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桃无奈道:“我就怕她们欺生。”
“我觉得婶婶们都挺好。”
起码看起来都挺面熟善、很淳朴,与她小时候村里的邻居们一样。
小姑娘看着宁桃又甜甜地笑了笑。
宁桃心里有点没谱,“我们在哪儿见过?”
红红笑道:“我就知道公子忘了。”
宁桃当年从京都到新州给他爹报信的路上去讨水时,刚碰到红红爷爷犯病,顺便搭了把手,知道两人没有经济来源,宁香还指点了一下小姑娘的绣活。
祖孙两人后来就靠红红绣东西过了几年,后来爷爷还是去了。
她去京里找亲戚时,刚好范二那里招绣娘。
见到宁香时,她也禁不住吃了一惊,不过后来一想,大概这就是缘份吧,为了让她在有生之年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
宁桃听完,微微有些感慨,“你节哀。”
红红笑道:“多谢公子,我爷爷去世的时候与我说,只要我好好活着他就放心了,所以我一定要每天开开心心地。”
“公子也要开开心心哦!”
小姑娘脸上挂着笑,可眼里却禁不住一水光流动。
宁桃弯弯嘴角,“会的。”
绣坊的事情办完了,宁桃趁着时间还早赶回了县学。
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下了。
第二天,宁桃刚上完早上的课。
小武立马迎上来,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村长带着太太和齐姑娘一道来了,就在咱们院里。”
“齐姑娘?”
话一出口,他就想起来了。
水仙夫家姓齐,齐姑娘说的就是水仙的女儿。
他昨日见了,二三岁的年纪,长得粉雕玉琢的,和水仙姐小时候一样可爱。
宁桃大概已经猜到他们来做什么了,道:“那你去酒楼订桌席面,一会请他们吃顿饭吧,村长平时日帮咱们照看庄子也挺不容易的,对了,把大牛和柱子他们也叫上,二狗今日也来上学了,记得都叫上。”
小武咧咧嘴。
您这理由找得可真好。
明明就是,算了他啥也不知道。
宁桃叫了一群人。
个个都挺和善的,柱子想起他家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一个劲道:“要是我家在这里,也就这么大,两人还能有个伴,我家那孩子可调皮了……”
跟他小时候一个样,简直淘得不要不要的。
珍珍还没见过这么多叔叔,不过大家都蛮喜欢她,刚开始怯生生的躲在外祖母怀里,到了后来,都敢大声说话了。
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特别好听。
宁桃去年为了学雕刻,还特意买几块玉,虽然品质不太好,但雕得挺好玩,有两只可爱的海豚,一大一小,做戏水状。
宁桃确定那日见到的是水仙之后,就特意找出来,打算送给小朋友。
昨天人多没送出去,今日刚好。
小女孩还没见过海豚,好奇地拿在手里摸来摸去。
村长娘子眼眶一红,眼泪差点落下来。
珍珍开心道:“外祖母您快瞧,这个是我娘,这个是我。”
宁桃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那二毛叔叔,给你上面刻上名字好不好。”
小女孩用力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顿了一下又道:“我叫珍珍,我娘叫水仙。”
小女孩眼睛又大又亮,满是坚定,“她娘不叫齐娘子。”
村长娘子一时没忍住,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宁桃只觉得心里发酸,笑道:“我知道,你娘是我好朋友,我也知道你的名字。”
他随身带了刻刀,转身过很快就刻了字上去,把海豚递给珍珍,还告诉她哪个是她的名字,哪一个是她娘的名字。
一顿饭完,小女孩已经和宁桃混熟了。
出门搂着他不撒手。
村长娘子喊了好几次她都不舍得走。
最后愣是趴在宁桃肩头睡着了。
二狗笑道:“她这么喜欢你,你干脆抱回家得了。”
宁桃瞪他,把孩子递给村长娘子,送走了一家人,宁桃才道:“你以为那是小猫小狗,我想带回家就带回家?”
二狗:“……”
大牛噗他:“该,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二狗差点泪奔,他也没说啥呀!
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月初。
伴随着一场春雨,县试正式开始。
宁棋上场前,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
还许了个愿望,宁桃问他,你许的什么,宁棋道:“说了就不灵了。”
考试那一天,宁桃把宁棋和自家的学生全部送进考场。
自己则带着王栋和小武在马车里等着。
县试统共五场。
每次出来,宁棋都能瞧见自家的马车。
而宁桃就在马车外头晃悠,眼睛还时不时的往门口瞟。
说实话,宁桃觉得比起自己考试时还要紧张,担心题是不是难了,或者题目有没有太生疏,甚至还担心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还没有人家私塾里的学生考得好。
这可是自砸饭碗呀。
在这样的焦虑与不安中,刘老爷子带着几个工匠做出了三个水车,分别选了三个地方试水,均相当成功。
杜大人大手一挥,继续别停。
还有许多地方等着呢……
如果水车能够成功,那么杜大人觉得可以向上峰反应,最后整个府里都可以试行,而且他们还能从中收取一些费用。
自然,这都是小事,这算是在他政迹里填上重重的一笔。
宁桃的声望也会水涨船高,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三方都能盈利。
在杜大人的大力支持下,水车在有条不稳的进行着。
宁桃焦虑了两天之后,又正式开始在县学给大家上课。
这次是为了迎接接下来的府试,所以,题目比以前更难了一些,不过大家接受能力显然比起初接触时强多了。
在放榜的前两天,宁桃刚批完手里的题。
就见马师爷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丢给他一封信道:“大人刚收到的,知道您也很着急,特意让我送过来。”
宁桃一边拆信,一边道:“太好了,我爹终于想起他还有两个儿子在老家。”
马师爷但笑不语。
宁桃把信拆开,整个人都懵了。
这不是他爹寄来的,而是朝廷发来的邸报。
宁桃看了马师爷一眼,见他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原先宁少源也给他看过,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文件,见马师爷这表情,他立马就放下心来,仔细一扫禁不住轻咦了一声,“徐泽这次又立了大功了。”
把北容人打回去也就算了,居然还直接打到人老巢去了。
北容人当时就吓尿了,说什么送上皇子作为质子,乐意与夏朝百年好合。
皇帝一高兴,就给他封了侯。
这算是本朝,唯一一个家族里面,封了两位侯的。
所以,这份邸报是个喜报。
也是昭告天下,徐泽的功绩。
如今徐泽带着大军还未回朝,其中还有北容那位皇子。
北容一退,西曲也就没那么嚣张了。
宁桃吐了口气,看完又装了进去,还给马师爷道:“谢谢马先生。”
马师爷笑道:“老夫这还得恭喜解元郎呢,有这么一位骁勇善战的姐夫,将来必定前途一片光明,老夫将来怕是还得仰仗着解元郎呢。”
宁桃拱拱手,“同喜同喜。”
送走了马师爷,宁桃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徐泽是徐泽,宁家是宁家。
年前就说范家出事了,如今两个月了,依旧没什么确切消息。
而宁少源到底能被范家牵扯多少?
宁桃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宁香现在可是侯夫人了,这事也算是可喜可贺不是。
就算是将来宁少源被范家牵扯,皇帝大概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的吧。
尽管心里没底,宁桃也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放榜那一日,天还没亮,他就爬了起来,带着小武一道去看榜。
小武打着哈欠道:“公子对三公子可真好。”
宁桃呵呵,“我不是帮他看。”
他是担心自己的学生……
小武:“……”
这次除了宁棋之外,王家二房的两位表哥,还有二狗以及宁家族学的两位大侄子均下场了。
宁桃到时榜还没张出来。
他出门走得急,连个斗蓬都没罩。
小武道:“公子,您等会,奴才回去给您拿衣裳。”
宁桃搓了搓手道:“不用了,一会太阳出来就暖和了。”
小武道:“奴才跑得快,马上就回来。”
小武是跑得挺快,可他一回来,不止太阳出来了,榜也出来了。
一群人早把宁桃给挤得瞧不见了。
小武抹去额上的汗,只得垫起脚尖找宁桃,这一瞧就看见宁桃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大家乐哈哈地指着榜上的名字,从头到尾的瞧。
宁桃看到榜首的时候,一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
再往后瞧,嘴角的笑容不由的扩大再扩大……
整个榜看下来,他带的学生,上去了二十来个。
宁棋虽然没在榜首,但是也是第二名,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王二挂在三十名,王四的确没上榜。
二狗挂在末尾,自家的两个侄子一个在十六,一个在二十三。
总之,这次县学里面算是大丰收了。
宁桃挤出人群,领着小武喜滋滋地去街边吃了碗馄饨。
老板知道他是去看榜了,笑道:“小宁先生这么开心,看来学生们都考得不错。”
宁桃喜滋滋地点头,“可不是,所以,今日我决定吃两碗馄饨。”
老板笑哈哈道:“没问题……”
两人这话也不知道被谁听去了,结果传着传着就成了,宁桃大半夜不睡觉,去给学生蹲榜,看完榜饿得受不了,一连吃了好几碗馄饨。
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有这样的先生,是县学之福,学生之福。
宁桃撑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回去时,众人对他投来了佩服的目光。
宁桃还以为大家夸得他教得好,不好意思地拱拱手,“应该的,应该的……”
“瞧见没,宁先生真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了,这份心思谁能比得了。”
“可不是,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先生替学生蹲榜去的……”
“……”
宁棋对于自己没能考第一,心里还特别郁闷。
宁棋给他带的早饭,也不乐意吃,一个劲拿着筷子在碗里戳。
宁桃好笑道:“你怎么回事?没考第一就又要哭鼻子,你羞不羞?”
先前年纪小,回来哭哭就算了。
现在都十三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开始议亲了,再哭宁桃都想抽他。
宁棋抿唇不语。
宁桃道:“第二难道就不好了?你要知道,主考官还有自己的喜好呢,指不定你的文章不在他喜欢的点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若是你觉得这次考第二不开心,那你下次府试和院试加油呀,在这里跟我的馄饨撒气做什么?”
宁桃伸手就把碗给夺了过来。
他一大早去蹲榜,现在鼻子还不舒服呢。
熊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宁棋见他真把碗拿走了,眼泪好险没流下来。
宁桃瞪他,“给我缩回去,你这样的年纪再哭鼻子,呵呵……”
信不信老子真抽你了。
宁棋用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从宁桃手里夺过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一碗馄饨下去,郁结的心情算是好了大半。
宁桃道:“行了,赶紧出门吧,你许的愿是什么?咱们赶紧还愿去。”
宁棋一听这个,表情有点古怪。
宁桃催他,“快点,一会庙门怕是都不好进了。”
“我我……我许愿。”
“什么?”
“我许愿,如果,如果这次我中了,就把我那些话本炒给菩萨,让他老人家也看看人间的话本……”
宁桃好险没笑出猪叫声。
你是想把话本卖到天庭还是西方咋的。
宁桃让小武把他的话本给拿了出来。
宁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长长吐了口气,“虽然没考第一,但是我答应菩萨给他看话本的,所以不能食言。”
宁桃呵呵。
你倒是没答应给他烧个金童玉女。
他感觉自己与宁棋的代沟非常大。
不过想想也是,他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活了快四十年了,跟宁少源算是同龄人。
所以,与这个可以当他儿子的弟弟,有代沟那是正常现象。
两人刚出门,就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大家均气洋洋的,表示要和宁桃一道去还愿。
胖师兄打着哈欠挤上了宁桃的马车,闭着眼睛哼哼道:“你现在可是出名了,我就是运气不好。”
他昨天晚上也早早去蹲榜了,毕竟自己头一次当先生。
代的学生头一次参加考试。
结果,蹲到快天亮了,不由的就睡着了,一睁眼宁桃的事迹已经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街头巷尾。
胖师兄气得都没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