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人时间——”
夏油杰因为我的语气感到好笑,以为我只是不方便办公的时候让他在一边旁观,于是体贴地问道:“那在外面等你?”
那也行吧。
门关上以后,我听完接待人讲完话,假情假意地夸奖了一下他们鬼才般的做法。
村长因为受到大城市来的专家的赞扬,顿时感到脸上十分光彩:“哪里的话!为大家的安全负责,也是我作为村长的责任!”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谁当初提出这个意见呢?”我和颜悦色地拍了拍手,“为了以免接下来再有这件事的发生,我顺便教导你们一些应急措施吧。”
那个一直骂骂咧咧说[笼子里的小怪物曾经差点要了孙子性命]的中年妇女,也为我的热情感染了,她说:“这些怪物就不该存在啊!请您务必这么做!我马上去叫松田和中村过来!”
松田和中村过来了。
不过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听我的《咒灵应急应对措施和安全守则》了。
白晃晃刀尖从村长的后颈没入,在从他的喉尖又快又短暂地冒出一个头。
我的动作又快又轻,最后拔/出来的时候,白练似的刃上带着汩汩冒出时沾上的鲜血。
尽管尽力温柔,但是那位太太依旧拼命地伸手去挠自己的脖子,似乎又痛又喘不过气来,只能冒出‘嗬嗬’的气音。
出于对女性的格外关照,我俯下身来,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对她征求意见:“下辈子还是小心一点吧?”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人有没有下辈子也说不定。
因为我决定趁早趁着还没哪个地狱来接手,划开虚圈缝隙随便把他们喂给哪群聚在一起的基力安们分食。
就将此伪装成大虚来这里偷嘴吧。
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自己的怨恨产生咒灵,却责怪有咒术天赋的小孩,将她们当做牲口一般圈养在笼子里折磨,这群人以为自己是木叶村村民吗?
踟蹰森望月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家伙,性格又十分软弱怯懦。
但是对于践踏他人尊严者痛下杀手这种事,向来是觉得没有多少值得犹豫的。
第59章 十一
关进囚笼的两姐妹, 浅色头发的叫做菜菜子,深色头发的叫做美美子。
瞳色和发色都不尽相似,如果不是从村民们唾骂时的言语中提取到一些信息,大概旁人是无法将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联想成为双子的。
我不知道两姐妹被关在笼子里有多久, 从显露出异于常人的那一部分开始吗, 是村民们的恶念生成的咒灵有了气候开始袭击他人开始吗?
我听那位因为上了年纪而皮肉松弛显露出高颧骨的太太讲,小怪物的父母也是怪物。
或许两姊妹先前因为父母的健在仅仅只是受到村民的排挤, 两个孩子能活到这么大也绝不是因为乡邻们的慈悲善心。
能对这么幼小、弱小的孩子做下如此暴行, 恐怕这群人早已不将她们视作同类, 现在反而絮絮叨叨说起当初不应该优柔寡断而留下祸患,倒显得这群人只敢向着弱者挥刀的慷慨激昂有些滑稽。
她们身上全是被粗暴推攘对待后造成的刮伤和淤青,裹着破破烂烂的布用来遮身蔽体,小一点的女孩子连有只眼睛都睁不开了, 浅发色的女孩仍旧有一点力气。
可能是目睹了刚才事件的发展, 当我靠近牢笼的时候, 那个女孩子的手臂倏而一收, 紧紧抓住黑头发女孩的手臂,戒备地将弱势一点的姊妹护在自己怀里。
虽然倘若我真有什么歹意,这样的行为也是徒劳。
我觉得多少不该让小孩子看到那样一副并不能称得上好的情状, 但是倘若将那么几个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的话, 又势必绕不开令夏油杰直面这样的惨状。
他本身就面临在道路的岔路口,少年人还没有完全构筑起牢固的个人观念, 承担过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本身就像是如履薄冰一般危险。贸然面对过大的冲击,只会造成万念俱灰。
就算平时再怎么成熟, 如何为他人所着想,保护着普通人的生活,肩负着救助弱者的义务, 说到底咒术高专的这群学生也还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未成年人。
虽然在一百年前大正的年代,十六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个很能干一些事的年纪了。
家里要是穷苦的话,有的人仿佛从一懂事起就照顾弟弟妹妹们,日复一日地帮父母做一些洗衣服、烧火、煮饭的家务活。女人从嫁人开始就因为没有避孕的手段,不断地的怀孕再生育,不断的劳作仿佛永远喂不饱家里的几张嘴,新的生命又给这个家庭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困苦。
倘若勤劳,平日里勉强能平衡的收支可以使得整个家庭看上去似乎好了那么一丝半点,但是好景基本不长,一旦艰辛和劳累带来的病痛降临,那么这样的假象就能立刻化为漫天的飞灰。如若家里的男人又恰好沾上了赌博和酒,那么动辄打骂,卖儿卖女几乎就是必然的结果。
饥寒交迫、无人照管的小孩为了果腹,就只能去偷去骗去抢,他们对道不道德这种事漠不关心,对其他人的唾弃和辱骂不作他想。‘活着’两个字几乎贯穿他们原原本本的整个生命,几乎所有的行为都靠着求生的本能所驱使。
什么理想,什么责任,简直都是天方夜谭般的奢侈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谈论这些,并且他们对此也为追求这些东西的行为感到一种近乎愚蠢的可笑。
但是更可笑的是,一部人挨过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寒冬,十七八岁的时候没有出路,兜兜转转又重复起了父母亲那般的可悲的生活,更多的孩子则是早早地在无声的寒夜里死去,然后被早上铲雪的人丢进下面的臭水沟。
能追求这些东西是一件好事。
人类在进步,物质的富余总会引起精神的更多追求,这种情况使得人更像是人类,而不是只为生存而生的野兽。
一百年前的人贩子像是牵狗一样牵着被父母卖掉的小女孩在街上行走,周围的人流熟视无睹,只有一对姐妹堪堪将其叫住;而如今两个小女孩被像是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任谁瞧了一眼都会出离的愤怒。
两个姐妹不知道被关在牢笼中度过了多少日夜,不知是久不行走的缘故,还是连日食不果腹的因由,看起来有些不良于行。磕磕绊绊越出笼子之后,可能想清楚我若有恶意也她们无力抵抗,浅色头发的小女孩卸下防备,主动将她和姊妹牢牢握在一起的手放在我准备去扶她们的手掌心。
她说:“谢谢。”
我惊讶于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如此察言观色,主动释放善意的机警,心里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这股情绪来得很快,又被很快压了下去。
两个小女孩的体重很轻,对我来说与几个苹果相差无几,我抱起她们推门而去。夏油杰站在走廊那边,对于五个人进入室内,却只有三个人出来这个现象惊讶了一把。
他向来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家伙,旁的人不想说,那么他就绝不多问。
要是换成五条悟的话,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好应付。倘若你含含糊糊不肯告诉他真相,那么他绝对会像只死命扒拉着门缝的猫那样,偏偏要去瞅个一清二楚。
不过按照夏油杰的聪明,没准看见两个小女孩的时候,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倒不用专程去一次咒术高专麻烦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虽然我只是平平无奇、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医师,但是这么多年来的往来,也积蓄了不少从各方收集的好药。
只是身体上的皮肉之苦可以轻易免去,但是心灵上的创伤并不那么好愈合。
安置好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后,接下来的扫尾工作就是驱车将处于周末中的夏油杰送回去。
都说家是心灵的港湾,虽然我挺不喜欢家庭这个词语,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家都可以称得上绝佳的慰藉。夏油杰性格温和又负责任,特质完全和十几岁时期的我相差迥异,我猜他与家人的关系一定非常和睦。
其他人都说,当一个人想不开,就应该放他去沾一沾人间的烟火气。
今天的事本身就乱七八糟的,我想他应该需要回家好好休息。
送他回去的时候,气氛和今天来时已然截然不同。
讲一个笑话,其实只要强大到一定程度,大家都基本上会掌握瞬移这个技能。
就像五条悟最近开发六眼功能的瞬移新课题一样,本质是压缩两个定位之间的空间达成移动效果,名曰瞬移,可根据不规划好路线可能冲击力太大撞死几头牛的情况来讲,有些滤镜破碎。
虽然我做不到无视距离的空间跳跃,但是像虚那样用响转飞快地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个百八十次,只要别人反应不过来,那不也一样就是瞬移了嘛。
毕竟术业有专攻,不一定所有的人都对是时空间有研究的大佬。
我曾经一度后悔于没有从琵琶女身上取血,虽然只要像五条悟脸皮那样厚,坚持宣称瞬移正统在六眼,但是不能像水门老师那样轻松随意,总归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所以我是因为想要和夏油杰说点什么,才在这里面对这种尴尬的氛围。
夏天的天气炎热,车内空调运作着,因为没有谁说话,一时间车里只有呼啦呼啦地放着冷气的声音。路过加油站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便利店,心里的不自在感瞬间如释重负。
于是我扭过头问夏油杰要不要喝酒。
倒不是故意带坏未成年人,相对于抽烟又喝酒的家入硝子来讲,滴酒不沾的五条悟和根本不抽烟的夏油杰简直可以谈得上不可思议。看起来很乖巧的女高中生和桀骜不驯的两个不良,完全可以称作是一组对照。
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有的时候并不算太差。
毕竟无论是再自律的家伙,也会偶有想要忘掉一切醉上一场。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只会给他买啤酒喝,并且仅限一罐。
我们把车停在便利店外面,去店里买了冰镇啤酒,店员从上至下打量了明显是男子高中生的夏油杰一眼,似乎因为经常和高中生混在一起,我也被怀疑了年龄,他让我出示证件,并且还仔仔细细地考察了一番。
真不可思议。
买完啤酒后,我们俩并没有立刻返回到车上,并且徒步沿着公路走了一段。
夏日夜里连风都是热的,这一带并不繁华,连来往的车都很少,我们爬上一个坡,在一个坡连着另外一个坡的中间停下。
我仰头干了半罐啤酒,想要问他咒灵的滋味怎么样,可是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太好。
本来我以为在无惨老板手下打工的时候,我的同事们长得已经够随心所欲了,但是咒灵单纯拿一个出来都在他们的平均线以上。
我一时分不清吃人形的东西更难受,还是吃非人形的东西更难受。
这就像问你选择吃屎做的巧克力,还是吃屎做的屎比较好。
其实咒术师是非常具有奉献精神的一项职业。
[牺牲自己,保护他人。]
有为了钱而选择当咒术师的,有为了追求权力而当咒术师的,有为了满足俯视他人的优越心里而选择咒术师这个行当的。无论他们是否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抱有这样的信念,但是就实际行为来讲,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半分都没有出错。
五条悟面上桀骜不驯地口口声声说“为弱小的操心真是烦”,但是被派去连轴转做任务的时候半点也没推脱。就连口嗨着说“非术士者非人”的禅院家,不也在不停地和咒灵战斗,甚至因为自己看不上的‘普通人’而失去自己的生命吗?
或许在咒术界的上层的确有一些贪生怕死,只想着玩弄权术的老不死。
但是真要讲的话,活跃在第一线的咒术师,真心是善良透了,又为努力付出的一群家伙。
因为咒术师的终点大多数都是死亡。
五条悟和夏油杰看起来风光,但是现有的特级咒术师就算加上从来不做任务的九十九由基满打满算都只有三个。对于天才来说一级咒术师才是常态,而对于绝大多数人,准一级乃至于二级咒术师就算得上这个职业的终点。
大家都说,因为五条悟的出生才导致了咒灵方的不断加强,本来大家都过着咸鱼一般的生活,他的出现直接打破了这个平衡,造成了整个行业内卷的现象。
其实我觉得他还是蛮冤的,毕竟战后人口增加了这么多,彼世动荡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且只要基数够大,哪怕抽出ssr的概率再小,只要不为零,总有一天能够看见金光闪闪的出货。就算没有五条悟,也会有什么千手悟,宇智波悟,坂本悟,齐木悟之类的天才横空出世。
总之绝大多数咒术师都并不是太强,而每天辛辛苦苦四处奔波,动辄面对生命的危险。
窗虽然能够观察到突发事件然后上传汇报,但是咒灵的等级和能力却显然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确认。毕竟咒灵这种个体又不像是登记在册的精灵宝·梦一样,出现之后拿着图鉴比对比对,就能把它的来历和出身弄得明明白白。
咒术师们的存在让我想起以前在鬼杀队的日子,那些如果死掉了连尸体都可能不会有的年轻队员们,仿佛无时不刻眼里都有光,他们的生命就像燃烧的火焰,尽管有迷茫的时候却一直在前进。
做着无望的抗争,承担着无穷无尽的压力,同伴的血与泪以后,明天的太阳继续升起,人群熙熙攘攘如同潮涌,鬼是杀不完的,咒灵也无穷无尽。
炼狱杏寿郎就是火焰的最中心。
他说:“只要有人得到拯救,那就不是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十七岁时候的炼狱杏寿郎看了这场景会怎么想,他一直都是一个践行着理想的理想主义者。真要论的话,鬼杀队里的柱谁没有迷茫的时刻呢?但是炼狱君就好像永远是那么光彩熠熠的模样。
时至今日,我依旧认为,如果谁能够将其他人引入光明的话,那么必定是炼狱杏寿郎无疑了。
他是个很坚定的人,如果换做他的话——
如果他在这里,看见迷茫的后辈,那么肯定比我这个笨口拙舌的家伙,安慰起别人效果要好。不过,十七的夏油杰是个未成年人,而相对于世界上许许多多一无是处的大人来讲,我认为他做完全足够了。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之类的东西,看着飞蛾乱扑着的路灯出神,最后实在是找不到话说,硬着头皮起了头憋出个故事给他听。
“曾经有一个人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打出生开始,周围的人都给他灌输高尚的美德,教育他要做正确的事,说正确的话。”
“人是一种有惯性的生物,所以他便兢兢业业想要行,但是正确的因却并没有浇灌出正确的果,过于崇高的自我要求和对现实的失望无一不灼烧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