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凭,朕觉得很孤单啊。”
“皇上已有天下子民爱戴,天下臣子敬重。”
“那你爱朕敬朕吗?”
“自然。”
傅景川走到了傅景然的身边,轻道:“我知道你恨父皇也恨叔父,若不是叔父将你母妃送到父皇的塌上,你也不至于受这样的苦。父皇怕了你一辈子,也宠了你一辈子!”
“可是朕恨呐!朕从小什么都比不过你,朕乃是皇后所出之子,比不上你这样一个贱种!你乃是千古君子!三年平北疆,半月除辽贼!朕现在是什么?是小人,弑夫杀兄,谋权篡位!”
说道激动之处,傅景川不再注意言辞,又在说完之后猛地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他蹲在了傅景然的面前,说道:“朕给你你想要的,莫要再回京城了,这东南朕得去。朕今日才晓得是王德将你唤来的,恕你无罪。”
“起身吧,朕累了,要休息了。王德——”
“诶!奴才在。”
“奔波了这样一路,送定远王去休息吧。”
傅景然走出了养心殿正好和进去的王德碰上。王德耷拉着脑袋,说道:“王爷,咱们打个商量。”
傅景然直直朝外走去。
离宫的时候路过了当初的夫子馆,那时大家都还小,聚在一起逗弄夫子。傅景林那是早已经成年,时常带着糖果蜜饯过来看他们。傅景川是孩子王,而云乔还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甩不掉,傅轻澜哭得最狠,扒拉着他的手叫他帮帮忙叫她句读识字。
那时他还不晓得很多事,只是有一天老王爷将他叫道了身边,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老王爷说,皇上杀了他的兄弟们才坐上的这个位置,他是当初护着皇上一次才免于一死,傅景然他得做到最好,他要保全定远王这一脉,他得报仇。
那时的太液池边总是嬉笑吵闹,如今是安静了,人也变了,他也亦不再是从前夫子说的最懂事的孩子。
夜里的风终究是冷的。
就在傅景然走出皇宫准备骑马的时候,却突然觉得他的身后又跟了个人。
他走的快,那跟着的人就迈着小碎步紧紧跟着。他走慢一些,那人就似乎得了喘息的机会,连声音都小了很多。
傅景然往回看,趁着跟着人的人不备将人搂进了怀里,问道:“说叫你留在那儿,怎么不听我话。”
云乔拍了拍傅景然的背,小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的,腿比我脑子想的快,就跟过来了。”
原来,从始至终有人未变过。
而此刻,傅景然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60章 我磕的cp,美满结局呜……
夜里还有些凉风, 傅景然抱着云乔,瞧见了几个躲在马车后头探头探脑的。偷看的人极没自觉,就算是和傅景然的目光撞在一起了, 也毫无愧色。
以画眉为首的“想要小王爷小分队”更是在眼神中写满了对傅景然的不屑。
这月色多好, 这宫墙多坚硬,又是多么不听话的王妃。
多么适合抵在墙角, 眼角猩红,然后做这做那!
傅景然无奈叹了口气,将云乔送到了马车上。
云乔小心翼翼问道:“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傅景然垂头笑道:“欢喜还来不及。”
“那且去休息?”云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哥哥找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傅景然一顿, 看到了云乔那双眼睛, 又道:“自然没有劝动他,他那般固执的人, 怕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休息了便回去吧,这一路你劳累了。”
*
三日后,新皇携五万大军御驾亲征,还未行至半路便遇小股流寇。
傅景川不以为惧,却不曾想到那伙流寇却打出了“拥正统除傅贼”的口号。龙颜大怒, 命士兵将那些流寇抓捕后挂在了城门上。
到后来又不知道是谁说,当初傅家的江山便是用下流手段从前秦安氏手中夺来的,先皇瑞康帝弑父杀兄夺嫡上位,如今的皇上依旧是这般罔顾人伦。
闻言, 傅景川大怒,派手下的兵士将传播这些话的人全部抓捕, 宁愿错杀不愿放过。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这样一来,百姓茶余之后竟不敢上街, 更不谈集会。
说是倭寇来了,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怖,至少隔得远,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身边。可是这祸患却近,就在身边。
此举不但没能消除掉那些突起的声音,傅景川的一系列清洗绞杀行动却更加叫人深信不疑。更有甚者潜入了傅景川的行宫内行刺杀。
被抓捕后却依旧不悔,直呼还我大秦。
傅景川这时才意识到有些东西变了,似乎在酝酿许久。
夜里,傅景川将王德唤进了屋里。
柳忆汝正在替傅景川擦手。
王德低着头,请示:“禀皇上,今日又抓了好几个,是带回去京城,还是······”
“王德呀,你走近些。”
灯影交错,衬得傅景川表情有些阴森,王德有些不敢上前去。
柳忆汝轻笑道:“怎得了,今日在外头跑了一天,耳朵也不好使了么?皇上叫你呢。”
王德这才走上前去。
毫不例外的是,傅景川问道:“你觉得此事可是定王所为?”
王德看着地,“奴才不知道。”
傅景川踹了王德一脚,怒斥道:“那为何你叫他来他便来?”
王德心里这是有苦说不出,开始扇自己巴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
柳忆汝见状赶紧去抚傅景川的胸口,安慰道:“皇上这是做什么,我看那定王如何能及皇上厉害,一个王爷的妃子生出来的孩子如何能比得上皇上呢?哪怕是有这个贼心,皇上乃是真龙运筹几番便可叫他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傅景川心里受用,睨了眼王德。王德一惊,赶紧加快了手上扇巴掌的频率。傅景川骂了一声滚,王德也就感恩戴德地跑了出去。
只是他方跑了出去,转眼又擦着汗跑了回来。
他大呼:“皇上!皇上不好了,说是倭寇们打上岸来了!”
傅景川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问道:“守炮台的人呢,都是草包吗!”
“皇上,皇上息怒!”王德背上都是汗,说道:“皇上您前日下的圣旨,让所有人去抓捕造谣之人。”
“那是已经······?”
“还······还没,冯都督还在海边上死守着,说是那些倭寇都驶着极大的船只,一艘船上便能装许多人。”
外头已经全然准备好,傅景川也开始更衣,他问道:“那冯都督是谁,改日有赏。”
“凭安县里的都督,昨日赶来护卫的,皇上您说不见叫他一边呆着去······”
傅景川沉默了一瞬,拿起了床边的御剑,淡道:“奖赏一事之后再说,你随朕去。”
“是!”
*
外头是一阵比一阵急的大雨。
一个浑身浇透了的兵士穿过了正在战斗的人群,凑到了冯凌的身边去。
冯凌正拿着刀往一个倭寇的脑袋上砍,见着那个小兵了还觉得他碍手碍脚,说道:“你做什么!”
“禀都督,外头竖了京城的龙旗,皇上怕是要来了!”
冯凌冷哼道:“皇上来了也无用,他这多人怕是也比不上我们这一拨人。”
冯凌怨气极大,他身怀武艺,却因为当初站在了云将军那头被先皇贬官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好是后来傅景然在御前说了好话,将他带到了凭安做个都督。
“莫说什么皇上不皇上的了,你这事可通知王爷了?”正说着,冯凌又捅了好几个人,之前他们凭安就收了好多难民,如今也有了准备,不至于叫那些通水性的倭寇打得猝不及防。
“王爷正往这儿赶了!”
“那便好。”冯凌瞥了一眼龙旗,冷笑道:“我们说了这样久的话,也不见那旗子向我们靠近几分!”
小兵不敢说话,也加入了战斗中。
不远处,傅景川阵营里有位将军说道:“皇上,咱们可要过去?”
傅景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眼里的光线深不可测,淡道:“小小贼寇罢了,我看那冯都督一人便能摆平。”
“皇上!海上又来了几艘铁船!”
傅景川这时才举了剑,说道:“现今你们去吧。”
几个人摸不透皇上的想法,赶紧加进了抗击的队伍中去。
眼瞧着那些船越来越近,众人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却没想到那些船竟停在了海面上,随着一阵冲锋号响,在黑色的海面上冒出了许多颗脑袋,他们仿若水鬼,借着身材矮小,竟叫人一时间分辨不出位置。
冯凌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就在他要下令撤退的时候,傅景川却大声忽道:“给朕冲!”
迎战饶有一线生机,退后已是死路一条。眼看着沿岸的炮/台已经对准了海面,冯凌大呼一声,“所有人趴下!”
楚军已经发动,那炮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射出来!而敌军的巨船上已经亮了灯火。
王德冒死将傅景川扑在了地上。
傅景川破口大骂,“朝廷养你们喂狗吃了?!那倭人又怎会有此等巨廷大炮!”
“怕、怕不是倭人,他们说的尽是些听不懂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飞上了城墙,剑锋直指傅景川。
傅景川见此情状已经害怕至极,呼道:“皇弟,皇弟!你是我的皇弟啊!”
周围大军急忙涌上护卫。那白衣男子却势如破竹一般冲到了傅景川的身边。
“傅贼,纳命来!”男子剑刃已至傅景川身前不过三寸,却有一阵劲风袭来,他整个人都往后退去。
“定远王!”
傅景川倒在地上,看着突然出现的傅景然在同那个白衣男子战斗。
不多时,那白衣人已败下阵来。忽闻一阵迷香,白衣男子就要逃,又在见到傅景然还未倒下时面露惊诧之色。傅景然乘胜追击直接将剑锋送至男子喉下。
男子发了狠竟要服毒自尽,傅景然又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将剑柄抵在了男子上颚,阻止其吞咽。
炮火声依然未断,敲碎这一片天。
“恭送皇上。”
他才说完这一句便离开,跟着傅景然来的兵士已经将沿岸的炮台全部装备完毕,只等一声令下,即可开炮。
傅景川还愣在地上,又有一个太监跑了过来趴跪在了地上,说道:“皇上!不好了,定王传了信来,说是那些洋毛子觊觎我朝北地,率军打来了啊!”
小太监还要继续说,却看到了傅景然的身影,心下思忖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将领跑了过来,他恭敬道:“定王要属下护送皇上回行宫修养,您受惊了。”
傅景川看着那将领面熟,可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了那新来的士兵里甚至有曾经的熟脸,那可不是西南王的两个孩子么?
他当即气血上涌,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仓皇逃出。即使心有疑惑也不愿多说话。
*
那战一直在打,大楚海防本坚固,可是几十年未曾遇到过海上强敌,这些老古董自然不及巨船大炮。哪怕是傅景然有心抵抗,最多撕扯个平局出来。
这几日,傅景川都呆在行宫内,说是得了极重的热症。
双方皆累了,傅景然将前线事务交给云作文后便去行宫内请罪。
傅景川见了他也无话可说,长叹一口气,“阿凭,你好高的手段。”
“臣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你分明知道只要是你说的,朕便会反着同你做,你跟朕说有前朝疑患在四处作乱,朕非不愿信,只因是你口提出。此处匪患又与那些人脱不开关系,朕是因为你会听朕的话欣慰,可朕不愿死在你手里!”
“皇上,您累了。”
“你敢对天发誓,对着我傅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你从未有过二心吗!”
说完这句,傅景川止不住地咳嗽,眼角猩红,看着傅景然。
“不敢。”傅景然淡淡将这二字说出,又道:“若要取,我自当名正言顺地取,不会像皇兄一般急切,还有,我不会杀你。”
傅景川气急,傅景川淡道:“王德,带你的药进来喂皇上。”
王德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好不容易凑到了傅景川的身边去,却又被直接扫在了地上。
“你滚!你给朕滚!”
药碗轱辘辘地滚到了傅景然脚边,傅景然继续说道:“战事依旧吃紧,臣还得去。当初皇上同外敌勾结谋取皇位一声还未同百姓交代,如今有人替你交代了,您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刀剑无眼,还请皇上早日归京。”
“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怕,朕、朕是皇上!”
傅景然将药碗捡起,淡道:“如今敢走到这一步,自然有信心护住所牵挂的一切。”
说完,他便撩起帘帐走了。
一日之后,许多臣子长跪不起,说皇上不回京城他们就不起身。傅景川体贴臣下百姓,回京城督战,调令西南军与北地外族抗衡,定王从北疆至东南沿海对抗邪术倭寇。
西北倒是很快就平复了危机,至于东南一带,那些前朝遗民已在此扎根许久,了解的比楚军还要多些,又不知从哪里联合到了倭人和大食人,竭尽全力攻打。
两拨人已经在登岸那处纠缠了半月有余,却丝毫没有进展,双方皆疲累异常。
半夜,海上的一艘小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