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枕阙
时间:2021-08-08 10:28:29

  赵曦云微抬了头,面色苍白地朝赵曦云颔首:“五妹妹说的都是实话,是我心智不坚。”带了几分委屈几分怯弱的眸子朝皇后望去,“请母后不要责怪五妹妹了。”
  赵曦月简直想给她四皇姐鼓掌了,戏台子上的花旦都没她四皇姐演地好看。
  果不其然,在听完赵曦云的话之后,皇后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黑了一些,“本宫在说你的事情,你不要东拉西扯地尽往你皇姐身上推。”
  赵曦月从善如流地又朝皇后躬了躬身子,“儿臣听候母后教诲。”明明是句恭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带着股散漫疏离的劲,叫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皇后目光沉沉,将话题又转了回来,“你父皇赐你金牌是叫你有事之时可以不受宫规限制自由出入宫门,而不是叫你野在宫外流连忘返的。放眼整个大夏朝,有哪家闺秀是不告父母就随意外出的?况宫外鱼龙混杂,你身为金枝玉叶频频出宫,难免不叫人诟病,如此一来必当连累你皇兄皇姐甚至你父皇的名声。”
  “你四皇姐明年就要成亲了,虽说身为帝姬是为君,不必侍奉公婆。可你父皇一向看重边伯侯,若是外头传出了什么话来,难免叫人心中有刺,到时候只怕会使阿云夫妻失和。你身为皇妹,也该为你皇姐着想才是。”
  听着皇后一句句话里全是维护赵曦云的意思,赵曦月胸口的一团郁气不由得越来越浓了,脸上却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那依母后的意思,儿臣应当如何行事呢?”
  皇后见她仿佛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微缓了口气,嘴角也带了分笑影:“母后知道,宫外的花花世界必定是比宫里要精彩得多,你年纪小,手上有能随时出入宫的金牌难免会收诱惑,不如你将金牌放在母后这儿保管,待你想出去了尽管来禀明事宜,只要不失去体统母后定当不为难你,你看如何?”
  难怪她母后今天会突然传召她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她就不明白了,她母后这边不想见到自己,那边又不许自己出宫,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曦月缓缓挺直了背脊,目光清明地望着皇后,一字一顿地缓缓道:“儿臣看,不如何。”
  皇后满脸错愕。
  赵曦月粲然一笑,语气轻快:“母后若是没听清,儿臣不介意再说一次。上交金牌的事,母后还是不要想得好。”她扫了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赵曦云一眼,无谓道,“若无旁的事,儿臣告退了。”
  “你……你……”皇后指着赵曦月的手微微发抖,赵曦云忙上前为她顺气,“你果真是越来越大逆不道了!”
  赵曦月坐着没动:“母后何出此言,儿臣不懂。”
  皇后扶着赵曦云的手坐起,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曦月,“当日本宫让你平日无事去你外祖家走走,你手上既有随时出宫的金牌,为何至今未去?怕是被宫外的新奇玩意迷了眼,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外祖了吧。”她冷笑了一声,“本宫不指望你与你四皇姐这般纯孝,却也没想到你会冷漠至此。本宫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儿臣也想不明白,儿臣为何会是母后的女儿。”赵曦月敛了笑,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茶盅上,轻声细语地说道,“母后叫儿臣去外祖家走走,可是儿臣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外祖家的大门是朝哪边开的呢。”
  以她的身份,想要去镇国公府还不简单?可她一直在等,等着皇后下诏指她回母家省亲,等着皇后派人为她介绍镇国公府里的外祖父、外祖母。
  可惜,她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赵曦月一摆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盅,褐色的茶汤顷刻洒出,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抬眼,双眸平静,“母后是想向父皇告儿臣大不敬吧?儿臣就满足母后一次,还望母后到了父皇面前能手下留情。”
  她站起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裙摆,视线落在一脸惊惧的赵曦云身上,嘴角微扬:“四皇姐想悔婚大可向母后直言,不必拿自己的名声出来说话。身为帝姬,四皇姐想悔婚,武家还能拦着不让?”
  造谣生事,不是只有她赵曦云一个人会!
  抛下这一句,赵曦月一扭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凤栖宫。
  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赵曦月与其说是像皇后,倒不如说是像极了那位早逝的长公主赵雪霏才是。
  皇后望着她走得毫不犹豫的背影,目呲欲裂。
  她柳静婉,不可能会有她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儿!
  “母后……”赵曦云被皇后严重的恨意下了一跳,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五皇妹不是有意的,您别生气……”
  皇后目光微凝,视线落在赵曦云姣好的脸蛋上:“她说你要悔婚,是不是真的?”
  赵曦云的眸光纷乱,连连摇头:“儿臣绝没有这样的念头。”却见皇后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沉下去了。
  ……
  赵曦月沉着脸走得飞快,凤栖宫伺候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无一不低下头,避开了赵曦月。
  那可是被圣上放在掌心里宠爱的小公主,皇后没发话,她们是嫌命不够长才去拦赵曦月的路。
  过往的宫人们也都抱着一样的念头。他们第一次瞧见康乐公主如此生气的样子,哪里还有和以前一样上前讨好的念头,低垂着脑袋恨不得让自己立刻蒸发了才好。
  衣袂翻飞,赵曦月走得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离开这儿。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皇后对自己的冷淡,可当听到自己的母后口口声声只为了别人着想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失态了。
  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溢满了她的心头,让她忍不住想要远远逃开。
  却在月亮门的门口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人,鼻梁撞在对方硬邦邦的手臂上,震地她生疼。
  “谢蕴!怎么哪里都有你!”
  饱含怒气的声音传进耳中,谢蕴低头看向这个横冲直撞地撞到自己还恶人先告状的小姑娘。她半掩着鼻子,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红了一圈,半咬着唇,不知道在忍耐着什么。
  见自己看了过来,她别开视线,掩着脸的指尖微微发着抖。
  “在下刚与六殿下讲完功课,正准备回府。”谢蕴声调平静,言下之意是自己在这个地方是合情合理的,赵曦月的提问完全是无理取闹。
  赵曦月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赵曦珏住的毓庆宫外了。
  赵曦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别着眼睛低声道:“让开。”
  谢蕴看了眼身侧空荡荡的地面,“殿下,路很宽。”
  “本宫叫你让开!”她抬高了声调,可别开的视线却始终没有转过来,紧紧攥着裙摆双手将手下的布料揉成了一团。
  谢蕴却站着没动,只讲自己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殿下,路很宽。”
  “谢蕴!”赵曦月再也忍不住堵在心口的郁气,仰脸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人,“你就非要和我作对吗!”
  话音未落,她眼前忽地一暗,一只微带凉意的大手严严合合地盖在她的双眸之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竹香,耳边传来他清冷地有些淡漠的嗓音:“哭吧。”
  眼泪,猝然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作者是坐在海底捞门口,闻着里面的火锅香写完的,心态很崩,所以写得时候不由得也跟着崩了起来(喂)
  先说明一下!糯糯是皇后亲生的没错,但是她长得像姑姑……当然,皇后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才对她冷淡的,再往后几章会写到!
 
 
第三十章 (小修)
  谢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哭泣, 或者说,他从小到大见过在自己面前哭的女子实在是有些多。
  他自幼在庆阳长大,初时, 负责照顾他的福婶就经常因为府里没将照顾他的月银送来同福叔哭个没完。到书院之后,也曾偶然撞见过几次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被欺负地泪眼汪汪。等到有小姑娘欲语还休地给自己送吃食又被自己拒绝的时候, 他便懂了什么叫“梨花带雨”。
  可如赵曦月这般的,他是第一见着。明明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了, 还要死死攥着衣裳不让眼泪滚落下来。好不容易哭了出来, 泪水便像是决堤的洪水,顷刻间就将自己的手打湿了一半。
  她抓着自己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指甲嵌进他的皮肤里,有些疼。
  哭完了, 又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 扁着嘴角, 语气霸道又理所当然:“本宫没带帕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哭过的关系, 她的一双杏眸比往日还要清澈了许多, 眼角还沾着尚未干透的湿意, 侧眸望来的模样娇蛮可爱,竟少见地没有让他心生烦躁。
  谢蕴的性子贯是心里想得再多,脸上也不会透露丝毫情绪。可听着她如此理直气壮的话语时,饶是他都忍不住微动了下眉梢, 抬手自袖袋中取了帕子递给她。。
  握着帕子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可惜这好看的手上面,眼下却零零散散地分布着指甲抠过的痕迹。没有出血,但甲痕的周围还是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罪魁祸首的视线落在那些甲痕上, 神情别扭了一瞬,又飞快夺过他递过来的帕子,别开眼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手上的东西落了空,谢蕴停在半空中的手微顿了一瞬,慢慢地垂了下来。
  动作敏捷,态度果断,想来是已经没事了。
  那再在此处呆着也没什么必要,正准备开口告辞,却听前头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扭着嗓子道:“这帕子脏了,本宫回头还你一块。”说着还摸了摸帕子上干净的一块,喃喃道,“这是谢府绣房制的帕子么,料子倒是舒服,不过针脚也太粗糙了。”
  “……”谢蕴今日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声音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无语,“街面上买的,两文钱一条。”
  一分价钱一分货,两文钱的帕子还是别指望能有多惊喜的绣技了。
  赵曦月却更困惑了:“帕子还有两文钱的么?”赵曦珏带她去买帕子的时候,人家店家不是说最便宜的都要半钱银子了吗?
  谢蕴的眸中便多了一份赵曦月看不懂的微光,“在下在庆阳街头的小贩处买的。”
  想起赵曦珏曾同她说过,谢蕴自幼就是在庆阳长大的,回京的次数可能还没她最近出宫的次数多,赵曦月不由默然了一瞬,才低低应了一声:“哦。”
  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往谢蕴脸上飘去。
  “殿下有话请直说。”所以别再用那双“我很想问但是我又不敢问”的眸子盯着他不放了。
  赵曦月抿了下唇,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你自幼就不在京城长大,那你回京之后,你娘亲待你好吗?”
  这问题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谢蕴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在下的娘亲在在下还未满月的时候就过身了。”
  赵曦月一愣,慌忙收回了视线,低声道:“对不起啊。”
  “殿下为何道歉?”谢蕴却是反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娘亲已经……”她扯了扯帕子,头垂地更低,尴尬地连自称都省了,“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不在身边长大就会变得不亲近,不是想戳你的伤心事……”
  “在下并未伤心,殿下不必愧疚了。”谢蕴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勿须感怀。”
  “生老病死,时至则行……”赵曦月将他的话咀嚼了几遍,有些无法接受他这说好听了是豁达,说难听了是凉薄的态度,纠结道,“可那是你的生母,你当真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气氛一时凝滞了许多,谢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清幽的目光落在她将唇瓣微微抿成一条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缓缓道:“于她而言,活着才更痛苦。”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回廊檐上垂落的紫藤花枝,折了一段尾端的一段,捻在指尖把玩,“她临死时最大的心愿是我能活着,如今我还站在此处,便算是还了一份恩情。”
  他的目光有些沉,落在手中的花瓣上,却又不像是在看花:“逝者已矣。”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让人有些难受。赵曦月在瞧见他手上甲痕时心头浮现出的那一丝别扭再度浮了上来,她扬起脸,像是在探索着什么一般紧紧盯着谢蕴古井无波的脸:“那你讨厌你嫡母吗?”
  她虽没亲眼见过世家中嫡庶子之间的差别,却也知道越是位高权重的世家,越是不会将家中的不合摆到台面上来。就像是当年的赵曦和,再不受宠爱,即便会被轻待,却也没人当真敢让他简衣粗食。
  可他谢蕴身为堂堂首辅之子,用的却是两文钱一条的帕子,还要被送到遐方绝域的庆阳,吃穿用度恐怕连京城中的普通人家还要不如一些,两相对比,他当真能坦然以待?
  “为何要讨厌她?”比起她莫名的执着,谢蕴明显要淡然地多。
  “难道她没有苛待过你么?”
  “情之所至,在所难免。”谢蕴言简意赅。自他第一次见到谢时,从他那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道观长大的原因之后,他就知道康氏必定是厌恶自己的了,“我既能无病无灾地长大成人,又何须为一些身外之物心生不满。”
  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康氏将他送去庆阳又时常不送月例银子到道观,他也就不会成为沈笑的学生,更不能有机会写下《尚异谈》。
  如此看来,他倒是该谢谢康氏多年来的冷待了。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他要是真的送份谢礼给康氏,只怕康氏的怒火会直接把谢府的屋顶给掀了。
  “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赵曦月的声音将他的思绪从康氏那儿拉了回来,她有些执拗地望着自己,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谢蕴看了她一眼:“殿下,您究竟想证明什么?”
  赵曦月被问得愣住,有些迷茫地看着谢蕴。是啊,她想证明什么呢?难道证明了谢蕴会因为嫡母的不平对待而心生不满,就可以安慰到自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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