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了。
大公主笑眯眯的,“老夫人您这是糊涂了,现下合该叫淳娘子治治面皮才是。”
朝这个告状朝那个告状的,除非是确定了淳娘子的脸治不好了,不然做这些事情的功夫,还不如想着找几个好大夫。
华曼真是陪着刘娘子来的,这会转了转眼睛,柔柔弱弱道:“我听闻淮王妃府上似乎有个医术高超的妇人,还给大公主治顽疾,一帖药下去就好了呢。”
说者似乎无心,但是听者有意,老侯夫人立刻看向了阿瑶。
还不待老侯夫人说句什么,阿瑶就看了华曼真一眼,用团扇盖了盖脸颊,“华娘子这事说得本宫听不懂了,你是如何知道大公主患了病的?还知道是我府上的人医好了。”
华曼真一愣,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的长裙,面上那粉盖得煞白,走起路来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这会说话也似乎喘不上气来,“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大公主您说是不是?”华曼真有些讨好地冲大公主笑了笑。
大公主在两人间看了看,倒是不说话了。
阿瑶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是谁同你说的?”
华曼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下意识看向一旁,这些人该是都知道的,这事也不是她先传起来的呀。
谁知这些人都不看她了。
见华曼真说不出来,阿瑶秀美的面上染上两分怒气,仿佛十分地义愤填膺,“那你就是在窥探公主了!”
华曼真一惊,下意识跪在了地上,“我,我没有。”
怎么就这样严重了,再说她窥探大公主做什么!
大公主即刻就反应过来了,笑眯眯道:“本宫确实觉得最近府上有些不对劲,想来就是你做了手脚。”
“也不知往日哪里得罪了你,我与淮王妃素不相识,倒是被你说出别的意思来了。”
大公主笑着叫人掌了华曼真的嘴。
小娘子面皮薄,那嬷嬷手重,几巴掌就哭不出声了。
殿上静极了,众人第一次意识到这淮王妃同以往的阿瑶不是一个人了,若是她想掌这殿中其他人的嘴,也是立刻有人会像大公主一般为她代劳的。
阿瑶原本就谨慎,这会更是不会主动提起徐娘子的事情,华曼真佛口蛇心,铁了心要把这事往她身上引,阿瑶自然不会放过她。
且她觉得,老侯夫人过后必定是要打听一番的,徐娘子确实进了大公主的府上,老侯夫人到时说不定还得上门求见。
这事最后也没个结果,闹得个不清不白,唯有华曼真是实实在在地挨了巴掌,脸都打肿了。
·
夜里,李淮修还没回来,阿瑶给自己找了个事情做。
她如今的络子已经编得很好了,学会了以后几乎半柱香就能编上一个,阿瑶转而又开始学习刺绣。
柳嬷嬷也是个中行家,阿瑶这会等着她来,手里的香囊瘫平整了,阿瑶想着该绣个什么上去。
李淮修很少戴香囊,他那样性子的人,绣个竹子该是很好的。
柳嬷嬷很快就来了,一旁跟着个小丫鬟打灯笼,柳嬷嬷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
柳嬷嬷面色并不好看,但是对着阿瑶还是很温和,柔声叫她喝药。
这会李淮修不在,阿瑶拧着眉一口气喝完了。
她小时候掉到冰池子里落了些病根,徐娘子给她写了药方子,如此喝了几个月,月例好似确实正常了一些。
柳嬷嬷把一旁的蜜饯端到她跟前,问了一遍阿瑶的小日子。自从两人成婚以后,柳嬷嬷看着阿瑶肚子的眼神就格外的热切。
柳嬷嬷觉得自己没几年活头了,能看一眼小主子,日后到了地下也有脸面去见李太子和杨氏。
阿瑶抿了抿唇,说前几日刚刚干净。
女孩垂着睫毛,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了,她自小小日子就不正常,徐娘子也说她有些体寒。
是不太容易怀孕的。
她同李淮修成亲快有月余了,那档子事情也没少做,按说也没这样快有消息的。
李淮修不管如何,总归是要有个继承人。
阿瑶把这些心思压在心里,看向眉宇间有些愁绪的柳嬷嬷,“这是怎么了?”
柳嬷嬷苦笑一声,“老奴今天去找了春桃,同她说了大少爷的事情,春桃不愿意。”
第80章 脉象 李淮修马上要过生辰了
阿瑶把手里的香囊放在一边, “她是怎么说的?”
柳嬷嬷面色不好看,“她心高着呢。”
春桃生得不错,杏眼桃腮身材窈窕, 在乡下也没少干农活, 但是一身皮子爱惜得紧, 还算白皙, 乍一看是个美人,不然也不会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柳嬷嬷去问她, 她口称自己年纪还小,不着急婚嫁。
其实她如今已经满了十八了, 那院子里头比她小的都配完了,她还一副不紧不慢自有去处的样子, 叫柳嬷嬷气得心口疼。
小丫鬟把托盘端走了, 拂冬等人都在外间, 这屋里就只有主仆二人了, 柳嬷嬷说话也直白一些。
“她出身不好,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老奴现下仔细想想, 她以往都是在糊弄老奴呢。”
春桃家中上十口人,她还有三个姐妹,唯独一个弟弟。家里的父亲好赌,母亲懦弱, 对姐妹几人是非打即骂, 上头几个姐姐都被卖走了,独独春桃幸运一些,被李戾救走了不说,还进了王府。
她那样的家底, 原本就是王府的洒扫丫鬟也当不得的。
柳嬷嬷现下还有些生气,“当初大公子心善救了他,老奴也不图她为此报恩,想着给些银两放她回家去,但是她自己求着要留下,老奴就以为她心里念着大公子,言语中暗示两句,她也是不反驳的,只说大公子的好话。”
春桃一个没受过教养的,若不是柳嬷嬷以为她愿意配给李戾,哪里有机会能到主子的房里伺候。
谁知道她人生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到了这个时候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没那个意思,这叫柳嬷嬷如何不生气。
柳嬷嬷细细一想,这姑娘确实是有意思,怕不只是瞧不上李戾,还要攀另一个高枝呢。
“能进爷们房里伺候的,哪个不是知书达理,模样清秀,她春桃是什么斤两,也不拿个镜子给自个照照。”
烛火闪烁一下,柳嬷嬷的面上也照得昏黄,显出一些伤心来。
她年轻时也是精明强干的人物,现下老眼昏花,倒是被个小丫头耍了。
到底是老了。
阿瑶拍拍她的手,面色也沉了下去,“嬷嬷你不必操心,这事会处理妥当的,叫她贪了多少便宜都吐出来。”
阿瑶想着若是春桃本就不愿意那也就罢了,自是不会勉强她的,但是打着愿意的名头拿了好处,现在又反悔,她怕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柳嬷嬷点点头,心里还是压着事情,她哪里是心疼叫春桃占了便宜,她是心疼李戾受委屈了。
好好的大公子,哪里就轮得到一个春桃来挑拣了。
第二日阿瑶就召了李戾房中的丫鬟问话。
李戾房里四个丫鬟,除了一个春桃以外都是府上的家生子,一个比一个老实,阿瑶一问话就都说了。
阿瑶听着,眉头就蹙起来。
这春桃摆明了就是占便宜来的,李戾救了她不够,还要叫柳嬷嬷误以为她愿意配给李戾,终日在房中是不做事的,衣裳倒是叫柳嬷嬷做了一件又一件,过得比真小姐还舒坦。
阿瑶光是想想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李戾再怎么样,当初也是救过她的,怎么就叫她当成冤大头了。
这种不怀感恩之心,反而还反咬一口的人,阿瑶最是讨厌了。
阿瑶沉吟一会,就择了个秀气温和的丫头到了李戾房中,叫人把那春桃贬成了三等丫鬟,专在院子里做一些洒扫的事情。
阿瑶吩咐下去就没再管这事情,倒不急着处理她,该叫这丫头先吃些苦头。
现下已经进了十月,这天气也不见有多凉快,就是雨水多,时不时就要下一两个时辰,到了下午才会见一些凉气。
李戾那日闹脾气倒是很快就好了,说起来好笑,他就是觉得李淮修同阿瑶成了婚自己被落下了,合该给他也成婚一次。
阿瑶抿着唇笑,专门请他吃了桌膳食,说了些好话,李戾心里就舒服了,还是巴巴地跟着阿瑶,十分期盼阿瑶能带他出去玩一玩。
这里不比渝城,李淮修担心有些不长眼了伤了李戾,嘱咐他不要一个人出门。
李戾很听李淮修的话,乖乖地呆在府上,但是呆了两天就有些呆不住了。
阿瑶现下比以往忙得多了,倒是没什么时间陪着他,好在府上有个一样闲不住的袁文琪,两人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一齐在府上逗猫遛狗,相处得十分愉快。
这样过了几日,柳嬷嬷那颗拉红线的心就止不住了,一日夜里同阿瑶说起来。
“这袁女郎是哪里人,也不知有没有婚配。”柳嬷嬷试探着道。
阿瑶没想到柳嬷嬷连袁文琪的主意都打上了。
袁文琪的性格阿瑶是知道的,她就喜欢那种斯文秀气的读书人,前几日在门前撞见了方明清,自此就魂不守舍,话本都不看了,只是袁文琪的小女儿心思不好说与旁人听。
“嬷嬷你且放宽心,大哥定会有着落的。”
合适的人不是那样好找的,阿瑶自然也希望李戾能有个知心人,但是这事急不得。
柳嬷嬷叹了口气,“是老奴心急了。”
次日下午刚刚过了午时,阿瑶同柳嬷嬷商量了许久。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李淮修的生辰了,阿瑶想着叫他好好过个生辰,这事情当然得避着他了。
没说一会阿瑶就准备小憩了,院子外头的德胜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
“娘娘,那老侯夫人,她又上门了!”
阿瑶眨眨眼睛,心里约莫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女孩想了想,“去见见吧。”
老侯夫人还是坐在上次的位置,端着茶水喝了几口,面皮耷拉着,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阿瑶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待正堂里安静一会,阿瑶才淡淡道:“不知老夫人此次上门又是为何?”
她语气不算温和,叫人听得心里惴惴。
老侯夫人面上微红,清了清嗓子,道:“老身听闻,王妃府上有个医女,医术精赞,还曾治好过一个摔下马的女子。”
阿瑶垂了垂眸子,面上闪过一抹异色。
徐娘子治好那个女郎的事情在几年前,京城里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确实有此人,她姓徐,如今替本宫照看医馆。”阿瑶说罢摇了摇扇子,一双乌溜溜地眸子望着老侯夫人,似乎在说您问这做什么。
老侯夫人叫她看得有些说不出口,她本来就是个面皮薄的人,上次走的时候就同阿瑶不太愉快,还暗暗发誓自个再不会来的,没想到这样快就又不请自来了。
这会声音越说越低,活像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老身的孙女,王妃您也是知道的,叫那畜生抓得,面上碗大的伤口,她整日以泪洗面,这日后还不知要怎么办。”
淳娘子的个性本就内向,自那日受伤以后,几乎没再说话了。儿媳妇也整日哭闹,好好的一个家就这般模样了,老侯夫人看着简直心如刀绞。
阿瑶正了正坐姿,等着她开腔。
堂上安静一会,老侯夫人见她不答话,一咬牙,都是为了儿孙,“老身上次不该那样责怪王妃,是老身糊涂了,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女。”
老侯夫人出身好,这辈子就没给几个人低声下气过,这般两句话说下来,面皮就由红转白了。
老侯夫人福了福身子,一旁的侍女会意,立刻就有两个小厮抬着个大箱子进来了。
“一些薄礼,还望王妃收下。”
阿瑶垂了垂眼睛,老侯夫人远远看着,想着她若是不愿意,自己都忍不住再求求她了。
老侯夫人诚意十足,但是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上次上门,叫旁人把淮王府当笑话看了一场,阿瑶就是为了淮王府的威严,也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的,况且老侯夫人上次还打李淮修的主意。
阿瑶没把她赶出去已经是不错的了。
女孩摇了摇团扇,“老夫人,你该知道的,这事情已经不是本宫想不想答应了,您上次来闹了一遭,叫多少人看了本宫与王爷的笑话,本宫若是轻拿轻放,以后谁还把淮王府放在眼里。”
老侯夫人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把那箱子留在了这。
阿瑶回了正房给李淮修准备生辰礼,拂冬还有些好奇,“主子不是叫徐娘子都备好了吗,怎么这会又拒绝了。”
“这是拒绝给旁人看的。”阿瑶叹了口气,淳娘子到底是无辜的,“你瞧着,老侯夫人还是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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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入秋了,淮王府上该办个宴会,他们初入京,早就该办的。
阿瑶如今成了淮王妃,自然就该由她操办了,好在有柳嬷嬷帮忙,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初五,请柬都发出去了。
阿瑶做完这些事情,就深吸一口气,叫人去找了徐娘子。
她喝着徐娘子的药已经有三个月了,现下该是有些效果的。
徐娘子来得很快,背着个小药箱。
“王妃这次小日子来了几日?”徐娘子问了几个问题
一旁的拂冬把记载的日期看了一下,一一回答。
其实徐娘子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会还是认真地确认了。
待拂冬说完以后,徐娘子敛眉想了想,抬手给阿瑶把脉。
阿瑶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过了好一会,徐娘子才把手收回去,王妃肤如凝脂,脉象平稳了许多。
“王妃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日后好生养着,手脚慢慢就不会再冰冷了。”
阿瑶捏了捏手指,倒是不关注这个问题,犹豫一会,问道:“我于子嗣方面?”
徐娘子想了想,委婉道:“王妃身子终究是有亏损的,您底子虚,子嗣方面该是比旁人艰难一些的,但是孕事这个东西说不准。”
徐娘子看了看阿瑶,语气很和缓,“王妃您如此年轻,王爷也是真心爱护您,往后的日子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