅子上坐下,她虽现在看起来跟个正常人一样,已经洗去满身血污,情绪也早也平复,和平时状态无二。
  但其实脑里思绪还是乱的,紧紧缠着快要崩掉的细线。
  在重症病房里躺着的司庭衍,每多睡一秒,紧绑她神智的线便会越来越紧。
  程弥没看黎楚在她旁边坐下。
  黎楚看到司惠茹发白发皱的双唇后,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大家都一滴水不沾,连饭也没吃。
  而现在这里,也只有她还能替她们想到这件事了。
  黎楚跟她们两个说:“我去楼下带几瓶水上来,顺便买几个饭,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不用,”司惠茹连忙要起身,“阿姨去买就好了。”
  黎楚没让:“您坐着吧,我去就行。”
  说完便直接转身下楼了。
  司惠茹争不过她,便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了。
  早上太阳就探头那么一下,刚在过来医院的路上,程弥听出租车上收音机说这两天奉洵要下大雨。
  程弥坐在司惠茹旁边。
  她说:“阿姨,这事怪我。”
  她如实坦白,被责怪被埋怨的心理她从来不用做准备。
  但即使如此,再出口那瞬间,她整个人却仍犹如从头到脚垮散了一遍。
  从昨晚死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那个人是司庭衍,不是别人。
  是司庭衍。
  司惠茹沉默了两秒,没说怪不怪她,而是说了一句:“小衍他爸爸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她说:“小衍这性格再怎么管今天这事都是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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