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乘舟拾星
时间:2021-08-07 09:40:37

  钟明齐心下稍安,脸上划过一丝笑意,转过身去蹲在王氏脚边:“巷子路不好走,母亲眼睛不好,儿子背您出去吧。”
  ......
  夏日灿阳高挂,季府上下一片喜气,丫鬟小厮从寅时起就开始忙叨,声音都传到了季芊婷的小院子。今日醒来便觉阳光刺目,穿了一身新衣裳,到了吉时,便来了前院,正赶上钟明齐来接亲,细长的红毯从正堂一路铺到正门口,院中站了许多人,都挤在红毯两侧,自动成了两行人墙,季芊婷站在廊下松树旁的阴影下,远远瞧着,也不凑前。自打林泊元一入了府便来寻她,知道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在人群稍稍扫了两眼便跑到别处寻,果然在松树下寻到了她,正独自揪着松针玩的自在。
  “人人都去前面看热闹,你怎么自己躲到这来了?”林泊元快步来到她身边,也挤了阴影站定。
  “有什么好看的,我若是去了让柳姨娘瞧见,大喜的日子不是给她添堵吗。”
  “季芊婷,你还欠我一个大席面,你可别忘了。”林泊元笑意提醒道。
  “记得,不过明日我就要走了,来不及,等我从祖母那里回来就去找你,如何?”
  “一言为定!”说到要走,林泊元是很不情愿的,若是许久见不到季芊婷,他便会觉得日子难过。
  林泊元侧头看去,满目的喜色,平日这些他是从不上心的,可是不知为何他今日见了便会心动,不禁想着,若是哪日自己府上也是这满堂的红色,会是什么样子。
  也想不出,季芊婷若是着一身红嫁衣会是什么模样。
  她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想到此,他不禁勾起了唇角,也不知搭了脑中哪根神经轻唤道:“季芊婷......”
  林泊元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定睛看着身侧的她,眉目此刻轻轻垂着,细嫩的手指掐着指尖儿的松针,安然淡远,小巧的鼻尖儿沁出细汗凭添可爱。
  “嗯?”季芊婷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清澈眼仁黑得发亮,鹅蛋脸形流畅,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寸,恰到正好。
  她身量正到林泊元的嘴唇,这个角度看去,更是绝美,林泊元被闪了一瞬,喉节上下摆动,刚要讲出他想讲的话,只听不知哪个破锣嗓子在门前嚷:“新郎来接亲了!”
  季芊婷闻声下意识朝前望去,眨眼的功夫林泊元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真是晦气。”他在心里暗自骂那破锣嗓子坏事。
  说话间一身吉服的钟明齐从马上下来,远远瞧着一身红行进院中,身形瘦高挺拔,面容淡漠,没有一丝喜色,旁人热闹拥挤,同他成了鲜明对比。
  他一步一步慢行,每踏出一步心上便紧一分,尤记得前世,他也这样行过,只是那时他要娶的是季芊婷,而非今日的季秋棠,他也知道过了今日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也讲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盲目盼着,希望还有以后。
  他无意间目光朝右侧一少,人头缝隙中瞧见远处季芊婷立在松影中,一侧站的是林泊元。他脚步一顿,目光哀伤悠长,他悔了,连脚步也不觉停住了,不想再往前行半步。
  季芊婷就这样冷眼瞧着他,瞳孔中一丝波动也无,前世婚嫁之日的场面好似近在眼前,那时的她觉着是那一生最欢喜的时光,谁知后来,有多开怀便有多凄惨。
  她那一生的悲凉,正是从她嫁给钟明齐那天便注定的。
  这一瞬的功夫,钟明齐内心挣扎,好似过了几月几年那样长,他手指暗掐了袖口上的金绣吉祥云纹,掂量着若是此刻脱去这一身喜服,过去扯了季芊婷离开,结果会如何?
  只那一点念头在他看到季芊婷清冷带恨的目光后便一去不返,今日的季芊婷大抵不会同他离开。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若是他真不顾一切那样做了,季文升也不会轻饶了他,如此一来,往后的人生怕是便再没有任何一点指望了。
  他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收回,目视前方,苦笑一声后再次抬起脚步。
 
 
第19章 
  在季秋棠嫁人后的第二日一早,季芊婷便收拾了行囊准备出发去祖母家。
  季文升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府内的残喜还未完全收拾干净,季芊婷回望府门,心中平静无波。
  “芊婷,要带给祖母的东西可都带全了?”季文升问。
  “是,昨天夜里文竹已经都仔细检查过了,父亲吩咐的一件都没落。”季芊婷微微点头应着。
  “好,”季文升转而又朝马车旁规矩站定的四个小厮扬声吩咐道,“这一路上,你们要看顾好三姑娘,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是。”四人齐声应下。
  “若是觉着祖母那里还算习惯,久住些也无妨,祖母年纪大了,又不肯来京中,你多陪陪她,为父也安心。”
  季芊婷仰头望着季文升,这样语重心长的同她讲话真是难得,果然父亲的为人不敢多想,连对自己女儿也会这样演。
  他急着将自己支开,无非是觉着自己在府中是个不安的,不知什么时候会闹出事来,毕竟这阵子府里风波不断,他又时常听着柳姨娘的耳旁风,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总是对自己很忌惮。
  他心里许是巴不得自己永远不要回京城,最好在祖母身边落地扎根才是。
  “是,芊婷记下了,”她眨巴一下眼睛,眉目垂下,“父亲和母亲在京中也要多保重身体。”
  这对父女间独特的生疏客套过后,季芊婷终是扭身上了马车,文竹将马车的帘子放下,车内光线昏暗,正遮了季芊婷脸上的光彩。
  文竹见季芊婷脸色不算好,多心她是为了钟明齐昨日成亲的事,于是道:“姑娘,出去转几日也不错,就当散散心。”
  “左不过是去祖母家,有什么好散的。”季芊婷冷着脸,心中确实有些苦恼,不知过阵子该如何整日面对那个对她没什么情分的老人。
  还有就是心里没底这样不辞而别,林泊元会不会怪她。
  ……
  马车缓缓而行,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出了城门,不多时,林泊元也骑马出了城,在城门口勒了缰绳,坐在马背上遥望季芊婷的马车渐行渐远,德宝带着两个家丁也随后跟上,德宝远远瞧着他望的方向问道:“公子,已经出城了,还要跟吗?”
  “跟着,”林泊元一扬下巴,“虽说有人护着,可她离家这么远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要亲眼见着她进了她祖母家的门才行。”
  德宝笑嘻嘻,一副看透的模样,“公子您明明对三姑娘这么上心,怎么不跟上去,反而偷偷随在后面?”
  “你懂什么?”林泊元朝德宝飞了个白眼,让他光明正大的随在季芊婷左右,他哪里敢。
  一想到许多天将见不到,他怎么也安坐不好,反正在家里也是闲人一个,不如就跟出来,若不然他总担心她在路上出点什么事。
  说到底,就是不能一日看不着,那种抓心挠肝的思念感,他怕挺不住。
  ......
  钟宅。
  红梅推开妆台前的轩窗,正见对面黄花树上一对莺儿欢跳着恰啼,这本是琴瑟和鸣的景,红梅看在眼里却不敢声张,才露出的笑意在转过身来之后便恢复如常。
  她绕到季秋棠的身后,一手抄起檀木梳子,一手握着一绺长发轻慢的梳起来。
  小心打量铜镜中季秋棠的脸色,腊黄的几乎和铜镜融为一色。
  她昨晚一夜没睡,在新房的床榻上端坐到了天明,钟明齐昨晚喝得烂醉归来,一头扎进榻中便睡的不醒人事。透过铜镜朝后看去,只能隐约看到钟明齐还穿在脚上的喜靴。
  季秋棠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到头来竟没想到,还是跟了这个男人。
  她堂堂季府的二姑娘,居然跟了这个布衣。
  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即便走到这步田地,她也不想就这样被困住,想到季芊婷此时该如何得意,她心里便越发的恨,手中握的黛笔被一下子折断,“叭”地一声,在这安静的屋里格外响亮。
  黛笔折了,弄了她满手的乌黑,随之断掉的黛笔从掌心滑落到地上,红梅一见,取了湿帕子蹲在她膝下帮她净手,“姑娘,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嫁过来了,就是钟家的人了,今日新妇进门第一天,要给老夫人敬茶才是,若想旁的,往后再做也不迟。”
  季秋棠失魂落魄的望着窗外,满目的花红柳绿她却一点兴致也无,任由红梅给她擦手,她只顾着冷笑起来,“钟家的人……钟家的人又怎样。”
  她眼角睨着身后方向,带着十分的鄙夷神色,“他当我愿意做他钟家的人?敬茶......我这一嫁,带着他整个钟家飞黄腾达,按理来说,该是他们母子来向我敬茶才是。”
  “姑娘.....”红梅虽然知道自家姑娘对这亲事是十分的不情愿,可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说也是在钟府里,若是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她们,于是便给她使了个眼神,又偷瞄了床榻上的钟明齐一眼。
  实际上床榻上的人早就醒了,也可说是一夜未怎睡过,他喝得烂醉进门,只不过是不想碰季秋棠罢了,又不想同她多费唇舌,只能这样。
  只是一大早便听了她这样没规矩的一番话,着实头疼,当初打定了同她只做一对表面夫妻,好生养在府里也罢了,可她素日猖狂惯了,看样子即便想要安宁也难。
  实在躺不下去,干脆坐起身,衣料????的声音惊了红梅。
  红梅向来是个场面十足的人,即便心里再瞧不上这个人,也会客客气气,礼貌周全,见他起身,便柔声问道:“姑爷醒了。想着昨日姑爷喝多了,酒难醒,就没敢惊动您,这会儿既然您起了,我这就找人伺候您更衣。”
  钟明齐并未抬眼,也不应声,而是直接下地,朝门外走去,一只脚才踏出去便又收回,身影微顿了片刻,转身又折回屋里。
  二人对视,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惯。
  “不管怎么说,是在下替府上解了围,娶二姑娘进门,都是看在季伯父的面子上。姑娘不愿意嫁,我亦不愿意娶,从今往后,二姑娘住这里,我住在书房,你我相安无事,对你,对季府都好。”
  自打钟明齐来到季府,还是第一次同季秋棠讲这么多,往常他儒雅斯文,从来不多言多语,这会儿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夹枪带棒,此刻季秋棠听了,无疑就是火上浇油。
  季秋棠一拍桌案起身,红袍长袖扫在妆台,瓶瓶罐罐跌落在地上,脚边顿时一片狼藉,她抬手指着钟明齐的鼻尖儿破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同我讲这些?这么多年你得了我家多少好处自己心里没个算盘,反而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尖牙利齿的模样有八成柳姨娘的风范。
  许是气急,忽然不怒反笑,在屋里悠悠踱步,晃荡在钟明齐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鄙夷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方才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你成了我家的恩人,我是不是还要反过来谢谢你?你我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做派。旁人看不清也就罢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了这么点家业,为了你自己的前程抛了你的老相好,现在又说看在我爹的份上,占了便宜还卖乖,你倒是能耐!”
  这一席话如同倒豆子一般喷的钟明齐张不开嘴,知道对面这位是最为尖酸刻薄之人,多说无益,也只能置之不理,怒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第20章 
  王氏第一次做婆婆,虽然这庄婚事是生拉硬凑在一起的,可她顾念季府恩情,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于是一早便坐在正堂之上等着新妇。
  眼睛虽然看不真切,也知道现在住的宅院要比之前那小巷子好千百倍,身上着的是绫罗绸缎,日子倒比钟明齐父亲在世时还要阔绰一些。
  王氏长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身上的缎子,缎面柔软光滑,手摸上去生怕给刮花了。
  等了许久,钟明齐才进门,他没想到娘亲会在这里等候,见着她一脸期望的神色,心里一紧。
  “娘,您怎么在这。”他问。
  “今天新媳妇进门,当然要在这。”王氏见着只有他一人身影,从语气中听出他好像不大痛快,便猜到了七八,于是又道,“娘听说,二姑娘虽然是庶出,可季大人特别疼爱她,想来从来没吃过苦,如今到了咱们家,咱们也要好好养着,别委屈了人家。”
  “她算哪门子新媳妇,”钟明齐想到方才季秋棠骂他的嘴脸,一个头两个大,“既然你我都知道怎么回事,娘就不要管她了,只顾自己便好,其他的,随她去。”
  “这哪里成……”王氏低声道。
  话还未落地,便听有人在院子里说话,“这宅子可比季府小了不知多少,这花草也是乱七八糟的,种的都是什么!”
  季秋棠脚步慢行,四处打量,觉着没一处顺眼。
  红梅见着堂中钟明齐的脸色灰突突的,忙从中调和道:“现在宅子确实小了点儿,可往后便不一定了,姑爷前途无量。”
  “他?”季秋棠冷笑一声,眼白飞到了天上去。
  轻慢的进了正堂,见着王氏一脸尴尬的坐在正对面,人又瘦又小,因为这几年的操劳蹉跎显得比同龄人要老些,一身绸缎新衣裳穿在她身上应了那句“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方才的话王氏听得清楚。
  季秋棠进了门二话不说便坐下,宅里新来的丫鬟不明内情,按照新媳妇进门的规矩端上了新茶,立在季秋棠面前。
  季秋棠只扫了一眼,丝毫没有起身奉茶的意思。
  “下去吧。”钟明齐朝丫鬟一摆手。
  丫鬟退下后,王氏才反应过来,从身边摸了个精致的匣子出来,柔声道:“二姑娘刚进门,若是哪里不方便的,吩咐就好,我们一定尽量满足。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就当见面礼。”
  季秋棠也不答话,对王氏的话置若罔闻,只歪着头理着指甲,气氛一度尴尬饭冰点。
  王氏的手还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举着也不是。
  红梅瞧了自家姑娘一眼,踌躇了一会儿上前双手接过,微微福了福身,“谢过老夫人。”
  来到季秋棠跟前,将匣子打开,弯身送到她眼前,季秋棠瞥了一眼,匣子里面躺着的是一只玉镯。她素手捏起,举在阳光下端详片刻,未来得及讲话便听王氏又道:“这还是当年我嫁到钟家时我婆婆传下来的,如今二姑娘进门,这个便交给二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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