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殷铮松了手,单膝跪去地上,小心用手捧住那只小巧的脚。
“我帮你看看,若是脚筋扭到了,给你正回来。”他低着头,伸手去脱蜜色绣鞋。
见到这一幕,沈妙意那还敢在犹豫,使出了浑身力气推向蹲在地上的人。
毫无防备的殷铮没有料到沈妙意会突然如此,身子不稳,倒去地上。
再看去,就见着那女子拼命跑出洞去,踉跄着进了雨帘。
第21章 雨下着,糊进眼中便……
雨下着,糊进眼中便看不清前路,可沈妙意还是不管不顾,一瘸一拐的跑着。
脚伤了根本走不远,只一会儿便被人追上,身子像一片不中用的叶子摔去地上。
“殷铮,你放了我!”沈妙意瘫在水中,仰着脸嘶喊着,手从地上抓着石子朝追来的人砸去。
她不知从何处抽了一根木棍来,朝他挥打着……
“嘶!”殷铮手臂一疼,刚愈合的伤口崩裂开。
“当啷”,棍子掉在地上,沈妙意发麻的双手擎在雨中,浑身浇透。
“不会放的!”殷铮身子慢慢弯下,冷冷吐出四个字,随后长臂一捞,女子便被他轻松扛在了肩上。
“放开我!”沈妙意头朝下垂着,攥着拳头捶打着殷铮的后背。
她怕,心中恐惧无限蔓延。他置若罔闻,迈着大步,把她又抓回到了那黑漆漆的山洞。
沈妙意被人从肩上卸下来,将一落地就晃着身子后退,脸上的,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退一步,他逼一步,直到她后背碰上洞壁再无可退,喉咙里压抑的哭泣终于溢出,在洞里回荡。
“你竟这样狠心?”殷铮抬起自己的手臂,那里血已经染透出来,“我想对你好,想亲近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即便是我讨厌的殷平……我觉得你会看见我的。”
他话语一顿,上前一步直接伸手钳住沈妙意的下颌,将人整个抵在洞壁上,感受着她无助的颤抖。
“呵,”他薄唇凑去她的耳边,没有温度的笑了声,“可是做这些现在看起来好可笑,你眼中,我就是个傻子吧?”
“不……”沈妙意拼命别开脸,可是无法逃避那排山倒海的压制感。
殷铮手指用力,掰回女子的脸,另只手描绘着她微颤的眉眼、软唇:“既然我做什么都没有用,那么,就干脆断掉妙儿的所有退路,念想。”
沈妙意用尽最后力气,咬上殷铮那条受伤的手臂,掺了水的血腥气钻进口腔,混着她的眼泪。
趁人手一松,她从压制中逃出,可是再也跑不动,只能无力的挪着步子。
“不许走!”殷铮发狠,猛地出手抓上女子肩头,狠狠一扯。
“刺啦”,布帛撕裂的声音,他看了眼抓在手里的布片,又看向被圈在身旁的女子,她正抬手捂住露出的肩头。
沈妙意双眼惊恐的圆瞪着:“你……”
黑暗中,女子光洁的肌肤带着软润的光泽,还有那只属于她的香气。
殷铮喉结滚动,手指忍不住蛊惑,伸去触碰那片滑润肩头:“妙儿……”
“不……”沈妙意眼底爬上绝望,像寒风中的瑟缩枯叶,“不要动我,畜……生!”
“你说什么?”殷铮大概没想到,那个乖顺女子嘴里有一日会如此的咒骂他,“你就这样厌恶我?”
“哈哈哈,也好……”他加重了手上力气,失去理智般紧紧箍着挣扎的她,手指撑开扣上她的后脑……
雨夜淹没了女子的哭泣,那一点抵抗在对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凶狠的吻上她,尝到了自己的血腥气。
“我都听你的……”
沈妙意双手逐渐无力地停止拍打,好似最终妥协,像一截木头僵着。
殷铮停在侵夺,声音压抑阴冷:“妙儿,你……”
沈妙意身子痉挛着,嘴里奇怪的哼唧:“咳咳……噗!”
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人闭上眼睛慢慢软着往地上滑去。
殷铮一把将人接住,手无措的替人擦着嘴边的血:“妙儿,我不吓你了,你醒过来?”
他不停唤着,把她抱着放在一旁的石头上,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沈妙意手动了动,气若游丝:“我……”
“什么?”殷铮蹲去人眼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你要什……”
话未说完,眼前一团黄雾,带着奇怪的香气,迅速顺着鼻子进到身体,消散开去。力气就在这一刻被抽光,头脑发晕,眼皮沉沉垂下。
“你,呵!”殷铮倒去地上,再也抓不住那个柔弱的女子,就看着她从石头上跳起来,头也不回的跑进雨夜里。
天黑路滑,完全找不到方向。
沈妙意手里攥着香囊,之前她希望永远也不会用到,可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那是提前配好的迷.香,会让人暂时陷入昏迷,争取到脱身的机会。
她踩着泥泞的山道走着,忍不住哭出声来。
。
桌上一盏油灯,旁边摆着两本佛经。
沈妙意坐在床边,久久无法从刚才的惊悸中缓过神,每根手指都在发抖。方才狠力咬破的腮帮,此刻疼得厉害。
“吓坏妈妈了,怎么就滑下坡去了?”张妈妈啧啧两声,可惜又心疼的为人手心上药,“我看明日还是回去吧?”
“就按妈妈说的办。”沈妙意应着,视线看着外间准备热水的月婵,眉间皱起。
张妈妈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去看那劳什子枫叶,这得不偿失的。”
沈妙意放下手,摇着头:“不是妈妈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人没事就好,我这就去前殿拜一拜,感谢佛祖保佑。”张妈妈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跟着月婵说了几句。
屋里静了,墙上的人影随着摇晃的烛心摆动。
外面雨不停,滴滴哒哒的怕是要一宿。
沈妙意一直看着月婵,在山上时,她甚至觉得这个从小跟着她的婢子会去救她。
“月婵。”她开口叫住了要出去的婢子。
月婵身影一僵,往里间看了看,脚步略显踌躇。
“姑娘,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狮子岩了。”
沈妙意心中苦笑,什么也没问,人就自己说了?心里万分不愿意信是月婵出卖了自己。
“没事,你今儿也累了,下去吧。”她装作不知道,这时候再撕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这个婢子留不得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出嫁为先,离开殷家。
沈妙意坐去床上,没人知道,她现在浑身都疼,骨头都要断了。
她与殷铮,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即便现在还吓得要命。她也要告诉他,她不愿意,她有自己的余生。
一夜风雨过去,德恩寺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天空蓝得透明。
明显的感觉是天冷了,去撞钟的小和尚换了夹袄,双手拢在袖中。
见着走过来的沈妙意,小和尚弯身行了礼。
平静的寺庙,依旧有上山来求佛的香客。
沈妙意坐上马车,心虚依旧不算安宁。殷铮在洞里后来如何了?是自己走了,还是做了别的什么?
。
忠瀚侯府,晓月苑。
殷平身体弱,总是穿得厚些,好奇的跟在沈妙意身后,看着桌上一样样的首饰。
沈氏抬手敲了儿子额头一记,嗔怪道:“这是女孩家家的东西,你个孩子一边儿去!”
“娘?”殷平捂着脑袋哀嚎,脸皱着,“你就只亲阿姐一人。”
他抱怨着的样子,惹的沈氏母女大笑。
沈妙意拉过殷平,抬手给人揉着额头,呼呼吹着气:“瞧你,怕是吧树上的雀儿都惊飞了。”
“阿姐,你会常回来的吗?”殷平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不舍的心思写在脸上。
“会。”沈妙意点头。
她轻抚着孩子的头顶,为什么明明亲兄弟,脾性差得这样大?
沈氏把收拾一样样收好,锁进盒子里,最后把钥匙塞到沈妙意手里。
“收好了,明日就嫁人了,晚上好好睡。”
沈妙意攥住钥匙,点了点头:“娘也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从晓月苑出来,冷风呼啸着从廊下穿过,挂着的珠帘来回晃着。
月云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回头看了看:“姑娘,明日得起早,梳头娘子还有各家的姑娘们也会过来。”
沈妙意点头,这两日很平静,原本以为殷铮会做些什么,可是至今都是留在城外军营,未曾回来。所以明日要出嫁了,竟然有些恍惚。
或许是他想通了?亦或是他闹够了。
“月婵她,这两日怎么样?”沈妙意轻叹了口气,是她待人不好吗?背叛她?
月云嗯了声:“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帮着姑娘打理事情,偶尔出去跑趟腿儿。”
一路往前走,迎面而来一盏灯火,仔细看着,是侯府总管刘盖。
他如今也换上了厚衣,看起来又胖了一圈儿。
“妙姑娘。”
“刘总管。”沈妙意应着,停下了脚步。
刘盖应了声,上前两步:“恭喜姑娘了,这儿有封信是给你的。”
说着,他掏出一封信送到沈妙意面前。
沈妙意伸手接过,低头看着空白的信封:“这是?”
“姑娘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刘盖也不多说,退后两步便走开了。
因此,谁也没听到他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第22章 墙边支着大大的衣架……
墙边支着大大的衣架,一件华丽耀眼的大红色嫁衣被撑开,长长的裙尾脱在凳上,凤凰翎羽绣着那叫一个精致,映红了整间卧房。
出嫁前的喜气,在闺房中体现着淋漓尽致。
沈妙意把人都给支了出去,才展开那封信。
灯前,信上一字一句都清晰可见……
瞳孔剧烈的收缩,每个字都像利箭一眼,刺进她的眼球。
“不可能!”她手指微颤,连着信纸也抖着,“韩家不会做这种事。”
她揉碎了信纸,紧紧攥在手心。一定是殷铮,他故意的,在这个关头送这所谓的勾结信笺,就是想她不好过。
她不信!
“姑娘,”月婵站在门外叫了声,急切的心情写在脸上,“夫人方才叫我过去,说以后不用我了?”
沈妙意心神还未平复,震惊于信上的讯息。现在又看见这个背叛过自己的婢子,油然而生一种被人掌控的可怕感觉。
殷铮不会放过她!
“是,”点头应下,人心已不在她这儿,也不必再遮掩,“你打小跟着我,明日我要出嫁了,念着以往的情分,月婵你回家吧。”
一听此话,月婵当下跪去地上,身子往前匍匐,哭着恳求:“姑娘留下月婵吧,别让我走!”
离了侯府,那还有什么依仗?难道窝在小山沟中,磋磨一辈子?
已经见识过一番眼界的月婵,是不愿走的。
面对恳求,沈妙意别开眼,不忠的人,还留着做什么?也不想再追究殷铮是许了月婵什么好处,总之人是一定要走。
她明日出嫁,此时也不想闹出不好看的,便唤了外头的张妈妈。
“姑娘如此绝情?”月婵见无希望,抬起脸难掩眼中怨毒,“我跟了你十年……”
“就因为十年,我才会体面的放你出去,”沈妙意不愿看那跪地之人,眼神淡然,“你做的那些事,心里明白。”
月婵身子一瘫,最后抹了脸上泪痕,颓然从地上站起来,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人走了,室内彻底静下来,只剩摇曳灯火。
揉成团的信纸,沈妙意扔进柜橱抽屉中,没有胆量再看一遍。
夜里恍恍惚惚的根本睡不好,不知是为明日的出嫁,还是对一些事情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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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侯府一派喜庆。
沈妙意好像一具人偶般,被人摆弄着换衣上妆。昨夜没有睡好,头微微发疼。
妆台前,她看着菱花镜中的女子,上了妆容,盘起高高的发髻,那些个繁琐的金钗珠花尽数簪上,耳边是一声声的赞叹。
“姑娘,大喜的日子该笑的。”梳头娘子道。
她有一手人人称赞的梳头绝活儿,其实更为人提及的是她的家庭日子美满,夫妻和谐,儿女双全,全家安康。都说这是有福之人,经常有人家让她给出阁的女儿家上妆、打扮,沾她的这份儿福气。
沈妙意回神,对人浅浅一笑:“知道了。”
可心中根本无法平静,那封信是真是假?殷铮真的会拿这种事来乱说?
她深吸了口气,还是选择信韩逸之。他救过她,没有他,当日她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沈氏来看过一次,便和一众夫人去了花厅吃茶,说着自家孩子的那些事儿。
忙活着就到了黄昏到,吉日良辰,迎接新娘的仗队敲敲打打,浩浩荡荡一路引人注目,最后停在了侯府门前。
看热闹的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等着侯府里的下人派喜饼。
沈妙意在喜娘的引领下,出了府门。喜帕整个将她的脸盖住,遮挡了娇媚容颜。
“妙意。”
她听见韩逸之叫了她一声,就在这时,心里所有的不安和疑虑全部散去。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是选择和他一起。
尽管喜帕遮住了前路,只留给她一线缝隙的光亮,可踏出侯门的那一步,她觉得全身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