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厘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林嗪抿抿唇,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多说今天的事。邢阑根本没出庭,委托的代理人。他那边拿出了婚后财产协议,很善良的表示愿意帮他们偿还楚氏欠下的债务。林嗪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明明是对方的错,却满是无辜。
早就猜到邢阑肯定有应对方法,他们想的比现在其实还差,但真的面对,还是憋屈的满腹怒火。
“栘栘,等你身体好一点,跟我走吧。”
“嗯,谢谢你二嗪。”
楚厘自然不可能出国,但她现在没理由不答应。
现在还正式离婚,林嗪不想被邢阑再抓住把柄再玩手段,只能少过来医院。他还有公司的事情抽不开身,离婚办下来也还得两个月,他便回去了。
将近两个月,楚厘一直没见到邢阑,看到他的消息只能是在网上。
午后,她身体好了许多,至少能下地了。她慢吞吞往阳台处走,想晒晒太阳。
贫血加上身体太虚,这具身体皮肤苍白,已经不是那种正常的白了。
门忽然被敲了几声,楚厘回过身,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衣着打扮一看就是精英。
男人礼貌笑笑:“楚小姐,我是邢总的秘书,邢总委托我把这个给你。”
楚厘顿了一下接过纸张,离婚协议。
她看到财产那里,十亿和数十几套房产。
她诧异抬头,秘书依旧礼貌笑着:“楚小姐,我只是代为转交。”徐梁很早就见到这份协议了,到现在他都看不懂这位老板。明明早就已经写好了协议,为什么还要去法院,早就判完了又让他送过来。
楚厘点了下头,男人便转身走了。
楚厘关上门,捏着协议思索。十亿,现在都已经判了,他又想干什么?良心发现了?
协议上邢阑已经签了名字,龙飞凤舞的字迹,漂亮又张狂,像是精心练过,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字如其人,原主却未想到这点。
楚厘拿过桌上的手机给邢阑拨电话,她的手机上次被邢阑拿走了,新手机里没有号码,但原主清楚记着邢阑的号码。
楚厘拨通,电话隔了几秒被接起。
“你好?”
楚厘顿了一下道:“邢阑。”
她说完,听到那边有椅子滑动的身影。
市中心的大楼里,邢阑拿着手机起身,摆手示意正在讲解的经理继续讲,他不紧不慢地往会议室外走。
“嗯,收到协议了?”
邢阑倚着靠栏摘下眼镜。
楚厘知道他听出了她的声音,“你又想做什么?”
“又做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轻笑的声音钻入耳朵酥酥麻麻,撩拨人心。往常很喜欢的声音,如今只余讨厌。
“你难道想说你良心发现了?”
“不,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本来就有良心,你瞧我对我妈多孝顺呢。”
楚厘顿时想咒骂他,那边又说:“栘栘,你现在有趣多了,我不介意多给你点医药费。”
楚厘顿时怒气直往胸口冲:“你要不要脸?本来就是我家的你说的像是施舍我?邢阑,你现在恶心的让我反胃。”
那边也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是吗?”
他声音忽然压低:“被我睡了三年现在想想有没有想吐?栘栘,你以前可是很享受呢,就是你的身体太弱了,其实我每次都没尽兴……”
“你闭嘴!”楚厘恼怒打断他。
“你身体真软,很多……”
“邢阑!混蛋,你不要说了!”楚厘恼怒的再次打断他。
那边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笑了一声,“还是这么害羞啊。”他话锋一转,声音没了刚刚的挑逗,“看在你那么爱我的份上,后半辈子你可以舒服的度过,依旧享受你的大小姐生活。”
“楚厘,你不觉得我很善良吗?你们家只是失去了钱而已,甚至我还给你们留了那么多。我可是失去了我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唯一的亲人。”
楚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照公平的角度将,邢阑也是受害者,所以他报复。她爸妈本来就有错,坐牢也是罪有应得。但感情上来说,她确实被欺骗了感情,被骗的失去了一切,所有的幸福全部破灭,她也做不到公正的站在正义方大义灭亲。
她没办法做到不怪不怨不恨不悔。
“啧,你不认同算了。”
楚厘蹙眉,“你和善良能沾上边吗?你对自己有什么错误认知?善良和你才扯在一起都玷污了善良这个词。”
“呵,嘴巴变这么厉害了?算了,不讨论这个了。签了字,明天我去接你,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第126章 豪门病弱大小姐
第二天下午, 楚厘问护士要了化妆品,仔细的画了妆。
她打了腮红,涂了口红, 整个人有气色很多,不像之前病怏怏的。脱下病号服换上高定裙装,光鲜靓丽,也有气场许多。
即便身体状况依旧不是很好,但她不想一副被邢阑抛弃的凄惨模样去民政局。
护士敲了敲门:“楚小姐, 邢总在楼下等您。”
楚厘道谢后拿上贝壳小包, 换了四厘米高的凉鞋往病房外走。
下到一楼,站在大厅望着外面的光亮与树影, 她有一丝恍惚,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了。
下午四点的阳光依旧强烈, 楚厘从护士手中接过阳伞,往外面走去。
不是她怕晒黑或是什么, 只是她的身体脆弱到晒太多太阳会有的反应都比别人强烈。皮肤黑色素过于少, 以致阳光的伤害很大, 非常容易就会晒伤。
撑着伞走出外面,她立刻认出了邢阑的车。
纯黑色的迈凯伦, 外观低调,懂的人却一眼就能认出价值不菲。
楚厘步伐不快, 每一步都优雅如画,朝着那辆车走近。
她看不到里面,但她知道邢阑能看到她。
她离车只有三米距离时,车窗降下, 露出戴着墨镜的一张脸。楚厘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三秒, 现在的他和记忆里是截然不同的样子。或许因为他已经没有了束缚, 他整个人都有种张扬肆意的感觉。
同一张脸,改变的只是气质。曾经相处了三年的人,如今陌生至极。
“今天真漂亮,很高兴和我离婚?”
楚厘面无表情:“是,非常高兴摆脱你这个没有心的混蛋。”她直接去拉后座的车门,却拉不开。
邢阑手撑在窗口看着她,隔着墨镜楚厘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唇角的笑很欠扁。
她咬咬牙,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波动,绕过去打开副驾的门。
等她坐进去,邢阑慢吞吞的发动车。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面开车,他脸上的墨镜让她看不到他的目光神情。楚厘收回视线,这玻璃暗色,阳光根本就不刺眼,装什么装。
以往和邢阑出去,他总是很贴心,车里备着她爱吃的小零食,还放着玩偶和可爱的装饰。现在,那些东西都没有了,干干净净。
到民政局的路楚厘记忆已经模糊了,本以为会是一辈子只去一次,谁知会有第二次呢。
邢阑似乎记得,他没有开导航。
心里的郁结让她忍不住出口讽刺:“真是为难你了,演了三年,演到现在都老了。”
男人也在意年龄,邢阑侧目瞭她一眼,“不过二十七而已,男人这个年龄可比女人要好的多,想嫁给我的小女孩多的是。”
楚厘冷淡笑了一声,“比女人好,是吗?有钱同样可以找几个年轻的帅弟弟。”
她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气氛突然下压。
做了三年夫妻,很巧的一点的是,他们半斤八两,都占有欲极强。
“楚厘,你不要挑衅我,我可以给你那么多,也可以全都收回来。”
楚厘毫不畏惧直视他:“好啊,你收,我可以撕掉离婚协议。反正我这身体本来也活不了多久,我可以和你鱼死网破,我们一直耗着。”
邢阑目光凌厉下来,摘掉眼睛丢在前面,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你要是想你爸妈好过点,你可以试试。”
楚厘顿时怒火窜出,“你只会用我爸妈威胁我吗?你敢做,我就敢死在你面前,永远缠着你,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心!我的命抵你妈的命,够吗?够吗邢阑?”她气急攻心,呼吸顿时急促,脸色难看起来。
邢阑看她不断喘息,顿时惊到,锤了一下方向盘,低骂一句,赶紧找地方停车。
快速停下车,他看向已经濒临失去意识的楚厘,立刻把她抱出塞到后座放平,捏住她鼻子做人工呼吸。
之前这样的事也发生过,以至现在邢阑对这一套熟悉的几乎刻在了脑子里。
几分钟后,看到她呼吸平稳了,邢阑才松了口气,
车上的呼吸机他前几天弄下来扔了,没想到这最后一天……
过了一会,楚厘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邢阑这才注意到她唇上口红消失后泛白的唇色。他抿了下唇,拧起眉:“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你再这么折腾是想死吗?”
楚厘眼里划过一丝委屈悲伤愤恨,语气虚弱平静:“不是因为你我才会情绪波动这么大吗?”
邢阑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情,他心里一刺,忽然说不出话了。
过往她受到委屈后撒娇的样子历历在目,再看如今她平静的脸,邢阑喉头动了一下,移开视线,“我送你回医院。”
楚厘拉住他衬衫,声音虚弱却坚定:“去民政局。”
邢阑停顿了几秒,扭回头看向她。
楚厘直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能行,今天就去办了。我不想再和你出来。”
邢阑和她对视了几秒,嗯了一声,关上后座门返回驾驶座。
到达民政局时五点半。
邢阑停下车,从后视镜看着她打开包包开始仔细的涂口红。再看近在咫尺的民政局,他心情一点都高涨不起来。
这种感情很奇怪,不同于第一次来时他激动终于要开始计划的第一部 那种情感,不同于他幻想的完成多年执念的轻松激动感,反而莫名的高兴不起来。
楚厘对着镜子微笑,笑容美丽又温柔。
邢阑瞧着她明媚期待的笑,很想说点什么,但怕再来一次刚刚的状况,忍着没说。
“走吧,进去吧。”
楚厘下了车,蓝裙随风摆动,楚楚动人。
邢阑看了两眼,才下了车。
第一次来她牵着他的手,满脸笑容高兴的拉着他进去,出来时多了两个红本本。
第二次各走一边,中间隔着半米距离。她脸上有笑,只是很浅的微笑。
走到门口,邢阑忽然有种强烈的不想迈进去的感觉。
楚厘回头看他,表情很淡。
邢阑不想承认这种感觉,也不能承认这种感觉。他迈步走进去。
工作人员来接待他们,领着他们从特殊通道进去,办理的过程很快。
楚厘和邢阑沉默不语坐着,和许多离婚的夫妻一样,冷淡到似乎是陌生人。
没几分钟的时间,好似过了很久。
右边椅子上,楚厘垂眼看着桌面,手无意识的转着贝壳包包的链条。
左边椅子上,邢阑面无表情看着工作人员填写,手指一直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
“邢先生,请在这里签一下字。”
工作人员的声音让邢阑陡然回神,手指下粗糙的触感让他怔了一瞬,低下头,钻石指环闪烁着耀眼的光。
竟然忘记摘掉了。
他手指划过指环,旋转着摘下。
他没拿笔签名,楚厘看了过去,亲眼看着他摘掉戒指。
她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戒指早已摘掉。从结婚那天,邢阑一直戴着。她影响有些检查项目,觉得麻烦,已经很久没戴过了。
邢阑捏着戒指看向她,想给她,又停顿了一下,放到了自己西裤口袋里。
楚厘移开眼神,不再看他。
邢阑看了她几眼,拿起笔,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的签下一个漂亮的名字。
随后,他看到她拿过纸,没一丝停顿的潇洒签了个名。
随着手印按下,这三年的关系,彻底终结。
邢阑不想笑,但他还是扯起了唇角。
楚厘笑意盈盈的向工作人员道谢,接过那个红本本。
邢阑看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得刺眼。
楚厘仿若未觉,刚刚的笑脸一瞬间消失,拿着红本看向他:“方便送我回医院吗?”
邢阑定定看了她几秒,“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这个时间,正值夕阳落山,天边染了红霞,今晚的晚霞尤其的红,红的似血,金灿灿的美如仙境。
邢阑完全没等她的意思,很快已经上了车,楚厘却距离车还有五米距离。
她不紧不慢的往过走,身姿纤细窈窕,一袭蓝裙,乌发红唇,气质古雅如古代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
车门打开,邢阑没转头,又戴上了墨镜,目视前方。
楚厘抚着裙子坐进车里,她也没说话,邢阑发动车,车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两人都不说话,真正的相对无言。
楚厘捏着那个新的红本本,翻了仔细看了好几次,翻来覆去的看。
邢阑余光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更加烦躁。
楚厘终于慢吞吞的将本子放到了包包里。她也目视前方,注视着窗外的红霞与车流。
一路上寂静无声,一直到车快到医院,楚厘才轻轻开口。
“邢阑。”
“我想和你说句对不起,为我爸妈,为你妈妈。”
邢阑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紧,没有言语。
楚厘依旧看着前方,目光平静的继续说:“但我做不到不怪你,我还是很恨你,你毁了我的所有。”
“我的一切,都赔给你了。三年的爱情,我的父母,他们一辈子的心血。”楚厘声音有些压抑的哽咽,她努力克制着嗓音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