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欢——望烟
时间:2021-08-07 09:44:33

  到了人圈外,沈妙意抽回手,挪着步往旁边站了些。
  殷铮不在意,站在那儿看着别人投壶。有人中了,就会得到不同的奖品,看那摊子上摆得还不少。
  摊主是盛人,在这里开了一间店面,可能今日因为高兴,特意设了这游戏。意思的收两个铜板,给参赛者五支箭,只要投进一支,就会有奖品。
  不少人跃跃欲试,高兴地玩着游戏,连东番人都好奇围了上来。
  穆崈蹭到殷铮腿边,抬手指着一个花羽毽子:“我想要那个!”
  “小公子,那就让你爹爹投进两支箭,毽子就归你了。”摊主笑嘻嘻的道,一张圆脸很是和善的模样。
  殷铮直接伸手过去,一把抽过五支箭。因为摊主的一句话,他很是开心。
  他站在线外,右肩有伤,只能用左手来。
  “当当当……”几声碰撞的脆响,众人还未反应上来,五支箭都入了瓶口。
  四下一片叫好声,连摊主也佩服的竖起拇指。
  五支箭,除了那枚毽子,还外加了一尊泥人儿。穆崈拿到手里,可是高兴坏了,转过头去就对着刚认识的孩子们炫耀。
  沈妙意是知道殷铮惯常用右手,没想到左手还会投壶?
  “妙意,你想要什么?”殷铮又从摊主手里接过五支箭。
  摊主见状接话道:“夫人的话,有钗环,帕子,扇子……”
  殷铮看着那些奖品,最后视线落在一盏灯上:“那个呢?”
  “琉璃灯?”摊主笑笑,双手握在一起,“那个很难,需要箭入双耳。”
  众人也都心知肚明,那琉璃灯怎会真的有人中?不过就是摆出来吸引人气罢了!
  殷铮手指捋着箭羽,彩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是完美无瑕的五官,以那唇生的最为好看,像是在笑。
  “我帮妙意赢过来,你帮我拿着箭。”
  三年前,他带她去上元节的灯会,那盏灯毁了,甚至没有花心思去赢来,而是利用权势弄来。所以,在任何人眼里,那样的东西也没有意义吧?
  沈妙意手里攥着四支羽箭,箭头不是真正的铁头,只是削尖一些,用来投掷方便。
  殷铮右手持箭,肩上伤口隐隐作痛。
  手松箭离,在众人的目光中,那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直入壶瓶右耳。
  “好!”一片喝彩声,一箭即中,还剩下四支,众人充满期待。
  殷铮拍拍手,直直腰背,一只手往后一伸,想让沈妙意送一支箭。
  可他的手勾了两次,也没有箭来。只能回过头,就看见沈妙意在低头看那箭。
  殷铮走过去,把沈妙意推到线前:“你来投。”
  众人目光投来,沈妙意颇有些羞赧:“不用,我早忘了。”
  殷铮从沈妙意手里抽走三支箭,然后往后退了两步,伸手作请:“试试。”
  “娘,快投!”穆崈像只欢快的雀儿,蹦跳着。
  以前在大盛,投壶也是女子一种常见的消遣,沈妙意也是会的。这些年做营生,也与人打过交道,是以这种情况下,并不扭捏。
  她投出一支箭,箭头不偏不倚的进了壶嘴儿。
  一旁,殷铮递上一支箭,身子微欠,把手挡在嘴边,覆去沈妙意耳边:“再往左点儿,你的食指再松一些,今晚咱俩珠帘合璧,叫这摊主亏死!”
  临了还留下一声笑:“你看,他脸开始变了。”
  沈妙意往旁边挪了一步,不受干扰,又一支进了壶嘴儿。如此她投了三支,全部进壶。
  人圈一阵吸气声,说这娘子投壶一把好手。
  最后一支箭,殷铮不给了,自己站到线前:“左耳中了才有琉璃灯,我方才说的你都没听进去?”
  沈妙意看看他,也不说话。她只是投几把玩儿而已,哪会想着把人家摊主亏死?
  这边,最后一支箭从殷铮指间飞出,同样稳稳下落,最后入了瓶壶左耳。
  “中了!”众人欢呼之余,有人也替摊主肉疼,琉璃灯那可是稀罕物。
  摊主倒也是爽快,虽然心疼,但是仍将琉璃灯双手送上。
  “这位公子技艺超凡,在下佩服。”
  殷铮接过琉璃灯,手指缠上底下的穗子:“多谢!”
  这灯比不上侯府的,材质粗糙,造型也不精致,只是简单的桃子形状,一看便知是民间烧制而成的。
  “妙意,给你的。”殷铮把琉璃灯的提手送到沈妙意手边,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穆崈仰着脸,来回看着两人,吧嗒了下嘴巴:“娘,你拿着呀,多好看?”
  沈妙意手指动了动,背过众人,伸手接过琉璃灯。
  穆崈笑了,在地上欢快地跳着,指了前面:“娘,是七七面花,我要吃。”
  “好,咱们过去。”沈妙意牵上孩子的手,去了前面的吃摊儿。
  剩下的人继续玩投壶,好像要沾到殷铮的好运气似的,都想用他刚才投过的箭,搞得摊主是哭笑不得。
  殷铮朝着沈妙意母子俩走去,对着身旁侍从示意了一个眼神。
  侍从会意,待殷铮走远,便到了摊主身旁,伸手往对方手里塞了一个银锭。
  “这是……”摊主不解,一脸疑惑。
  侍从退后一步,道:“我家主子给你的,谢谢你的琉璃灯。”
  摊主这才翘起脚来,看着那位走远的俊公子。
  这厢,沈妙意和穆崈坐在休息,摊主送了甜水上来。
  殷铮过来撩袍坐下,右臂放到桌上,看了眼街上:“东番这里盛人不少,以前不知道。”
  沈妙意尝了口甜水,舌尖品了品,终究味道还是差了些。
  “在大盛活不下去,跑这边来了。”
  殷铮点头,然后看着穆崈摆弄的奖品,心里有了一丝成就感。那些都是他凭自己亲手得来的。
  “先生,你左手也会投壶,好厉害!”穆崈手里不停,嘴里咽下甜水,小嘴唇儿油嘟嘟的。
  “这个……”殷铮看看沈妙意,然后手指敲着桌子,“别说左手,就是把手肘用缎带缠起来,我也能投中。”
  突然,也就觉得做混世魔王的那几年,还是学了些能用的东西。
  沈妙意搅着汤碗,手指比那陶瓷都要细腻:“你还没说,作坊的人都怎么样了?”
  “放心,我让人安顿好了,”殷铮看了眼没擦干净的桌面,皱了下眉,“经过这件事,他们留在青山镇,怕是以后会有麻烦。”
  “什么意思?”沈妙意放下汤匙。
  “韩逸之当时不在青山镇,我按你说的,把那叫娉娘的女人带了出来。你的那些人要怎么处理?”殷铮问,“我可以找船,送他们回大盛!”
  回大盛?
  沈妙意想起来贺温昌的话,父亲沈奉真的活着。
 
 
第66章 
  天水一色, 船帆鼓的满满,航行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
  殷铮说话算话,给安排了一条大船, 把沈妙意一班人送回了大盛。
  船走了两日, 也就远离了东番的阴雨,几个人在甲板上晒太阳。
  “你们回大盛有什么打算?”沈妙意问, 海风拂着她耳边的发。
  冯叔点头,捋捋胡子:“我正想和娘子说, 要不咱回去再做作坊?”
  “是啊,我还是跟着娘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秦嫂道,视线一直随着跑动的穆崈。
  当初众人决定回盛朝, 其实在沈妙意的意料之中,到底盛朝才是家乡, 在异乡有时候缺了踏实感。
  “作坊的事, 我再想想。”她想着,那箱子里的书籍, 花种,其实可以交给冯叔。
  让这些跟回去的伙计、女工也有个生计。沈妙意自己的话, 有很多事要做,沈氏那里, 京城,还有活着的父亲沈奉……
  她站在船栏前,看去前面的大船,那是殷铮的。
  那天,殷铮干脆明着说了,东番会乱。听那意思, 是贺温昌与小川准备联手了。
  这样也没错,贺温昌想要大盛的安宁,东海海寇就要处理;小川想夺权,也必须有借助的力量。
  只是,想来那韩逸之的日子会很难过,现在也不知道藏去哪座岛上了?
  船在海上走得很快,开始的时候,殷铮还会在晚上坐着小船来这边看沈妙意母子,后面几日就没来过。
  穆崈缠着沈妙意要去见殷铮,又问殷铮不过来,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沈妙意只觉得小孩子可爱,抱在身上哄两句。
  如此,两日之后,船停靠在东海边的一处码头。
  。
  夜晚。
  “冯叔,你说这里不是沧江口?”沈妙意微感诧异。
  本以为殷铮应该是直接沿着沧江回邺城,怎会停在这东陵靠南的边界处?
  冯叔嗯了声:“我适才去问了,他们说海寇占了咱盛朝南边地方,一到夜里就出来杀人放火,听说一整座镇子都没了。天黑了,咱的船明日再走。”
  “你是说打起来了?”沈妙意问,一整座镇子都没了,那是简单的杀人放火?
  冯叔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无奈:“不就是那守城的官员懦弱,几下就被海寇打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和海寇勾结好的?”
  “那座城现在丢了?”沈妙意问。
  如此也就说通了,殷铮为何在这里停下,因为海寇要是再北上,那就是东陵了。
  “我出去看看。”沈妙意站起来。
  走下船去,她想去找殷铮。
  还未走到,就看见前方一支队伍整齐站在码头前的路上。
  殷铮从船上走下,月光下一身黑甲,就算隔得不近,也能听见甲片的擦擦声。
  一名将士牵着马等在那儿,弯腰将马鞭双手奉上。
  殷铮一脚踩上脚蹬,翻身上马,腰间佩剑闪着冷光。
  他神情专注,双腿一夹马腹,骏马打了两声响鼻儿,便迈开了矫健的四蹄,哒哒往前轻跑。
  殷铮在经过队伍的时候,抬起自己的右手。
  等待的士兵得到号令,遂跟着他们的主帅前行,走进无边的夜色。
  一位仆从发现了沈妙意,赶紧跑步过来:“沈娘子。”
  沈妙意看着远去的队伍,若有所思的问道:“小安,东陵侯要去哪儿?”
  仆从闻言一愣,有些失礼的盯着沈妙意看。他是知道这位娘子是他主子在意的,可是没人这样叫他的名字,都是叫他“安管事”。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沈妙意笑笑道:“我适才……”
  “是这样的,”小安到底是刘盖一手带出来的,很快收了情绪,“侯爷收到消息,南城的海寇有动静。这边是咱东陵的地界,可不能任由他们踏进来,侯爷就带着人过去巡查。”
  “是吗?”沈妙意颔首。
  东陵南边这一片,地势比较平坦,那些海寇夜里出动,是很麻烦。
  小川又在沈妙意脸上看了两眼,突然胸口一滞,差点失声叫出来……
  这娘子样貌受损,甚至有些骇人,可是声音是那样熟悉,温软的如春日轻风。他的老师刘盖,无数次在主子书房里,将那副摊开的画收起,图中一个女子,妙龄如花,袅袅娜娜,脸上全是美好……
  “娘子无需担忧,耽搁不了明日的行程。”小安压下心中惊诧。
  虽然没人会相信这件事,可他有天夜里听到了刘盖的梦话。沈妙意没死!
  沈妙意对人做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这位娘子……”小安唤了声,张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昔日的巧舌如簧,现在完全无了用武之地。
  “安管事还有事?”沈妙意回身,侧脸上落下一片月光。
  小安双手交握,笑着道:“就是跟娘子说,夜里别乱走,这边不太安宁,那海寇的领头是,是韩逸之!”
  两人间隔着一丈多远,身旁不远是无尽的大海,海浪拍着堤坝。
  “韩逸之?”沈妙意念着这个名字,一口贝齿像要将他嚼碎一样。
  她根本就不欠韩家什么,甚至韩家该是欠她的。阴谋算计的亲事,韩逸之不顾昔往,毁了她在东番的一切。如今又来侵犯大盛的国土,屠戮了一座城镇……
  “我知道了。”沈妙意道了声谢,转身回到船上。
  她边走边想,殷铮应该会留在这边抗击海寇,而她正好离开,与他分道扬镳。
  一夜过去,海边的清晨来得早,海雾尤带着咸气。
  “咚咚咚”,敲门声叫起了刚睡着的沈妙意。
  她走过去将门打开,见是秦嫂在外面,额上带汗,一脸惊慌。
  “娘子,出事了!”
  沈妙意柳眉轻皱,指尖不禁抓进门框,下意识想到昨夜出巡的那支队伍。
  “怎么了?”
  “下面好多人伤了,好多人!”秦嫂嘴里说着,脸色吓得发了白。
  沈妙意将房门关好,就和秦嫂一起出了船舱。
  还站在甲板上,就看见码头不远处的地方,躺了不少士兵,俱是伤得厉害。从东番跟随回来的女工和伙计,正在码头上帮着安置伤兵。
  “这是……”沈妙意猜到了,定是殷铮这边的人同海寇打上了,那些兵士受了伤。
  事不宜迟,两个人赶紧下船,跑过去帮忙。
  伤员躺在地上,嘴里痛苦的哀嚎,眼中蔓延开绝望。有人手臂残了,有人伤了眼睛……
  死亡的血腥笼罩着,远远地是一片升起来的狼烟。
  女人们拿着绷带,一层层为伤兵们包扎。事情来得突然,毫无征兆的就打了起来,这边根本没有准备,没有军医,没有伤药。
  夏日里伤口极其容易溃烂,不及时伤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些士兵们才觉得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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