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明:“……”陆一言那吃货竟然打仗这么猛的?不是说那些藩王都拥兵自重吗?怎么这个镇北侯这么实诚,让出兵就出兵,还尽出些精兵强将?真的不用留点儿底牌震慑皇上或是造反什么的吗?
苏静云心下稍安,大丽国素来兵弱,如今只希望朝廷大军能把匈奴也赶出去。
新药的药力很猛,六皇子快要咬烂了嘴里的软布,而且,还再次晕了过去。
言明却道:“继续!”
苏静云看着六皇子红得反常的脸颊与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强压下内心的担忧不安,用力点了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
六皇子直接昏睡过去了,就连之后的汤药,都是苏静云喂下去的。
等到天亮,六皇子悠悠转醒,元宝立刻道:“公子,您昨儿又晕过去了,是云姑娘给您喂的药。”
第八十三章
柳氏每日里愁眉苦脸, 明明樊城距离边境甚远,她却坐立不安,好似下一刻就会打到樊城。只因当年, 她家便是受战乱之苦,一家子颠沛流离,直到下溪村才定居下来,却还始终是个外来户,偶尔受些欺压。
苏大海心里头同样不安稳, 却不仅仅是担心战事, 更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夹杂在其中。
陆将军夺回城池的消息传来时,樊城上下一片欢腾, 甚至还有不少百姓放了鞭炮,以示庆祝。就连冷清了许久的锅底捞都快坐满了人。
苏静云心知赢得这场战事是迟早的事, 是以并不算太过担忧,她的主要心神仍放在六皇子身上。
言明此次换的药方着实霸道, 六皇子一连数日均在药浴中昏迷过去, 直至第二日才会醒来。只是, 效果却也明显,六皇子指甲盖上的乌青肉眼可见地消退, 渐渐添了几分健康的粉肉色。
苏静云几乎快要习惯了每日喂一碗药,只是, 在俯身面对六皇子俊逸的脸庞时,内心仍旧十分羞涩,在渡药过去的时候,甚至会闭上眼。
这一日, 元宝替六皇子盖好棉被, 见苏静云端了药碗进来, 便自觉地退到门外,苏静云抿了抿唇,含了一口药,俯身下去。
待这口药喂完,苏静云正要起身,却发觉颈脖被轻轻按住,她一睁开眼便撞进了六皇子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六皇子偏了偏头,回吻了过去。
片刻后,苏静云坐在床边,委屈地捂着嘴。
六皇子难得露出一丝无措来:“我不是故意的。”
苏静云低着头不理他。
六皇子拉住她另一手,轻声道:“还疼吗?”
苏静云恼怒地瞪着他。
“疼不疼?我跟言大夫讨点膏药。”
竟然还想着跟言明讨膏药!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苏静云又气又急,羞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不许去!”
“好,不去。”六皇子哄道:“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苏静云恨恨道:“没有下次了!”下次再也不给你喂药了!居然装晕!卑鄙无耻!
六皇子不做声,只静静地看过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乖巧讨好。
苏静云:“……”谁告诉您这样装乖的!
最终,苏静云落荒而逃。
第二日,言明看着苏静云唇上的小伤口,暗自啧啧两声,看向六皇子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禽.兽。
六皇子冷冷扫过去。
眨眼间,腊月已经过了一半,大皇子和三皇子率领的军队终于到了边疆,与匈奴撞了个正着,本以为能如陆将军那般,阻住对方的攻势,再趁着士气大涨扳回一城。却不料,初次交锋,输的惨烈,竟叫匈奴又破了一城。
消息传回,百姓们惊慌不已,比起大丽国,匈奴的铁骑显然勇猛地多,也叫人害怕得多,皇子们率领几十万的兵马,带了那许多的良将亲征呢,竟然首战大败!
“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挂帅出征,彼此不服,此乃用兵大忌,首场大败都是意料之中。这场仗还不知会打成什么样!”叶云飞叹了一声。
何柚青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不管结果如何,受苦的还不是百姓和将士们。也不知皇上怎会做这样的决定。”
六皇子淡淡的话音里带了几分冷意:“他还不知匈奴的厉害。”
言明难得也起了些怒意,最是无情帝王家,都到了这份上,那皇上还不忘玩制衡这一套,任由两个草包儿子胡来,全然不顾那几十万的将士性命,以及边疆那一城城的百姓安危。
傍晚,六皇子趁着众人皆不在场,问:“我若要痊愈,最快需多久?”
言明道:“以目前的进度,最快也要一年。”
“半年可否?”
言明果断摇头:“半年不行!你别想胡来,这次没治好,我是坚决不会让你离开的!”
六皇子道:“一年太久,将士们和百姓等不起。”
“你也想出征?”话虽如此,言明却似乎并不太意外:“你这身子骨想上战场,未免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六皇子道:“所以需要言大夫相助。”
言明沉默半晌,才道:“半年不可能,但你若想出征,我可以想些法子,但你要吃点苦头。”
“你只管放手去做。”
言明长叹一声:“这样的话,我只能先强行祛除你体内的毒,将来养身体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起码也要两三年了。”
六皇子只沉吟片刻,便道:“无碍,我答应过云儿,三年后大婚,如此正好。”
言明:“……”突然觉得自己少说了两年!好气!
……
得知言明又要给六皇子调整用药,苏静云有些担忧:“老师,这样用药,殿下的身体受得住吗?”
一味的下猛药,却不多加温补,即便祛除了体内的毒,身体却只会更虚弱,对于六皇子而言,是得不偿失。
言明想了想,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你若是能劝住他最好。”
苏静云当真转身去找六皇子:“为何要这般心急?”
“大皇子和三皇子虽然领了几十万大军去了边疆,却内斗不断,首战大败,就是因为他们两人针锋相对,听不进旁人的劝,长此以往,遭殃的只会是将士和百姓。”
听出六皇子弦外之音,苏静云道:“不是还有陆将军?待他将大丽国打出去,再去对抗匈奴,也是来得及的。”
“况且,匈奴素来擅长游击,并不适合持久战。他们此番未必是当真想要攻占城池,大约只是为了抢夺。也许要不了多久,这场战事便会结束。”
六皇子看着苏静云,目光沉沉:“你这般认为?”
在这样的目光下,苏静云莫名有种被看穿了的心虚,她摇摇头:“这只是我期望出现的局面。”
六皇子缓缓道:“为了这一仗,匈奴已准备多年,若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不会轻易结束。匈奴人贪婪残暴,除了将他们打残,别无选择。”
“凭六皇子和三皇子的心胸谋略,即便陆将军在,亦是无用。”
“为了百姓和将士,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去。”
作者有话说:
放假前的忙碌中,字数有点少,大家担待一下挖··国庆会加更~~···
第八十四章
六皇子吃过药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苏静云坐在床边, 静静看着六皇子,因着体内的毒素渐渐被逼了出来,他的唇色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可也因为药效太猛,来不及温补,导致他的脸色反倒愈发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好似重病在身。
可绕是如此,刚刚六皇子提及家国天下时, 却是那样的坚定, 与他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全然不同。苏静云突然就懂了,为何明明缠绵病榻多年, 六皇子最后却仍能登上帝位,成为明君。
良久, 苏静云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微微俯身, 在六皇子耳边轻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 我都会尽力帮你。”
自那日之后, 六皇子又恢复了任性使小性子的模样,好似那日忧国忧民的人并不是他。苏静云也依旧一面气恼一面却又细心照顾着他。
言明本指望着苏静云去劝六皇子, 结果只等来一句:“殿下有非做不可的事,辛苦老师了。”
“罢了罢了, 从遇到你们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悠闲日子到头了。”
苏静云笑道:“辛苦老师啦!老师想吃些什么,我给您准备。”
言明摆摆手,没好气道:“你还没跟他成亲呢, 那么护着他做什么?他欠我的, 你那么愧疚做什么?”
苏静云面上一红, 道:“我是看老师辛苦。”
言明道:“你比我更辛苦,每日准备药材,煎药,还要伺候那祖宗!”
苏静云见言明面上嫌弃无比,心里却比谁都关心六皇子的身体,抿唇偷偷笑了,也不戳破他的心思。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自家老师和六皇子真的是很像了。
眨眼便是腊月下旬,学堂里停了课,苏立秋和苏立冬都回到家,眼瞅着都瘦了一圈儿,提起学堂里的见闻,纷纷提及先生预测年后会征兵,不少同窗跃跃欲试,想弃笔从戎。苏静云看他们两人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动。
两人正说得起劲儿,苏大海也时不时插上两句,正聊得兴头上,柳氏却突然沉下脸,将菜盘子用力放在桌上,恨恨呵斥了他们两句。一时间,满桌的人都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柳氏居然会是这样个反应。
苏大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住了嘴:“想那么多做什么!就你们两这样的,去参军都没人收!”
苏静云目光从几人面上扫过,想了想,起身去了后院儿,果不其然,听到柳氏在厨房里小声抽噎。
“娘。”
柳氏动作一顿,匆忙抹了抹眼睛,这才转过身。
苏静云轻声问:“怎么了?”
柳氏本想说没事,想了想,又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你外公当年的一些事儿。”
柳家的陈年旧事苏静云早先从苏立夏口里陆陆续续得知了,柳氏的爹当年就是执意要去参军,最后尸骨无存,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吃足了苦头。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国家有难,想要挺身而出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还能建功立业呢!
但这话苏静云眼下是不能说,只柔声劝了几句,哄得柳氏笑出声,这才作罢。
直至除夕,边疆都不曾再有捷报传来,却也没有噩耗,想来应当是阻住了匈奴的攻势。只是陆将军那边,竟也再无动静,叫人忍不住挂心。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那倒未必,许是匈奴自个儿在休整。”
元宝叹了口气:“陆将军怎的也没捷报呢,以他的本事应当不止于此。”
何柚青摸摸他的头,笑而不语,大皇子三皇子亲自领兵出征,却首战失利,至今未见胜果,陆将军又怎么会一鼓作气捷报连连呢?那岂不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打皇子们的脸么?昔日苏将军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聪明如陆将军自是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如此一来,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样想来,何柚青面上的那丝笑容也散了,目光不由看向六皇子的卧室,若是六皇子的身子康健,又哪会有这些个破事儿!
眨眼便到了除夕那日,到底是过年,街上零零星星响起了年夜饭的炮竹声,苏静云也准备了许多好吃的。锅底捞里的小二们有大部分回了家,少数几个留了下来,苏立夏便让他们一起过年了。
六皇子的年夜饭是独自用的,只因他的吃食与众人不同,苏静云看他形单影只,心下不忍,便也留下与他一道。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六皇子道:“你陪我,岳丈会不高兴。”
“说的也是,我还是去陪爹娘他们吧。”言罢,苏静云作势起身,当真就要走。
六皇子:“……”
眼看着苏静云就要走到门边,六皇子忽然轻轻咳了两声。
苏静云转过身:“您的咳疾一早就治好了。”
六皇子道:“嗓子疼,许是受了风寒。”
苏静云:“……”
您一整日都没出过房门半步,这房里的地龙烧得好似阳春三月,您怎么受的风寒?
两人对视良久,六皇子抬手,捂了鼻子,又咳了两声:“似乎是有点风寒。”
苏静云眼睁睁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耍赖,快要气笑了:“那我去请老师来给您下药!”
六皇子道:“今儿是除夕,让言大夫好好吃顿饭,不如你先替我把把脉?”
虽然明知他是假装,苏静云却依然没办法不去理会,只能认命走过去,伸手请脉,果然并没有风寒,她正要收回手,却见六皇子手腕一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苏静云抽不出手,道:“您这样,下次我可就不信您的话了!”
六皇子道:“那我下次再装像一点。”
苏静云:“……”
六皇子拉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旁坐下:“你忙了一天,先陪我吃些东西。”
苏静云确实忙了一天,却不怎么饿,再怎么说她也是在厨房里,便是每样东西尝点味道,也不至于饿,但六皇子却是躺了一天,到了这会儿该饿了。
思及此,苏静云柔声应了:“好。”
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多,苏静云和六皇子并肩而坐,虽不曾言语,却有一室温馨。
苏大海没瞧见女儿的身影,心知怕是被那六皇子给留着一同吃饭了,心里颇有些不情愿,却也没得法子,女大不中留啊!
团圆饭后,便是除夕夜,众人要一同守夜,言明和苏静云却要继续给六皇子药浴。
“今晚之后,暂且停十天,我要琢磨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你的身体也需要进补巩固一下。”
六皇子略微颔首:“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