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可爱了。
怎么都可爱。
“我想!”烟花还在继续点燃,盛大明亮的焰火雨里,鹿溪趴在他耳旁大叫,“到空旷的船上!只要说!爱你!”
薄光年忍不住:“鱼群就会跟着我——”
鹿溪:“游向陆地!”
耳畔风声猎猎,不知道她到底准备了多少焰火,放起来没完没了,什么也听不清。
薄光年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轻而浅,他揽着她的肩膀,吻得十分珍惜。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住在海岸边的其他人,跟拍错过了一大段,只捕捉到一段接吻镜头,导演扼腕:“不是说好了,这个焰火明天再放吗!”
这句叹息被焰火的炸裂声掩盖住,并没有传进鹿溪的耳朵。
海边空气透着凉意,薄光年的唇也有些凉。
他吻得并不深入,鹿溪亲亲他的下唇,又亲昵地蹭蹭他的下巴,才抬起眼睛:“喜欢这份礼物吗?其实我原本还准备了别的,有一封情书,还有拍立得,还有……”
焰火仍然没有放完,哪怕离这么近,他仍不能完整听清她说话的内容。
他轻碰了碰她的唇角,情难自禁,在她脸上也留下一个吻,哑声,热气打在她耳畔的鼓膜:“喜欢。剩下的,先欠着。”
今天的开心已经够了,剩下的他要留到下一次。
多高兴几天。
听到这两个字,鹿溪心下微动,有什么在挠似的,一秒也等不了。
她等不到烟花放完了。
“薄光年。”鹿溪看他,纤长得过分的睫毛卷而翘,耳朵发烫,将要移山倒海似的,心跳得快要蹦出嘴巴,紧张又有些兴奋地,小声道,“我喜欢你。”
薄光年目光专注,低声:“我知道。”
“那。”她心跳快得不行,夜风将束在脑后的细碎短发又带到了额前,痒痒的,她轻声,“你喜欢我吗?”
又一枚焰火在头顶轰然炸开。
细碎的光点如星子一般从空中坠落,这场焰火放得太久,黑夜漫长无边际,永无休止的夏日仿佛要绵延到下一个世纪。
薄光年微抿着唇,仍然与她对视,却很久没有说话。
鹿溪满腔期待,嘴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眼里却带着点柔软的水汽,写满了:快说呀快说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别想瞒着我啦。
她一动不动盯着他,明明是自己准备的烟花,内心这一刻却升起一些小小的动摇,害怕这么排山倒海的炸裂声,让她错过心爱的少年的哪怕半句话。
可薄光年始终没有再开口。
鹿溪从兴奋到忐忑,到小小的焦灼。
勇气像一戳就破的气球,他轻轻一戳,吹满的气就迅速散尽,一点儿不剩。
“为,为什么?”她不解极了,心碎的前一秒,不服输地问,“你不喜欢我吗?”
薄光年这次没有犹豫:“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不讨厌你。”
鹿溪不懂:“那,那为什么——”
她说出口的瞬间就明白了,“不讨厌”跟“喜欢”是两件事,他明明很早之前就说过,是她不信而已。
鹿溪站在被点亮的星空下,突然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狼狈之余又有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在第二天傍晚,叫所有人一起来观看这场焰火。幸好眼下跟拍碍于烟花没有靠近,不然摄像机前的自己,一定比现在可怜一百倍。
她放开他:“我知道了。”
手心的热气忽而抽离,薄光年皱眉,直觉不能现在放开她的手。
他重新捉住她,问:“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鹿溪想把手抽出来,试了试,抽不动。
她垂下眼睫,嗓子有点哑:“我不明白,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就是为了,为了向外界表现,我们关系很好吗?”
耳畔烟花炸开的声音尚未休止,刚刚薄光年一直是靠看她口型来辨认内容,现在她一低头,他辨认出的内容就变得断续。
他忽然有些躁,跟平时的火气或是生气都不太一样,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说话的内容,好像晚一秒就会错过全世界。
他凑上前,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跟你表现得这么亲密吗?跟综艺没关系,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想要做。”
他想要做。
但他并不喜欢她。
那说明,是谁都没关系,他只是需要一个情感投射对象。不管当初他遇到的是谁,娶的是谁,都会像现在一样,接吻,上床,哄她,永远不忘记给她带礼物,亲昵地抵着额头叫对方小名。
鹿溪本来不想哭,现在眼眶里的热气有点憋不住。
她躲开他的额头:“好了,我知道了。”
薄光年觉得不对劲,不肯放开她:“你真的知道了吗……你在难过?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啊!那我难过很奇怪吗?”
这人真是烦死了她不够狼狈吗为什么一直问一直问,鹿溪想推开他又推不开,周围没有别人,跟拍远远地拍两个人的剪影,以为他们在亲亲抱抱。
“可是喜欢我的人很多。”焰火的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时间掐得很准,夏日四点多,远处海边的天空开始泛起小小的鱼肚白。
薄光年妄图跟她讲道理,“粉丝,同学,还有高中时你也见过的那些往我抽屉里塞情书的人,他们都说喜欢我,难道每一个人我都要喜欢吗?”
鹿溪放弃挣扎,抽出一只手迅速擦掉不争气地滚出眼眶的泪珠:“所以在你心里,我跟那些人是一样的。”
她怎么突然哭了。
薄光年心里一慌,被火烧到似的,但旋即就稳住。
他皱眉:“不一样啊,那些人很讨厌,可是你不讨厌。”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鹿溪忽然感到疲惫,不想再跟他争辩。
薄光年看着她,胸口发闷,顾不上去想缘由,下意识伸手,用拇指擦她脸上没擦干净的眼泪,哑声:“为什么要哭。”
鹿溪没有力气了,垂着头,问什么说什么:“不知道,我忍不住。”
一想到如果当初没跟他结婚,现在跟他站在一起的就会是另外一个不知道是哪家的名媛千金,用同样的姿态和方式,跟他发生后续一系列所有的事,她就觉得非常窒息。
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构想出了他投资别人公司、帮别人整理融资资料、跟别人上床、给别人做饭的画面。
他在她脑子里出了一个巨大的轨。
薄光年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抿唇:“你看起来很难过。”
比跟景宴分手时,还要难过。
是因为他吗?
可是,为什么。他不跟她谈恋爱,也会让她这么不开心吗?
“是的,我很难过,因为你是一个傻子。”鹿溪喃喃自语,“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趁他皱眉,她拽开他的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反正喜不喜欢什么的,对你来说也根本就不重要。”
她说,“反正,从头到尾,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想而已。”
作者有话说:
鹿鹿子:擦干眼泪,面无表情地抱着恐龙爬起来,坚强地走掉。
鹿鹿子:这个男人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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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我想,到空旷的海上/只要说:爱你/鱼群就会跟着我/游向陆地。——顾城 《分别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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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我喜欢的剧情,抽一些红包子庆祝一下,苍蝇搓手咦嘻嘻嘻 -3-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蘑菇酱 36瓶;姜梧 5瓶;桃子、倾颜、小白乖不乖、潇雅、过期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两次 [VIP]
天空之中烟花逐渐散尽, 远方的天空慢慢泛白,海鸥在空中盘旋,白昼即将拉开序幕。
鹿溪转头快步往回走, 薄光年微皱着眉回想她最后两句话,步伐慢了半拍,跟在她身后。
导演看到鹿溪往这边走,拦着她感慨:“你说要在海边放焰火,我本来想拍个特辑呢, 结果一眨眼, 哎就这么过去了。”
鹿溪微垂着眼,没有说话。
出门之前她将衣服上每一个褶都检查过了, 披肩的长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既不会遮挡腰身, 又不妨碍抗风。然而眼下她垂眼看着胸前被包裹在花朵形状的小扣子中央的珍珠,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体面。
她滑稽极了。
她是个笑话。
导演并没有注意到, 长居北城, 他也很多年没看过这么长时间的焰火, 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我给你们拉远景, 可以让剪辑把海边这期的卡点就卡在这儿。”
两个人在漫天焰火里对视,背景壮阔盛大, 怎么想怎么漂亮。
鹿溪显然也想到了。
她眼眶又开始发热,使劲憋住,微舔一下唇,问:“没忍住, 提前把烟花给放了。既然这样, 拍摄也结束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回北城?”
薄总鹿总行程繁忙,导演以为他们又有临时安排:“可以啊,我把白天那场直播取消掉就行。不过知知他们以为你明晚放焰火,所以订的是明天夜里的票,你跟光年要改签吗?”
鹿溪点点头:“改签到早上吧,我们先回去。”
回北城之后,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一直跟薄光年待在一起了。
她就可以冷静冷静。
晨风沁凉,带着夏天的气息。
薄光年在她身后站住,衣物上清淡的铃兰香气像他的人一样有侵略性,丝丝缕缕占据鹿溪的呼吸。
她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薄光年眼皮微微一跳。
导演:“这么急啊,行,那我先去让人给你们改时间,等天亮了你去跟知知他们说一声。”
鹿溪:“好,麻烦您了。”
跟拍一边兴奋地小声说烟花真好看,一边忍不住偷偷打哈欠,跟着导演一起离开。
鹿溪脸上表情淡淡的,也没看薄光年,转身朝住处的方向走。
薄光年眉峰微聚,低声问:“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如果你想待在这儿,也可以在这里待着。”鹿溪语气平淡,“反正黎湘她们也都还没走,你可以多跟他们叙叙旧。”
这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薄光年不满:“景宴和简竹真半夜就已经离开了。”
鹿溪:“喔,是吗?”关她什么事?
她径直走到门前,屋门上方的小灯啪嗒亮起,柔软的灯光垂在把手上。
鹿溪伸出手嘀嘀按密码,薄光年总觉得哪里不对,思索几秒,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跟黎湘没什么联系,没跟她单独见过面,也没有叙过旧。”
房门打开,鹿溪走进去:“嗯。”
她还是不看他,薄光年清秀的眉头皱得更深:“你为……小鹿,你为什么不看我?”
鹿溪站在料理台后,回过头默不作声地跟他对视,一双眼黑白分明,黑的静,白的冷。
十秒过后,她准时收回目光:“好了,看过了。合同里规定我俩每天必须跟对方眼神交流三次,今天你还剩两次机会,珍惜点用。”
薄光年:“……”
他看着她跑上楼将随身携带的小化妆包和床头的科幻小说都收进背包,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有些无措。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以前从来没有过,学生时代无论老师出多难多变态的高数题他都能准确答出来,他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对万事万物都有十足的把握,成竹在胸,踌躇与不确定的情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可现在他有些茫然,又有些烦。
“你……要带什么东西走吗?”他迈动长腿上前,主动问,“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收。”
她随身的行李本就很少,其他的就原地放着也没事,海岛的房子会有管家来帮他们收拾整理。
鹿溪拉上背包拉链:“没有了,我没什么东西要带走。”
如果可以的话,连你我都不想带走了。
不能想这个,想到就想哭。
鹿溪避免与他对视,背上包站起身,导演的电话也刚好打过来:“机票帮你们改签好啦,要不要我这边开车送你们去机场?”
鹿溪礼貌疏离:“谢谢您,不用了,我们有自己的司机。”
导演连忙在电话那头连声“不要这么客套”,薄光年刚刚松开的眉头又渐渐皱起来,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
她突然对自己也很疏离。
就像对待外人一样。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没说喜欢她,但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见她下楼,他下意识问:“早饭想吃什么?”
天快要亮了,这里离海边很近,鹿溪脚步微顿,突然想起。
刚来海岛的时候,管家提醒他们日出时间是早上四五点,两个人纷纷表示起不来床,不去看日出了。
可今天时间赶得恰恰好,偏偏谁也没心情再看了。
“不吃了。”鹿溪低头查看航班信息,“我不饿。”
薄光年忍不住握住她细白的手腕,低声:“你不问问我饿不饿吗?”
往常,每一次,她都会问的。
鹿溪放下手机,沉默半秒,借着拉背包肩带的动作,拂落他搭上来的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合同里又没要求我这样做。”
薄光年怔在原地。
半天没有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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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拎包出门时,戴白手套的司机已经等待在家门口。
旭日初升,海边的风仍然带着凉意,太阳没什么温度,稀薄的光芒像蜂蜜一样撒在海面上,铺开的金光也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