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姥切向来是不会反驳我的任何提议的,他只会在我征求他意见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我的直视而偏过头,然后说:“如果是你的决定的话……”
如果是我的决定的话那都可以。
所以当小孩伸出柔软的小手握住我的袖口,怯生生地说‘好’之后,我顿时就明白了,养小孩的规划必须立刻进行。
首先最重要的应该是物质基础,包括但不限于住所和金钱,其次是安全、教育和环境。虽然在地狱当打工人的这几十年我还算是略有积蓄,养一个小孩完全可以称得上绰绰有余,但是资源向来是多多益善的。
所以我光速去清点了生前在现世的所有财产,包括我以前当冤大头买下来的一整片御岳山脉,还有自己在浅草买下来的房产,它们经过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似乎成为了一笔了不起的财富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好笑,但是因为常年要往现世出差,我也是有正儿八经的人类社会身份的。
地狱的鬼神不像是尸魂界的那群死神,只要跨过冥府之门就能够被普通人看见,但是由于鬼的体征总是和人类有所差异,所以想要完全混入其中,还是得做些伪装或者服用药物。
我变成鬼之后,并没随心所欲放飞自我地自由发展,所以外貌和常人别无二致,但是因为不具有生命体征的缘故,最后还是在空座町开着黑店的奸商处定做了专门的义骸。
顺便一提,因为见识过炼狱杏寿郎一家,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稳定遗传的长相,所以我也毫无心理负担地伪造了从大正以来的亲缘关系,并且毫不掩饰地顶着从来都不会变老的脸四处乱晃。
现如今我已经能够很好地指着自己以前的老照片,面不改色地说:“这是我曾祖父年轻时候,这是我祖父,这是我父亲。”之类唬人的胡话。
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短期之内,在不同地方出现被目睹的情况,我还有不可说的双重身份……作为兄长的“踟蹰森望月”,以及作为妹妹的“踟蹰森望月”。
至于为什么都叫做[踟蹰森望月]。
一是因为我是个懒狗,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能用的名字,二则是因为,取了别的名字还要花时间来适应,非常麻烦。
反正日本向来都有袭名的传统,重名又不会犯法,所以索性家里每一代人每个人都全部叫踟蹰森望月——这不正好方便到不行吗?
所以当委托办理的时候,律师看到继承证明和亲属关系证明上面清一色的‘踟蹰森望月’,脸上的笑容几度僵硬。
办理各种手续的时候,银行的办事员告诉我说:“您的祖辈曾经还委托了一笔遗产,给产屋敷财团代为打理。”
为了弄清楚当初我究竟又在那里落下了一笔遗产,所以我就在工作员安排下,见到了产屋敷家目前的当主——同样也是日本目前最长寿的老人,产屋敷辉利哉。
说实话,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毕竟是一百多岁的年纪,骨头和皮肤下透露出一股暮气沉沉腐朽的气息,松弛的皮肤上面透着大块大块的老年斑。
和我告别鬼杀队之前,时不时向他爸告状说我欺负他的那个小男孩简直天壤之别。
我已经不打算和他相认了,永远年轻的故人和老朽的自己,这种不必要的悲伤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他曾经是产屋敷先生家五个孩子里唯一一个黑头发的小鬼,现如今已然满头华发。
曾经我总是去搓他的脑袋,叫他成天不要闷在家里,多出去才能长命百岁。现如今他能活到如此的年岁,想必一定好好的依照了我的嘱咐。
说起产屋敷先生家的孩子,我又想起鬼灯先生收养了一对双胞胎的座敷童子。每回从现世回来的时候我也会给她们带礼物,就像是曾经对雏衣和杭奈她们做的那样。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移情的作用。
我突然觉得回忆起这些东西很没有意思,一种索然无味的情绪蔓延到了心底。
但是产屋敷辉利哉似乎却没有察觉出我心不在焉的态度,而是非常有条不紊地向我解释说,因为我的长辈曾经为他的父亲办事,遣散费一直保存在他这里,后来几十年里这笔财富发展成了规模十分可观的产业。
“踟蹰森阁下一直都很乐于助人,大家都很钦佩她的品德。”
我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发现而有些兴致索然:“您都说了我的先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那么她帮助他人一定是不计报酬的。”
他请我收下,我说不了。
比起这个我又想起了神崎葵,她以前还一直担心我到后来无依无靠,不停地迫使我攒钱。
鬼杀队的人催促人理财一直可以的。
乱七八糟想些东西的时候,产屋敷辉利哉突然说:“小葵替你保存的钱也在里面。”
我抬起头去看他,这个家伙不知何时脸上出现了狡黠的微笑:“踟蹰森小姐想其他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非常明显。”
说起来,产屋敷家的人正好有着可以预见未来的能力。正是由于这种超乎寻常的直觉,才使得这个家主屡屡早逝的家族能够在千年以来长存。
但是非要说的话,我承认的产屋敷先生就只有耀哉这么一个,所以当辉利哉也用这种了然的语气和我说话之时,不出意外让我感到了非常不愉快。
不过话说产屋敷家的能力确实不错,这么多次经济危机竟然全部都如数避开。怪不得能够在大正时期就给员工们发那么多工资呢,简直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家像是滚雪球的西伯利亚仓鼠一般,究竟有多少积蓄了。
辉利哉还说,因为我直接拿了无惨的人头,所以除却遣散金以外还有格外的奖金拿。
“毕竟当初踟蹰森和父亲约好了计件算工资的嘛!”
他问我要不要听听那之后大家的情况,我说作为鬼神,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所以请经常来现世吧,没准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满怀着笑意说这种话的时候,我心中的不满也升到了极点。
什么啊,这小子。光凭着外表就和我倚老卖老,要论年龄的话,明明我才是年长的那一个……
总而言之,天降横财,现在我从普通的有钱人,一下子跃升到富豪榜上都有一席之地,勉强也能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自从从浦原喜助那里买了义骸,我现在也能吃人的食物了。干脆把夏目君带上,拉着山姥切一起去银座吃寿司吧。
第55章 七
总之, 我决定先让夏目在东京都地区的青梅市上学。
这地方既算不上非常繁华,但是离东京也很近,所以也谈不上偏远。
因为现世中激荡着不满的情绪,所以现在的世远比我那个年代要乱七八糟得多。
什么咒灵, 妖怪, 留恋世间变成都市传说的亡者,溜到现世偷嘴的虚, 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到令人感到头疼。
作为一年里有七八个月在外面出差打工人的我, 恐怕无法时时刻刻兼顾自己家小孩。
但是青梅市就不一样了, 御岳山作为我的财产,从我住在这里开始,这一片地方的治安就呈直线型上升。
最开始是恶鬼绕着这片地方走,然后是妖怪们也不往这个方向去, 渐渐地就流传起了有来无回的传说, 除却本土出身安稳度日的怪异, 这片土地上的灵异事件几乎都要绝迹了。
甚至在我去世以后, 传闻竟然愈演愈烈,影响范围直接扩充到整个青梅市,并且随着我回来攀升到了顶峰。
没有哪里能比这个地方更能够放心安置小夏目的童年了。
总而言之, 这种新手村的情况就是非常安全。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好老师, 鬼杀队里找我请教剑术的人源源不断,但是唯一从我这里学到一点有用东西的, 还是用枪的不死川玄弥。甚至由于形势的紧迫,当初一股脑将能用的东西全部灌输给了他, 也不知道究竟掌握了几成。
但是对于夏目贵志,我计划先让他度过一个普通小孩的童年,循序渐进教他处理各种各样的事。索性接下来的时间还有很长, 也没有必要揠苗助长。
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我为选址恰当而自得多久,东京过来的咒术师就对接下来的平静生活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骚扰。
最开始仅仅是为了更加良好的体验,我请人翻新了御岳山上的宅邸。得益于现代的人大多数不再像以往迷信的缘故,我们很容易地就联系到了施工公司,修缮进度也出奇的顺利。
趁着假期的空档,我和山姥切带着夏目一起住进山里避暑。御岳山随着时代的发展成为了一个有名的景点,有山顶社,观光缆车,茶寮山庄什么的,现代化设施也做得格外不错,比起之前解决吃饭问题也没那么困难了。
那天山姥切叫我去还先前为了装吊椅向隔壁借的工具箱,从社回来的路上我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吃有小黄瓜、柠檬和小番茄的流水素面。
等到走进门口,就看到两个穿着不知道哪家高中制服的DK站在我那黄角兰树下的井边。
我对他们说:“私人住宅,不是民宿,也不是景点。”
原本以为是胡乱行走错失方向的游客,但是等到那个白头发一看就有些叛逆的青少年低头望了一眼井口,再很烦心地抬头看了我一下,发出‘啧’的一声以后,这两个人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怪不得说制服有些眼熟,原来是咒术师。
我对于和这种类型的家伙接触感到麻烦,超凡力量总是会导致他人突如其来的死亡,但东方的地狱不像西方那样喜欢诱惑人堕落冲kpi业绩,由是自然对于意料之外的死亡感到头疼。
虽然这不在我职责的范围内,但是看见了总不坐视不管,所以为了避免突如其来的加班,我向来都是躲着这些家伙走。
现如今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们会祓除咒灵祓除到自己家院子里。
面对这种情况,我不由得面上带着几分郑重对他们发出警告:“请不要祓除井里的咒灵,阿菊她是个好女人。”
她虽然诞生很久了,但是脑袋真的足够笨的。
尽管能力挺稀有,譬如可以在任何一个井中出现以及有很多分/身,可是我不觉得这个认为‘两’和‘二’是两个数字的家伙,会有格外的心思去害人。
不然我也不会放心把她留在家里让她帮我看家了。
但是日本人普遍都具有中二病的特性,而且高中的年纪又是青少年最叛逆的年纪。
这两个人显然是听不尽我一面之情的说辞,带着墨镜的白头发小鬼轻笑了一声。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狭长眼睛黑头发青年倒是比他的同伴有礼貌一点,他带着非常具有既视感的无奈对我说道:“小姐,你也知道什么是咒灵呀。”
我一时间为这分外熟悉的语气大受震撼。
因为这正是以前在鬼杀队中,那些队员们劝说试图维护自己变鬼亲人的普通人的语气。
浦原喜助的技术确实没有话说,我知道他们完全将我当做咒灵微弱的普通人,而不是和咒灵勾结的诅咒师,现在才这么和颜悦色地同我说话。
不过就算是如,阿菊居住在我家足足有一百年了,早已经成为了御岳山的一部分。就像是当初庇护我的储备粮朱砂丸和矢琶羽一样,既然让我遇到了祓除现场,我就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我家的不动产阿菊。
我让他们不要这么做,私有财产圣不可侵犯,如果进行过激行为,我就会动手将他们两人驱逐出去。
但是好言好语显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我看他们两个人是不听人讲话的叛逆少年,他们两个人看我像是被咒灵鬼迷心窍执迷不悟的憨批。
那个白头发的小鬼很不赖烦地催促他赶快收工,不要拖延时间妨碍他回去打游戏。
“杰,你该不会看人家长得漂亮就想和人家多说几句吧。”
“悟,对普通人态度这么恶劣可不好。”
因为有我在的关系,阿菊没有跑走。
那个黑头发的男生将她抓起来搓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球,我估摸着这个人的术式应该是精灵宝·梦大师之类的玩意,这也可能是这两人看起来不弱,却没有第一时间祓除她的原因。
一百年来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轻视过。
所以在他吃掉阿菊以前,我一把将傻女人变成的小黑球抢了回来,出于二天一流挑衅对手的优良传统,还下意识地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和拇指虚虚一比。
“眼睛小小,说话叼叼。”
其实我的本意并非如,毕竟黑头发的阿杰比白头发的阿悟给我的感官好很多。不过是他将阿菊搓成了黑团子,所以首当其冲被垃圾话波及到的自然是他。
话音落下,阿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阿杰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抱歉了,小姐,看来我们得打上一场了。”
五分钟以后,我和阿杰还有阿悟在御岳山下的一家茶寮里喝焙茶。本来是想就近去社招待茶水,但是突然想到百年前我向御岳社的主人借过的榔头现在没还,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不由得心虚改变了方向。
夏目吃着我给他点的草莓大福,除之外茶寮还上了佐茶的羊羹。
可惜在场的四个人,除了小学生夏目之外没有谁去动它,我是想要留点肚子今天晚上吃流水素面,而两个男高中生则是因为刚才的事胃口全无。
阿悟早就不复先前那般意气风发的嚣张模样,黑色的墨镜早就在先前打架的时候被一拳干碎了,就像是一只落水的猫咪蔫答答地待在那里撑着脑袋。
而我拿着夏油杰的手机,给他通讯录中备注‘夜蛾正道’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撩开帘子,把手机甩给他。
——天知道我不是故意把两个DK弄得这么惨的。
现如今的世道已经不如以往了,十五六的年轻人还属于未成年的范畴,所以不能像是以前逢事“无法沟通就揍到可以沟通为止”那么方便。打起未来社会的栋梁来,我还是会克制一下自己。
本来只是想他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小鬼,虽然擅闯民宅,但毕竟也没做过坏事之类的吧。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这家伙的冒犯,并且不打算对他们怎么样。
姑且就像是大人们处置将自己家玻璃窗打破再跑过来捡球的熊孩子一样,轻轻地给他们俩惹事鬼一人一个脑瓜蹦算是教训。
但是,谁叫他们反应这么剧烈呢。
尤其是那个白头发的小鬼,照例来说咒术师不会这么娇生惯养吧。可我打他的时候,甚至还能从他眼里品出那么几分不可思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