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因为最近天气星象不明的借口搪塞了,没想阴沉了多日的天气就在今夜重新清明。
她带着心中多日的困惑举头观星,于在头顶偏南,见着一颗醒目耀眼的星星盖过旁侧的光芒,如同浩瀚海洋中忽然浮现的明珠。旁人光芒无法与之相比较。
方氏盘踞在东,家族气运细算之下,该是仍旧会出一位皇后,可奇怪的是,这颗忽然冒出来的星却不在本来该在的位置。
该是方家却又不是,很是让人觉着疑惑。
星象司搁下纸笔,沉默稍许才问:“近日京城可有哪家有女孩出世?”
这于星象阁而言,每日出生的孩童都会一一记录,若有特殊星象出现,会加以对比,确保万无一失。
这问题自然难不倒女使,“听说今天辰时,苑马寺少卿季文升家中喜得千金。”
闻言星象司手一抖,季府就在城南,为何这颗星会悬挂于南方,本是后位之象,又为什么不在方氏所在的东方?
“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女使又问了一遍,只瞧她神情,便已经明白了七八。
“明日我会亲自禀报皇后娘娘,方家还会出一位皇后。”
“可这颗星,该如何解释?”女使手指头顶天暮。
星象司沉吟片刻,良久才言:“若想活命,少说少做,只捡她想听的说罢。”
女使立即会意,喏喏应下。
.
十四年后,季府。
学究今日来的晚,学堂无人管理,散成一团。
林泊元在屋里找了一圈儿也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于是调转来到庭院。
穿过游廊,略过花影,正看见一抹俏丽身姿独坐在园中湖边假石上,手握小扇挡在额前挡日头,身子微微前探,瘦弱身姿还未长开,却已显出婀娜之姿,一身广绣轻纱细钿鹅黄罗裙衬得肤色越发吹弹可破。
她不说不笑,只凭自己往那里一坐,便美得像一幅画。
犹记得前年除夕,他盛马车从季府门前经过,府门炮仗烟花不绝,他一时兴起掀开毡帘看热闹,烟花缭乱中,一颗圆圆的脑袋自人群中小心翼翼的探出来,笑意潺潺,一双眉眼灵动清澈,那眸子是他长这么大见到过最为纯净的,让他心口不由一窒,到如今亦忘不了那种感觉。
林泊元一双眼睛自打放在她身上那一刻起便再也挪不开。
后来他才知,那姑娘是季府庶女,名为芊婷。
而后,他刻意摒弃了家里给他挑选的名家名师,偏偏转去季家学堂。旁人不知他撒的什么疯,唯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想见那个人。
……
他兀自还沉在美梦中,忽被花拱门后琐碎的谈话男声叨扰。
刚要发作,便听见其中一人道:“她就是季芊婷?”
“对,就是她。”
“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待过两年我便纳了她如何?”
“多没意思,沉沉闷闷的,整日不见说一句话,还是个庶女。”
“这你就不懂了,这样的姑娘才好摆弄……”话音一落,便听见一阵猥琐笑声。
他们不知的是,这些猖狂又恶心的话尽数被林泊元听到耳朵里。
林泊元双眼微眯,认出他们是才来季家学堂读书的世家子,他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
不知死活的世家子一共三人,下了学堂皆长随牵马而行,在长街上格外招摇,长街百姓行人密集,可见了这几个人也不得不让出路来,生怕招惹了什么麻烦。
此时,忽然有一行人冲过来连人带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随即街中一辆华盖秀顶的马车停下,拦住去路。
几人一眼便见这是谁家的马车,面面相觑,自认为没有什么得罪里面这位阎王的地方。
随着马车里的人一声令下,三个人被人从马上生生扯下,随后不知多少人上来拳打脚踢。
时辰差不多后,一人气焰未消,勉强爬起来指着马车里的人破口大骂道:“林泊元,你给我滚出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话音才落无多久,原本围在他身边的果然就散开,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下一刻便觉着脸上被人用力踏过,竟是林泊元的鞋底贴在他脸上。
“让我看看你是谁!”他高高在上,一双冷眸沉着,如冰山凉湖。
“我爹,我爹知道不会放过你的!”鞋底下的人语气怂了许多。
“你将你爹叫来,我连他一起打。”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今日为何打我!”
“呵,”一声冷笑从林泊元喉咙里挤出,“你记住,不该说的话别说,今日给你个教训,若是明日我在季家学堂看见你们,就不是今日这般简单了,回家自己好好反省,到底错在哪里了。”
他终于将脚从那人脸上挪开,冷眼转身时,正瞧见街上人群中一双澄澈的眼睛照在他脸上。
二人对视的瞬间,他分明见得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恐。
他心头一梗,竟然第一次有了想解释的念头,可那人明显被吓着了,目光一闪,随之扯了婢女跑开,淹没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他苦笑。
季芊婷扯着文竹跑出去好远,到了僻静处文竹才拍着心口道:“这林家二公子怎么这么凶的?”
“谁知道呢,早就听说他不安分,想不到今日居然当街打人。”季芊婷亦轻抚了心口,面上浮起一抹担忧之色。
“往后若谁嫁给他便倒霉了,这脾气,不知要给夫人受多少气呢!”那场面,文竹是连想也不敢。
季芊婷觉着此话有理,不觉认同的点头,虽不知那个倒霉鬼会是谁,心里却已经升起了同情,“不知谁会那么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