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云就上前一些,阿瑶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赞赏她的话,末了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蜀王如今也未婚娶,依本宫看,这两人倒是十分地相配。”
一旁的人自然都迎合她的话,完全忘记了前几日还在说淳家娘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阿瑶就顺势赐了婚,叫两人快些开始走礼。
时间一晃就过去好几个月,阿瑶深居简出,少在人前露面,她的身体要好好调养,尽量少受到外界的影响。
为了她的肚子,宫里的年宴都没有大办,宫中几个月都不事声乐。
阿瑶已经有孕八个月了,肚子同人家足月的一样大。
第92章 龙凤(大结局) 他说是的,和我的宝贝……
生养的孕妇处处不便, 怀着双胎就更要不易一些。
阿瑶如今已经八个月了,肚子该是很大的,但是倒是稀奇, 也许是徐娘子调养的好, 孩子养得有数一些, 她白生生的肚子同平常孕妇是差不多的, 只略大一些。
阿瑶常常怀疑自己只怀了一个宝宝,但是胎动的动静做不得假, 确实不是一个小娃娃能闹出来的。
“会不会孩子都养得体弱?不然为何只有这样一点?”
若是一个孩子长得这样大,那着实是养得过好了, 但是两个孩子一齐也才这样大,就叫阿瑶疑心是不是自己吃少了, 叫两个孩子长得不好。
阿瑶自己体弱, 吃了不少亏, 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这样。
徐娘子早早地就注意着她的饮食, 自然不会把小孩养得不健康,叫她放宽心, 孩子都养得好好的, 不一定是要大才是身体好。
阿瑶后来也放心了,因为孩子胎动的很频繁,看着确实很健康,她有时觉得好玩, 叫李淮修也挨着肚子碰一碰。
男人坐在床边, 就很轻地挨一下她的小腹。
如今天气渐渐又热了起来,宫人们脱下棉服,换上了轻便的单衣。
阿瑶最是怕热,宫里起了八个冰盆。
经过去年的大旱, 这天气就成了百姓心里的一个坎,到了冬天,不管男女老少,都去护城河里拉冰,储藏在自家地窖里。
钦天监的人年前的时候算了一卦,总之是些什么掉书袋子的好话,但是很能安百姓的心。
好在眼看入了夏,温度也不像去年那般猛升,热虽热,但是热得叫人安心,起码粮食不会遭殃了。
百姓对于改朝换代是没什么感觉的,如今还觉得新皇是天命所归,不然为何一登基就叫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几方博弈,百姓是看不见的。
今年年景好,阿瑶用起冰来就不加节制,倒比以往更怕热的样子。
李淮修有时觉得用多了不好,可挨一挨她的手脚,又很热乎。于是也不管了,叫她舒服就好。
唯有柳嬷嬷,见她睡在冰边上就要上前搭个毯子,生怕她冷着了。好在后来徐娘子说孕妇确实怕热一些,不然柳嬷嬷要担心地夜里都睡不着觉,唯恐她出了差错。
阿瑶这些日子也十分的清闲,她本就疲懒,如今更是一日下不了几回床,闭了宫门,很少见客。
李淮修后宫空虚,柳嬷嬷也分担了许多宫务,因此阿瑶虽说是后宫之主,但是还没有在淮王府的时候忙碌。
宫里是平平静静的,可宫外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
皇后不见客,自然有其他的办法叫她记起自个。
阿瑶自从入了宫,宫外想方设法塞进来的物件就没少过。
今个就有冯老家送来的一箱梅子,如今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就是图个新鲜和稀罕。
阿瑶看着吃了几个,就叫身边的宫女往冯家送赏。
她既然记在了冯老家名下,自然是要同冯家延续感情的,不说什么保障之类的话,就是日后两个孩子也有个母家。
如今的冯老可谓是春风得意,不管阿瑶肚子揣着的是男是女,他都是天子长子长女的外祖父,先不说是不是亲生的,皇后娘娘认那就是好的。
天子如今对皇后连连封赏,皇后的母族自然也是,起先那个冯家已经无人敢提了,虽然都心知肚明这皇后究竟是出身哪家哪户,但是天子不认,底下就没人敢认。
冯老家越是叫人捧着,就越是想同阿瑶亲近,一家子都清醒的很,知道自个这热灶是怎么烧起来的,平日里也越加约束府上,绝不给娘娘惹麻烦。
还有些心思巧的,攀不上皇后的门槛,别出心裁地送好处。
阿瑶在京城里有许些铺子,做些日常营生,她这些日子没有心思打理,就托给了舅舅王兴业。
几件卖个纸笔的书谱,一个月进账竟然有接近上万两银子。阿瑶看着这账本,有些明白以往的舒国舅为何那样猖狂了,明里暗里地有人送银子,日子久了难免就心大了。
正巧王家也递了牌子,阿瑶一想,索性就准了。
这日下午王老夫人和儿媳许氏就进了宫。
阿瑶对于这个外祖母都没什么感觉,当初在王家待的时日太短了,现在想起来也只记得老夫人脾气不好,待她却很慈祥,她是过得是很高兴的。
阿瑶在正殿接见她们。
王家商户出身,且朝中有规定,商人子女不得入仕,所以一家子都是白身,几辈子都没有能进皇宫的人,就是一生见了不少世面的老夫人,心里都有些打鼓。
跟着不辞言笑的宫女穿过长长的宫廊,路上遇见的宫人少有笑颜,俱都面色平和,脚步很轻,礼仪像是那尺子画出来的。
这样大的一个皇宫,走了小半个时辰,一点除了脚步声以外的声音都没有,这种肃穆的气氛叫婆媳二人心头都有些发沉。
过了好几个宫门才见到阿瑶的太和殿,叫一个笑容可亲的大宫女领着进了内殿,外边已然是叫人汗流浃背的天气,里边却凉快的像是春日,两人俱都浑身一轻,见了阿瑶就口称皇后娘娘,跪地行大礼。
王老夫人这样大的年纪,哪里能叫她跪,一旁的拂冬连忙扶起两人,叫阿瑶只受了半礼。
老夫人同许氏坐在了下首的高脚椅上,宫女轻手轻脚地奉上茶水。
老夫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牡丹花纹细锦衣,笑容慈祥可亲,手心都出了些汗,“娘娘许久不见,瞧着像是与以往不同了许多?”
祖孙二人细算起来快要十年没见过了,自然是有许多不同的。
阿瑶点点头,见底下两人俱都很紧张的样子,语气就放缓许多,“本宫现在双身子,确实是与往常不太一样的。”
殿里的人俱都笑了起来,一旁的宫女也说几句玩笑话,老夫人同许氏慢慢也放松了许多。
老夫人如今年近六十了,看着身子骨还是很硬朗,上下打量了阿瑶一会,就道:“娘娘这有八个月了?该是月底就要生产?”
确实是月底就要生产,徐娘子日日诊脉,说是最迟就这个月底,仔细一算也不过七八天了。
阿瑶说是的,老夫人就讲了许多生产要注意的事情,其实阿瑶身边不缺知道的人,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听。
“这乳母可要好好地挑,中间有的是门道。”老夫人眼中的关切做不得假。
阿瑶就很耐心地说都备好了,柳嬷嬷在她刚诊出脉象的时候就开始搜罗,产房大夫什么都安排好了,乳母挑了十几个,总归是要用上最好的。
几人又坐在一起话了会家常,许氏是个腼腆性子,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起那几个书画铺子,“相公原本不准备收的,可那些子达官贵人的,草民们不好得罪,只能都收下了。”
许氏说着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他们商人出身,那些人就是送银子也没个好脸色,他们受了欺辱不说,就怕带累了娘娘的名声。
阿瑶见她的脸色就心里有数了,只说日后若是有人还是这般,尽管推拒了,有何事情她来担着。
许氏连连点头,说日后必不会再给娘娘添麻烦。
阿瑶叫她不要这样紧张,“一个铺子罢了,不开也是可以的。”
许氏苦笑一声,“叫娘娘费心了。”
老夫人见这事过了,沉吟一会,就望着阿瑶,“老身这次来啊,不是为了给娘娘添堵的,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有些话要带给娘娘,娘娘若是不愿意听,老身就不讲了。”
阿瑶抿了抿唇,手里的团扇下意识地盖住了面颊,半晌才说可以。
老夫人就给了阿瑶一封信。
王氏如今随着冯璟喻一起回了江南,冯璟喻被拨了官职不再能入仕,就打理冯家剩下的家业,他也不是个有宏图大志的人,这么过倒也安逸,也有好好教育后代,以期能有得到恩典重返恩科的一天。
冯秉怀在徐州回不来,因为若是回来了也要被削职的,他自然是不愿意回来,可在徐州过得也不好,身上的财物就要用光了,还遭人明里暗里的排挤,毕竟他同京城里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氏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她原本不愿意离开京城,想着找阿瑶求求情,但是阿瑶连见都不见她。
王氏这辈子都活的浑浑噩噩,如今以往最看重的声名利禄都没了,只能窝在江南的一间两进的小院里,不说以往安逸富贵的生活了,还倒要被人踩一脚。
她以前在江南有个大善人的名声,少有她那样把别人的女儿当个宝的。现在好了,她尽心教养的隔房女儿成了个叛国贼,她还薄待自己的亲女,如今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弄得皇后娘娘不认这门亲了。
王氏的社交圈子算是彻底崩盘,走出去都要叫以往那些看不上的人唾弃。
她整日以泪洗面,过得恍恍惚惚的,越发觉得自己错了,人都有些疯魔了。
于是再不能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老夫人和冯清雅,王氏还见人就说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她的女儿,是她生的娇女。
旁人就要反驳,说皇后娘娘是冯老家的孙女,同她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这叫王氏听起来就心如刀绞,行事作风渐渐也不太正常了。
平日里见了个不到膝间的小姑娘,心里就一阵酸软,恍惚地叫一声阿瑶,说到娘这里来,娘带你走。
王氏清醒过来就恨自己,当年老夫人态度强硬,说天高皇帝远,若是两个女孩都带走,她苛待了雅姐儿,谁也不知道的。王氏要是执意连阿瑶也带走,就干脆留下来,放冯秉怀一个人去江南。
王氏当年胆怯了,现在就恨自己为何就不能大着胆子反抗一把,就这么把她的小娃娃一个人丢在了京城。
那么小的一个娃娃,是怎么长大的呢?
媳妇刘氏整日看她不顺眼,王氏也不想争论,后来干脆搬进一个小佛堂,整日吃斋念佛,祈祷佛祖保佑阿瑶母子均安,没过几个月就瘦骨嶙峋,形若枯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时日不多了。
她在信上也没说别的,王氏就是要同阿瑶道歉。
说当年娘亲错了,若是能再来一次,她必然要带小阿瑶一起走的。
说阿瑶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娘子,娘亲也是爱得不得了的。
做梦都要捏捏她软乎乎的小手,挨挨她红扑扑的脸蛋,替她擦一擦眼泪,把她搂在怀里哄她睡觉。
王氏是个母亲,怎么可能没想过孩子,只是思念无处安放,最后都一股脑花在了冯清雅身上,觉得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阿瑶当时没说什么,面色平静地送走了老夫人同刘氏,夜里洗漱了,还是忍不住躲在李淮修怀里掉了两滴眼泪。
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曾经在夜里偷偷擦眼泪的小姑娘。
她心里也暗自怀疑过,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乖巧,生得不够可爱,娘亲才不肯带自己一起走。
她小小的一个人,夜里总是想娘亲,一个人抿着小嘴掉眼泪。
小阿瑶自己哄自己,坐在床头喂自己吃颗糖,酡红的面颊吃得鼓起来。
白生生的手里捏着两个糖,这么多糖,还是边吃边掉眼泪。
阿瑶不会原谅王氏,但是替当年那个小阿瑶感到宽慰。
李淮修倚在床头看书,见她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伸手在她脸上揉了一把,湿湿热热的。
男人把把书放在一旁,把阿瑶往上抱一些。
李淮修托着她柔软的脸腮,看她一会,男人声音很轻,“你做什么?”
阿瑶在他手心把眼泪擦干了,脸颊贴在他胸口,语气有些怔怔的,“哥哥,我日后肯定是个好娘亲。”
“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她是我的宝贝。”阿瑶知道自己有些是在补偿当年那个小女娃。
李淮修嗯了一声,他大概知道是王氏的事情。
男人抚着她的脊背,叫她心里舒畅一些。
阿瑶就伏在他怀里,烛光把她的面颊照出一种玉质的昏黄,看着细腻又柔软。
李淮修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有一种很柔软的情绪,叫他下意识捏了捏女孩的脊背,想要她更紧密地依在自己怀里。
男人一只手很轻地托着她的肚子,垂着眼睛,很仔细地看着她。
自从阿瑶月份大了以后,两人就很少亲近,李淮修觉得自己手重,并不是很敢挨她,大多坐在床边守着她。
阿瑶睡着前他看一本书,醒来他就换了一本,男人不说话,但是一直都在。
李淮修许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着她了。
阿瑶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眼彻底长开了,比起以往的青涩稚嫩,多了丝母性的柔美,叫她整个人看着很柔和。
李淮修试着把母亲这个词同阿瑶联系起来,这叫他垂着眼睛怔了怔。
他见过哭泣的阿瑶,见过笑得抿唇的阿瑶,见过红着面颊低低地喘着气的阿瑶。
李淮修没有见过做母亲的阿瑶,他只是想象了一下,心里就泛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李淮修理不清楚,没有发觉自己看着阿瑶的眼神爱怜又柔软。
阿瑶自己感受到了,抬手摸摸他的脸,很温柔地看着他,“哥哥,我会是个好娘亲吗?”
李淮修回过神来,亲亲她的手背,想了想,道:“你是我的宝贝。”
“宝贝什么都会是最好的。”男人面色平静,语气却是不由自主地柔和了。
他垂着眼睛看着阿瑶,一只手捏捏她的脸腮,像是在许诺,“哥哥爱惜你,什么都想给你。”
阿瑶心里酸酸软软的,她红着脸,语气很轻,“哥哥,你也是我的宝贝。”
阿瑶像李淮修爱怜她一样,也很爱怜李淮修,但是现在莫名地羞于出口,且她觉得李淮修知道的。
李淮修果然是知道的,而且该是很喜欢被宝贝与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