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云道:“那也不必次次都看。”
六皇子默了。
苏静云莫名觉得从对方那双眼里看出了一丝懊恼,她几乎下意识道:“其实,多看几次也可以,只是眼下天气寒冷,劳烦元宝他们为我奔波,我心有不安。”
六皇子捏了捏水里苏静云的手,拇指擦过手指根部,见原本带了指环的位置空空如也,问道:“戒指呢?”
“我怕被药弄污了,便先取下了。”
“污了我再送你。”
苏静云只得道:“我回去便戴上。”
六皇子这才满意了,又捏了捏,才放开手,靠着浴桶的边沿,闭目养神。
苏静云静静看着六皇子,一颗心好似也被这药浴泡过了似得,软软暖暖的,竟让她忘了计较自己被轻薄的事来。
言明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暗暗啧了两声,为了不让某人憋坏,他得尽快医好他才行。
药浴过后,六皇子精疲力尽,被搀扶着躺下了,喝了药便沉沉睡了去。
苏静云刚回到自己的小院,便见夜空中腾起朵朵烟花,她仰起头,认认真真看着。苏静云喜欢烟花,但从未与任何人提及,却不知怎么被六皇子看出来了。
白日里,苏婉若问她心中所感,她不想说,只因所感太多,叫她无从说起,也无法诉之于口。今日的心境,全然不似当初在相府接圣旨时的茫然无措。
她想,不论将来六皇子还会不会心仪他人,至少今时今日,他对她的一番心意是真真切切的,她与其患得患失,倒不如把握好当下,努力回馈六皇子的这番心意。
……
“宁公子对云姐姐可真好啊!”
邹莹莹蹲坐在屋顶上,捧着脸,满眼羡慕。
邹琰无奈道:“不过几朵烟花,你想看我随时找人放给你看,至于这么眼巴巴馋着别人的么?”
邹莹莹瞪了他一眼:“哥哥送的跟心仪之人送的,那是一样的吗?难怪你一直找不到心仪的姑娘!”
邹琰:“……”你别仗着是我妹妹我宠着你你就这么无法无天胡乱戳人痛处!
邹金鸿听着一双儿女的对话,冲身旁的贵妇人道:“那小子是不是想用几朵烟花就把莹莹骗了去?我明儿找机会揍他几顿,看他还敢不敢往莹莹身旁凑!”
贵妇人白他一眼:“这是放给你闺女看的吗?你忘了伊老爷子今儿带着厚礼去纳采?”
邹金鸿嘿嘿笑了两声,仰头道:“莹莹,天凉了,上面冷,快下来!”
邹莹莹道:“爹,我不冷!”
邹金鸿:“邹琰,还不快把你妹妹带回去休息,都这么晚了!”
邹琰:“……”你都办不到的事你叫我去?
在场唯有贵妇人不通武学,她实在是不想陪着这三人吹冷风,当即拢了拢身上的大裘,转身就要回屋。
邹金鸿本想再说些什么,见状,也跟了上去,只遥遥叮嘱道:“邹琰,看好莹莹!”
邹琰:“……”还是抽个爹不在家的时间同娘好生说说这事儿吧。
……
就在长辈们挑选纳征吉日的时候,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了,沸沸扬扬,一.夜之间将整个樊城笼罩在白雪之中。
苏静云是在青柠的惊叹声中醒来的。苏婉若也兴致高昂:“趁着雪刚落,咱们去西山吧,莹莹说,落雪后的西山漂亮极了。”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便不去了。”
苏婉若问:“你有何事?”
“老师近日琢磨了一个新方子,我要跟他一道试药,青柠也与婉若姐姐一道去吧。”
青柠欢喜地应了。
苏婉若道:“行吧,那我约莹莹一道去。”
“姐姐玩的开心。”苏静云言罢,便去了旁边言明和六皇子住的小院儿。
煎好药,连同早膳一起送到六皇子房里。
六皇子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见苏静云来了,扭过头:“不是去西山了?”
苏静云道:“您暂且还不能在这种天气出行太久,我陪您读书吧。”
六皇子略微抬了抬下巴,颇有些矜持:“不必,你同他们出去玩儿吧。”
“雪景我每年都能看到,美则美矣,却太冷了。”
六皇子道:“我也不喜冬天。”
苏静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六皇子不喜冬天,在将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却不知缘由。
“那年冬天,我被人下毒,后又被推下湖里,身子骨儿就差了。”
寥寥数语,却道尽凶险,苏静云将药碗轻轻放到六皇子面前,柔声道:“您很快就会好了。”
六皇子拉了她的手,轻轻揉捏:“云儿,待我身子痊愈,我们便大婚吧。”
苏静云指尖轻颤,片刻后,轻声应了。
六皇子弯起唇角,轻轻笑了。
……
纳征的吉日就定在十一月二十八,只因相爷和太夫人要在腊月回京。
十一月二十六,伊世鸣同伊泽正在核对聘礼有无错漏,陈河突然满面肃容来报:“边疆告急!”
伊世鸣尚未言语,伊泽猛地抬眼:“你说什么?”
“大丽国伙同匈奴,同时对我大京朝大军压境,已经夺去了好几座城池。”
与此同时,相爷也收到了密报,他长叹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
皇上清洗朝堂,可不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匈奴近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大丽国本就是个墙头草。
苏静云知道这个消息时,足足愣了半晌,大丽国竟然同匈奴同时来犯?不对啊,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见她如此,六皇子宽慰道:“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我大京朝岂容他们来犯?”
苏静云回过神,道:“殿下也要回京吗?”
“相爷和外公都叮嘱我安心在此养病,我自是要听他们的话。”
……
与此同时,一道道加急密报从边疆直奔京城,皇上看完,一把扔了奏折,气得在上书房来回走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一时间,宫里乱作一团。
太医连夜赶来,诊断皇上是怒极攻心,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瑶妃如往常一般,安安静静陪在皇上身边,衣不解带照顾着他,好似外界发生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一.夜过后,皇上睁开了眼,对上瑶妃温柔含泪的眼:“皇上,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天气反常,家里小崽崽一周感冒两回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呀~~~~~··
第八十二章
因着突如其来的战事, 伊世鸣与相爷不约而同与苏大海商量将下聘一事暂且推迟。
听到两人解释,苏大海自是一口应下,这门亲事本就已经被皇上定下, 何时订亲当真不是问题。与亲事想必,苏大海更担忧这场战事,却又不敢多问。
两人自是看得出他的心事,却也没多做解释,只安抚道:“放宽心, 我朝近年来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外贼想要得逞怕是不容易。”
苏大海暗想:只是不容易, 却并非不可能。但是,这话只能放心里, 却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介平民, 哪里管的了这天下大事?
相爷携太夫人连夜赶往京城, 顺道还带走了陆一言。
原本打算留在樊城盯着六皇子治病的伊泽, 也要与伊世鸣一道离开。
“宁昶就交给你了,他若是任性, 你别理他便是,待他发过脾气, 自己便会好了。”
苏静云想:才不会好,只是暗自记下这笔账,日后寻机会再算罢了。
面上却乖顺地应:“我会照顾好公子的。”
伊世鸣哪里看不出面前这小丫头心口不一?不过他却不在意,只笑道:“来日再会。”
苏静云与六皇子一道为他们送行。
大船扬帆远航, 大雪纷纷扬扬, 苏静云缩了缩脖子, 抬头看了眼沉沉的天空,心里颇有些不安稳。这一世与上一世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上一世,这场战事两年后才起,彼时朝中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连相府的几位老爷都被牵连其中。
突然一双手伸过来,将她下意识交握的双手拢住,苏静云侧头,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道:“不必担忧。”
苏静云看着六皇子越发精致的眉眼,展颜一笑:“好。”
六皇子牵着她,慢慢往回走。
苏静云心下渐渐安定下来。上一世,匈奴备战充足,来势汹汹,势如破竹,打了大京朝一个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已丢了十几座城池。这一世匈奴竟然提前了两年,还拉了大丽国一起,那便未必如上一世那般厉害,如此想来,倒是好事。
回家之后,苏静云只觉得原本热闹的小院儿瞬间空落落的,她深吸口气,暗自提起精神,六皇子的病刻不容缓,得更仔细些才行!
便是言明也多了几分急切,日日夜夜琢磨药方,改了一遍又一遍。
唯有六皇子,依旧是一派淡定从容,整日窝在房里,喝茶读书,好不惬意。
腊月如期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边关城破的消息,樊城中顿时人心惶惶,经历过上一次战乱的老人们心有余悸,恨不得将心里的不安传遍所有人皆知,这本该是一年里最热闹喜庆的日子,竟变成了最慌乱的岁月。
陈河在伊世鸣相爷他们离开的第二天,也离开了,只说家中突然有事,急需归家看看,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如今锅底捞的生意几乎全部交到了苏立夏的手里。而奇怪的是,店里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
朝中争执不休,起初还有不少主张议和,但随着被攻破的城池越来越多,主和派也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决定派兵反击,只是,这人选又成了大问题。
多年的安稳日子早已经磨平了将士们的一颗铁胆忠心。面对匈奴的铁骑,
没有人敢自请出战,更莫说立军令状了。
皇上望穿秋水,终于等到相爷回京:“苏相,你以为此事当如何?”
“皇上莫急。臣以为,当先派陆将军出战大丽国,命西南王和镇北侯出兵协助,至于匈奴,则要抽取精兵强将方可,此外,沿途还要从各地守备军中抽调精兵,务必尽快阻住他们的攻势。”
皇上急道:“只是这领军之人,该让谁去?”
相爷道:“这个,臣也不知。”
皇上同相爷商议半宿,回到寝宫却见瑶妃仍旧未眠,正安安静静等着他回来,他心下瞬间软成一团,忙快步过去,扶起她道:“爱妃怎的不早些歇息?”
瑶妃轻轻摇头,指了指桌上的匣子:“这是父亲今早送来的,不交到皇上手里,我不安心。”
看到熟悉的匣子,皇上心下了然:“辛苦他老人家了!”
瑶妃道:“父亲将手里能动的银两都送来了,还让我转告皇上,粮草方面,他也可尽绵薄之力,只是需要时日去筹备。”
皇上龙颜大悦:“好!岳丈他有心了。待此间事了,定要封个爵位与他,不能再叫他籍籍无名!”
瑶妃道:“父亲的商会能做大,也多亏了是皇上暗中相助,他回馈皇上一二也是应该的。”
皇上握住瑶妃的手:“不是人人都知恩图报,爱妃,待宁昶身子痊愈之后,朕便立他为太子!”
瑶妃大惊:“这如何使得?大殿下和三殿下都是人中龙凤,哪里轮得到宁昶?”
皇上道:“我说能便能!我要爱妃一世无忧!”
瑶妃感动落泪:“皇上,我何德何能,能得皇上如此垂爱。”
皇上揽着瑶妃,柔声劝了许久,才叫她止了泪,两人一同就寝。
深夜,皇上陷入沉眠,瑶妃却渐渐睁开了眼,她侧头看着熟睡的皇上,眼底神色莫名。
第二日,陆将军便被封了元帅,只带了他的陆家军,直奔大丽国。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河出现在了镇北侯的府邸。
又过了些时日,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挂帅,领着大军开拔。与之同行的,还有不少世家子弟,甚至连相府长房嫡长子,都自请随军出征了。
这个腊月注定无法安然。
……
苏静云呆在樊城的一个小小院落里,一门心思帮着六皇子治病。
邹莹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过了,只派人捎了口信,说家中事忙,无法出行。
樊城的码头已经被朝廷征用,用来运送大批物资。看着一船船粮食军衣来来往往,原本惶恐不安的樊城百姓竟奇迹般地被安抚了,好似从那一船船物资中看出了未来的胜利。
言明深究了十来日,最终决定给六皇子下点猛药,以期他早日康复。
苏静云看了药方,心里颇有些担忧:“殿下的身子骨儿吃的消吗?”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这些药方,他能受得住,只是没有以前那些药方舒服。”言明道:“时间紧迫,如往日般慢悠悠的治怕是来不及。”
苏静云不解:“为何来不及?”
言明顿了顿,露出苦恼的神情:“你不明白的!总之,必须下猛药,让他早点好!”
苏静云便不再言语,她对言明的医术早已是深信不疑,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言明心里也苦啊,原本以为可以花个三五年的时间慢慢给六皇子治病,却没想到战争提前打响了,六皇子的病也要早点治好才行!
六皇子似乎最是悠闲,还有空让元宝将阵前的消息说给两人听,权当安慰:“陆将军宝刀不老,陆大哥他亲自当先锋,才一交锋便把大丽国的大军给阻住了。这时,镇北侯的大军也及时赶到,与陆将军一道,直接夺回了一个城池,此刻军中士气大涨。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大丽国赶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