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欢——望烟
时间:2021-08-07 09:44:33

  沈妙意心里一暖,在人身上找着舒服的位置,轻闭上眼睛,喃喃着:“娘对妙意真好。”
  沈氏摸着女儿发顶,笑的温柔:“你是娘的宝贝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谁要欺负你,娘能拼命!”
  “嗯,”沈妙意鼻尖发酸,闭着的眼睛热热的,“我也是,会保护娘。”
  。
  城外军营,旌旗在黑夜中烈烈招展。
  本是人人入睡之时,却见一队兵马从营地开出,浩浩荡荡往远处进发。
  打首的骏马之上,男子一身黑色铁甲,一张脸挡在铁盔下,斗篷随风扬起。
  他手里攥着的除了缰绳,还有一条粗麻绳,近两丈长的绳子另一端拽着一个人,吃力的迈步小跑跟上马的步子。
  “侯爷,我说的都是真的。”赵会苦着脸,被迫拖着走,手腕上的皮都被绳子勒破了,“那群贼寇凶悍,地势又险,你真要去,也得提前准备……”
  殷铮在马背上回了下头,眼角一扫:“这不是有赵大人你吗?你先前去走一趟,我后面再上。”
  说着,他拉了下绳子,赵会的身子就踉跄往前跑。
  “侯爷,我真的去了,太子的人可就知道了,到时候京里也知道……”
  “闭嘴,”殷铮冷喝一声,“再出一点儿声,割了你的舌头!”
  身后安静了,只有行军往前的踏步声,在黑夜里那样明显。
  仇浮打马从后面上来,跟在殷铮身后,身上铁甲擦擦作响。
  “侯爷,真的不需要部署?为何突然想征讨贼寇老巢,之前说要谨慎的……”
  “不必说了。”殷铮抬起手,示意人不用再说,“记得,到时候别放过一个。”
  劲风狂卷而来,擦过他的脸颊,吹不灭他心头的火。他想杀人,用手里的刀,听那遍地哀嚎……
  那一夜,天空没有半点亮光,那一夜,大火蔓延了十座山头。
  。
  清恩寺,位于镜湖南岸,双峰山的半腰处,是一座百年古刹。
  虔诚的香客从山门前便开始心里念佛,寺里钟声撞响,敲震了四周山峦。
  “这里倒是清净,还有后山的枫叶那叫一个好看,远瞧着就跟火烧似的。”张妈妈敞开客房的门,对寺里僧人的安排很是满意。
  这里是寺院后面一处清净的小院子,专门招待来寺里的女香客,住宿、休息。
  客房正靠在山根,院中一颗参天槐树,粗细得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抱得过来。这树活了许多年岁,便有了灵性,一口古井挖下树下,常年冒着甘泉。
  传说这是一棵姻缘树,所以枝子上被系了许多的红绳,那是女儿家们对自己姻缘的祈祷。
  后面便是青松林子,沈妙意站在院门处,仰头望向山顶,山风摇着整座山林。
  “真好。”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月婵提着包袱打外面进来,抱怨了声:“就姑娘你觉得好,这上山来一趟,人的骨头都散架了。”
  沈妙意捂嘴笑着,眼睛瞟去那棵大槐树:“月婵,我给你准备了红绳,待会儿你系上去。”
  “姑娘?”月婵脸一红,快步往屋中走着,“夫人不管着你,什么话都说。”
  张妈妈正好出来,接去月婵手里的包袱,道:“我看姑娘出来走走挺好的,看在府里憋着,整日里不说一句话。”
  月婵嗯了声,走回到沈妙意身旁:“姑娘,真的要在这儿住上几日?这里荒山野岭的,找个说话儿的都没有,什么也不能做……”
  “嘘,”沈妙意抬起一根手指挡在嘴边,眼睛晶亮透彻,“莫要说这样的话,来这儿自然不是游玩,要诚心。”
  她站去树下,探头往深井里看了眼,感受到一股清凉。
  终于出来了,在这里等到出嫁就好。
  张妈妈收拾好,便走过来,把沈妙意往一旁拉走:“站井边上作甚?看着怪瘆人的。”
  沈妙意笑笑,心里完全松快下来,任由人带着自己往前走,最后一把摁在竹椅上。
  “妈妈这样拉我,像贼匪?”
  “贼匪?”张妈妈笑道,“你也听说牛王山的事了?咱家侯爷还真是了得,竟一夜之间铲平了那贼匪窝子。”
  乍听到殷铮的名字,沈妙意下意识抓紧了手。
  “哦。”她低下头淡淡应了声,
  张妈妈又讲着自己知道的,没发现沈妙意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听说那大火烧红了半边天,那些个贼寇一个没剩,跟人间炼狱似的。不知真假,说侯爷受伤了,想想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是心惊。”
  “他受伤了?”沈妙意随意问了声。
  “是,”张妈妈点头,“轻重也不知道,说是在军营里养着。”
  沈妙意嗯了声,没再说话。
  。
  两日过去,幽静的寺庙让人彻底洗去了俗世的烦忧。
  沈妙意每日里就是诵经念佛,有时人少也是去大殿中拜祭。
  过晌,抄完佛经,她走到院中。槐树上的红线在风中飘着,煞是好看。
  月婵从外面进来,几步过来:“姑娘,我看有人从后山回来,说是那边的枫叶好看。要不要过去瞧瞧?”
  “后山?”沈妙意揉揉手腕,抄了太多手有些酸,“张妈妈呢?”
  “跟着一位师父学什么咳症的穴位,”月婵抓抓脑袋,笑了笑,“奴婢也不清楚。”
  沈妙意明白了,应是张妈妈在学穴位,想回去给沈氏制咳症。
  “走吧,后山也不远,咱们去看枫叶。”她脚步轻快,径直出了院子。
  月婵赶紧跟上,笑着道:“姑娘,那些人说往上走走,在狮子岩那儿看最好,能看见整座山谷。”
  “嗯,”沈妙意回头,“那咱们就快些走。”
  盘山小道,曲折蜿蜒,绕过一座山丘便看见了红叶谷,即使没见着全貌,也被那火红景色深深震撼。
  “呀,我这脑子!”月婵停下步子,懊悔的拍着大腿,“这边风大,我回去给姑娘取披风来。”
  沈妙意想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回去,话没出口,就见人已经转了身,遂也就作罢。
  她独自往前走,前面是狮子岩,一块平坦的巨石,在那里等着便好。
  天上积着厚厚的云层,若是晴天,山谷被夕阳所照,那是极美。
  沈妙意站在狮子岩往下看,尽是一片红色,这应是秋日最后的美景了。
  美景怡人,即便小径上传来脚步声,她也未移开视线,只道:“月婵,这是要下雨了。”
  她对天仰着脸,眼睫轻抖着,几滴雨丝落在额头。
  “那就找去处躲雨。”身后人回答。
  沈妙意呼吸一滞,清亮眼睛慢慢爬上惊愕。
  她僵硬着转身去看,每一条神经都紧绷起来。嘴角动了动,却根本说不出话。
  那人站在那儿,暖橘色的衣袍,手里一枝红叶扫在下颌处,好看的唇角总让人觉着他在笑。
  “妙儿,见到阿兄怎么不说话?”
 
 
第20章 也就这么一会儿,雨……
  也就这么一会儿,雨就下起来了,浸着初冬的寒气。
  相对与之前见到殷铮的惊慌,此时的沈妙意倒是安静了。也许对他,就不能用常人的那种想法。
  “听说阿兄伤到了?”
  女子站在雨中的巨石上,裙裾微摆,身后一片火红枫叶,飘飘的,仿若这山中仙子。
  殷铮走过去,目光锁着那张白净脸蛋儿,乖巧的下面居然带着几许倔强。
  他伸手遮去她的头顶,整个身形罩在她身前:“先找地方避雨。”
  沈妙意往旁边一侧,垂下眸去,心中狂跳:“我回寺里就好。”
  说完,她回到小径上,迎着雨前行。
  “妙意!”
  身后,殷铮叫了声,咔嚓一声这段手里枝条:“所以,是两句话都不能说了?像你出嫁之时,兄长要背你出门的。”
  沈妙意脚步不停,甚至开始小跑,她甩着头,不去听那些没用的话。
  “嗯……”太急了,她脚下一滑摔在地上,脏了身上衣裙,脚踝处钻心的疼。
  很快,面前就有人蹲下,抬手为她擦着脸,小声道:“看你,走路都走不好。”
  接着也不管,殷铮径直把人拉到自己的背上。
  “不用你!”沈妙意拒绝的扭着身子想下去,两条腿踢蹬着。
  “不准动!”殷铮身子一动,颠了下后背上的那点儿分量,“如果妙儿想和阿兄就这么滚下山去,也没法子。”
  他背着她沿着一条小道往山上走去,湿发贴在脸颊。
  “前面有个石洞,你以前也去过的,先避避雨。”
  不远,走了一段就到了,从外面看,洞口黑黢黢的。
  沈妙意崴了脚,坐在洞口处,偷偷拿眼看着殷铮。
  雨大了,殷铮颀长身躯立在洞口,外面是垂下的雨帘,哗哗响着。
  他侧过脸看着女子,伸手到了她的眼前:“给你的。”
  沈妙意下意识身子后仰,目光落在殷铮细长匀称的手上,是一个油纸包:“什么?”
  “厚德楼的点心,”殷铮干脆蹲下,与沈妙意平视,“你一直在寺里,吃那些寡淡无味的,我去给你买的。”
  纸包解开,里面躺着几块精致的点心,淡淡的香气勾人食欲。
  即便沈妙意没有接,殷铮也不在意,将纸包放在她身边的石头上。
  “不知你记不记得?”他开口,视线盯着地上沙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而那嘴角是真的带了笑意,“你也给我送过点心,也是厚德楼的。”
  沈妙意后背抵着粗粝的洞壁,颇为戒备的看着眼前人,并不开口。
  殷铮抬手揉了她的头侧,叹了一声:“你果然忘了,那么,你总记得我最狼狈的时候吧?”
  他看着她,好像是在期待她的回应。
  沈妙意发疼的脚踝缩回裙下,看着那几块点心。他最狼狈的时候?是说两年前那次吗?
  她不可能忘记,那是腊月最冷的时候,天下着雪,是母亲的生辰,全府人都在忙活,殷雨伯更是万分重视,还说沈氏有可能被册封诰命……
  一家人其乐融融之时,极少回府的殷铮持剑从外面闯了进去,浑身酒气的他用剑指着沈氏。
  当时一片混乱,沈氏肩上被剑伤到,血流如注。殷雨伯大怒,让人绑了殷铮,用了最重的家法。
  “呵,我以为会死在那日的。”殷铮冷笑了声,不在意的扫开肩头落发,“用我这个逆子,来讨沈若珠贱.人的欢心,一举两得。”
  “不许说我娘!”沈妙意反驳,脑海里也呈现着当日的混乱。
  他被打得浑身动不了,后面殷雨伯让人抬着送去祠堂思过。可想而知,殷铮把那祠堂也砸了个稀烂……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死,”殷铮笑,“是妙儿你,给我送了吃的,还有药,被子……”
  沈妙意眉间一皱,心里有了猜想,他说的两年前可就是那是?
  “那些事谁都会做的,母亲当时伤了,平弟又小,我自然该帮阿兄的,因为都是家人。”
  “胡说,”殷铮看着女子,伸手擦上她的脸颊,“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样好的孩子,我该好好养着她的。”
  沈妙意打了个寒颤,将脸别开,手心掐的发疼。
  为何他这样说?帮他一把,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他的占有心?若是有人告诉她是这种下场,那么当日她就闭上眼只当没看见。
  “阿兄,我还有几日就出嫁了,彼此安好不可吗?有些事情为世人所不容的。”
  殷铮站起来,居高临下:“那便让他们容得下!”
  强权当道,即便是史官的笔杆子,那还不是照着上位者的意思来?一个小小的女子,他还护不住?
  天色渐黑,外面变得朦胧,可是雨势丝毫不减。
  沈妙意心里焦急,月婵见着狮子岩处没人,会不会过来找?她生出这隐隐的期待,又怕找来的不是月婵,而是别人。
  届时他和她这样独处,到底不是骨肉兄妹,被传将出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阿兄,伤在哪儿了?”她心中害怕,便就说些缓解的话头,期望人别是咄咄逼她才好。
  闻言,殷铮摸了摸小臂,笑着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放心,一点小伤,都好了。”
  他凑去她旁边的石条上坐下,心中那些气闷因着她一句关怀,消散不少。他早知道,她心软,这些是天生带着的。
  两人手臂碰在一起,沈妙意的慌忙抽开,煞得脸白了白。
  “妙儿听我的,别去韩家。”殷铮手臂揽上女子纤腰,带来自己怀里,脸贴着她微湿的发顶,“阿兄给你最好的,你等我三年。”
  沈妙意心沉到谷底,绝望的认为他这不该有的心思是不会放弃的。
  “不会!”她拒绝,手往外推他,出口的话语不再温软,“阿兄何必自欺欺人,还是在骗我?”
  殷铮双手掰着女子肩头,有些生气的对上她的眼睛:“呵,沈妙意,你心里终究还是韩逸之?”
  沈妙意被晃着发晕,咬着唇道:“三年?阿兄不会不知道,你将来是要被赐婚的!”
  山洞静了,天地间只剩下水声,两个人影在暗中模糊着。
  “不!”殷铮手上力气加大,似乎证明一般,“皇外祖母最疼我,我会跟她说的,妙儿你信我!”
  沈妙意疼得皱了脸,眼角沁出泪珠:“我的脚好疼,阿兄,你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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