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枕阙
时间:2021-08-08 10:28:29

  她何时成了需要有人同病相怜才能心满意足的人了?
  “在下不知道殿下今日所遇何事,不过天道自然,人心亦是如此,殿下若能坚定自我,又何须为他人的言行伤神?”
  谢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看着谢蕴将拈在指尖的小花轻轻嵌在她的耳边,嘴角微勾,那抹上扬的眼角便透了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殿下往后必叫万人倾倒,度外之人,自当舍了才是。”
  犹如寒冬乍暖,摄人心魂。
  “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辞了,还请殿下路上小心。”谢蕴躬身行礼,却没有听见赵曦月的回答。他眼皮微掀,见赵曦月将他别在她耳畔的花拿了下来,捻在手中轻轻转动着。垂落的刘海掩住了她大半张脸,他本就要低头看她,这会便更加瞧不见她的神情了。
  她不回答,他便当她是默认了。绕过站在他身前的赵曦月,他步履沉稳地往出宫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赵曦月微垫着脚,抬手掐了几朵紫藤花,同自己方才别在她耳边的花并在一起。
  青葱般的手指拨了拨娇嫩的花瓣,她望着手中的花,嘴角慢慢上扬,颊边漾开一个甜美的弧度。
  谢蕴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与此同时,庆春宫,四公主房内。
  “哗啦”一声脆响,小几上的一套杯盏应声而落。赵曦云犹觉不够,转身抓起案台上的花瓶又想往下砸,却叫扑上来的柳妃牢牢握住了手。
  “阿云,你心里不痛快就同母妃说,不要那这些死物撒气啊!”柳妃泪眼婆娑地瞧着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的女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同往常一样去了一趟皇后宫中回来之后就忽然发起了如此大火。
  赵曦云看了一眼柳妃,将手中的花瓶往案台上重重一放,“同你说有什么用!你就会哭!只会哭!”话是如此,可当她抬手拂开柳妃伏在桌上时,亦是忍耐不住地哭出声来,“我谨小慎微讨好了她十多年,现在没了!全没了!”
  她太了解皇后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次她被皇后发现自己是别有所图,往后皇后就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任何话了。
  可她不甘心!
  她自出生起皇后就一直优待自己,说喊自己母后的人已经够多了,叫她私下里唤她姨母。
  她是后宫所有孩子里的独一份!
  尽管皇后不知为何一直冷待赵曦月,就连赵曦月被太后抱到雍和宫中养育也没多说什么。可她还是觉得好害怕,害怕皇后有一天会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会从此忘了她,将自己的宠爱全都倾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活着。知道皇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就一直努力让自己变成那样的女子。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对自己很满意,从不像对待其他公主那样生疏她,就连她的婚事都不忘同她商量。
  若是没有遇见谢蕴,她即便心中有些不甘,却也不会多奢求什么,待明年婚期一到,就老老实实的待嫁。
  倘若她没有遇到谢蕴的话,她就不会生出那一丝丝地念想了。
  可是就连那一丝丝的念想,如今都没有了!
  “阿云,你别这样,就算皇后娘娘不疼爱你了,可你还有母妃,还有皇兄啊。”柳妃被她的哭声吓得忘记了哭,颤着声音努力让自己想一些可以安慰到女儿的话,“明日母妃就去给皇后娘娘请罪,看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娘娘不会怪罪你的,你别担心,啊。”
  赵曦云自手臂间抬起头,通红着双眼冲柳妃喊道:“你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可咱们这庆春宫,还不如林妃的好!”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柳妃的面如此直白地将话给说了出来,震得柳妃脸色煞白,呐呐无言。
  她却没注意到母妃脸上的悲切,咬了咬牙,攥紧了手下的帕子,目光狠狠地盯着雍和宫的方向。
  好,不就是嫁去边伯侯府么,她不光要欢欢喜喜地嫁过去,还要让赵曦月知道,就算她嫁去了边伯侯府,也一样可以过得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糯糯(美滋滋):听说有人说我以后会叫万人倾倒呀!
  谢蕴(冷漠):不是,没有,你别乱想,只有我一个。
  完蛋了我觉得谢蕴比六哥还难写OTL……作死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了……
  糯糯和谢·完全不会哄人·蕴这会都是有点心动了但是不知道自己心动了,不过糯糯这会觉得这货是个外星人(×)的成分可能会更多一点(。
  注,本章涉及到的所有道家知识都是作者百度之后信口胡诌地,切勿考究!
 
 
第三十一章 (小修)
  因与赵曦月说话耽搁了一些功夫, 谢蕴回到谢府时天色已尽暗了,两盏红灯笼悬挂在谢府的门檐,照亮了牌匾上的“谢府”二字。
  大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人来人往错落有序地将车上的行李一箱箱地往里运。
  站在门口指挥小厮们动作的苏管家一面叫他们手下当心,一面朝着谢蕴回来的方向不住地打量。远远瞧见了独自往谢府大门走来的谢蕴, 忙舔着脸笑迎了上去:“二少爷回来了?老爷吩咐小的早此处等着二少爷呢,说是让您回来先到他书房一趟。”
  谢蕴略点了下头, 视线在小厮从马车上般下来的匣子上一扫而过。
  “二少爷还不知道吧, 大少爷今日也从书院里头回来了,这些都是大少爷带回来的土仪。”苏管家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那些物什一眼, 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骄傲,“听说大少爷在书院考了天字甲等, 里头有不少东西都是山长亲自为大少爷置办的。”
  不怪他多话, 谢家大公子谢鸾, 在谢府中的声望并不亚于身为首辅的谢时。
  他自幼天资聪颖, 由谢时亲自启蒙十四岁中解元, 十五岁中会元。就在大家以为他会一鼓作气在第三年春天的殿试中夺得状元之位时, 他却忽地向主考官提出三年后再考。
  因此事得了谢时的支持,主考官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此次会试的成绩记录在册之后准了谢鸾的请求。而谢鸾也没耽搁自己的行程,在拿到准许的第二日便与父母辞行, 轻装简行地去了书院读书, 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府小住几日。
  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想来和谢蕴是一样的——回来参加老夫人的寿诞。
  谢蕴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地在那些东西上移开,随口应了苏管家一声:“嗯。”脚下不停,朝着谢时的书房去了。
  苏管家又陪着他走了几步,这才停下步子,口中念到:“二少爷脚下当心些。”见谢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才脸色一变,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连会试都考不过的东西,轻狂成什么样。”
  “苏管家。”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唤,吓得他一个哆嗦,却见谢鸾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眼下正好脾气地笑着,“方才进去的那人,是二弟吧?”
  “正是二少爷,老爷请他过去说话。”苏管家神色惴惴,拿眼角的余光觑着谢鸾的神情,“大少爷这是预备去哪儿啊?”
  谢鸾回府之后便去给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请安了,这会怎么会出现在大门口?
  “哦,我有一柄折扇好似落在车上了,正巧要去给父亲请安,顺路过来看看。”谢鸾同谢时有几分相像的眉眼间还透着几分书生儒雅,温和有礼地朝苏管家拱了拱手,“劳您派个人到车上看看。”
  苏管家吓得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心脏这会总是安安心心地回到肚子里了,笑着摆了摆手:“大少爷也太过客气了,这点小事老奴去瞧一眼就成了。”说罢,欢欢喜喜地往还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过去。
  谢鸾笑而不语,温和的眉眼却在苏管家离开后闪过了一道凌厉,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又往谢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
  “父亲,您找我。”谢时书房的房门开着,谢蕴没叫人通报,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谢时坐在空荡荡的书案前,眉头紧锁,听到谢蕴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眸中盛满了政客的锐利。他像是不认识谢蕴一般,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之后,才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子,沉声道:“坐。”
  谢蕴将他有些反常的态度尽数收纳眼底,上前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取了一个干净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褐色的茶水自壶嘴中倾泻而出,已不见丝毫热气了。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瞧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谢时胸口堵了一下午的气不由得堵得更厉害了。他自觉年轻时的性子已足够沉稳,可年少时依然有过轻狂的一面,雪枝更从来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怎么到了谢蕴这儿就成了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莫非是他在道观的时间太久,被那些道士们给同化了?
  谢时的思绪往外飘了一瞬,知道现如今追溯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已毫无意义,谢时不再浪费时间,径自道:“今日圣上同我提起,你师从沈笑门下,问我你怎会结识沈笑。”像是想起了被建德帝询问时的窘迫,他的神色跟着严厉了几分,“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做了沈笑的学生。”
  他一直以为谢蕴只是在庆阳的一个小书院中念书,每年送过去的束脩银子不过一两,结果今天建德帝却告诉他,谢蕴师从沈笑,还抱怨他瞒着自己这么多年。
  惊得他一盏茶捧在手里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只能连连摇手,道自己不敢。
  “七岁那年老师到观中上香,见到我在默录《道德经》,就顺便收了我做徒弟了。”和沈笑的因缘谢蕴从没想过要隐瞒,只是谢时没问,他也不会主动提起。现在谢时问了,他也就照实说了。
  谢时心下一动,“我记得,你七岁那年观主写了信过来,说书院的山长想叫周围年满七岁的孩童都到书院中读书。”
  谢蕴点点头,“那书院是师娘的。”
  他不到周岁就被送去道观,虽然派了两房人同去庆阳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但送他过去的人说他命定克父,需在观中学习道法化解。因此自他记事起,他就同道观中的小道童一样跟着师父们修行。直到五岁时谢时来道观探他,他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的模样。
  道观中自然没有先生为他启蒙,他认识的第一个字,是师父教他念《道德经》。会写的第一个字,也是师父让他抄录《道德经》,他不会写,便仿着书上的笔画慢慢临摹,这般学会的。
  这写写画画的过程叫他觉得有趣,时常寻了经书叫师父念给自己听,一面听,一面记。到了七岁时,字虽还不成样子,到底能将《道德经》从头到尾地默录下来了。
  沈笑来观里那天正巧瞧见了他默书的模样,说他在观中呆着可惜,不如随自己回书院念书。观主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起了一时善心,既然谢蕴有了这么一段因缘,自己也不好阻拦,在修书给谢时就顺带着将此事说了。
  谢时人在京城,就算想亲自给谢蕴启蒙也是分身乏术。想着先叫谢蕴启了蒙,待日后有空再接他回京好好教养,便应了此事。
  结果谢蕴在书院一学就是十年。
  谢时一时无语,谢蕴不在他身边长大的确是叫自己疏忽了他的学业,可当年谢蕴参加县试之时,他也曾看过他作的文章,只称得上是中规中矩,毫无出彩之处,哪里像是沈笑教出来的学生?
  沈笑?
  谢时忽然就想明白了些什么,“你不参加会试,是沈笑的意思?”
  “老师说锋芒太盛则易折,让我缓两年再考也是一样的。”谢蕴淡道。若是谢时瞧地仔细些,会发现他儿子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在说到此事时突然闪过了一道异芒。
  他和谢鸾同龄,也是同科。
  只是没料到谢鸾也会延后再考。
  谢蕴的手指换换摩挲着杯盏上的花纹,垂眸不去看谢时蹙着眉头想事情的脸。
  不过就算他看了,谢时眼下也不会发现什么不妥,他的脑海中,正被一个人给牢牢占据了。
  那人出身江南世家,八岁时就小露头角,十六岁三元及第,先帝还亲手为他倒了一杯状元红,羡煞旁人。二十岁时正式入内阁议政,因其行为放荡不羁遭御史弹劾,均被先帝按下。
  世人都以为他会就此一路青云直上,可还没等先帝重用,才过及冠的沈笑——辞官了。
  叫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谢时和沈笑是同科,沈笑被倒状元红的时候,他就坐在下面看着。彼时少年轻狂,潇洒不羁。
  沈笑辞官的时候他也在场,当时还是太子的建德帝也在场,他们劝沈笑再考虑一下。
  沈笑说:“他们都说我不适合做官,如今我试过了,证明我的确不适合。”
  然后他便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了无牵挂。
  谢时轻叹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淡然自若的谢蕴,“我现在算是明白你这性子是像了谁。”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现在想沈笑的事已于事无补,既然知道沈笑就是谢蕴的老师,那么有些事情就需要他再重新考量一番了,“我本以为你还要再过几年才能入朝,圣上一时兴起指了你做六皇子的讲读也就指了,如今看来此事还需再做转圜。”
  以他原来的想法,谢蕴会试若能顺利榜上有名,只要殿试结果不在头甲,他就知会吏部将谢蕴外放三省历练几年之后再转调入京。
  当然,他也没想过谢蕴能被点到头甲。
  可眼下看,只要谢蕴能进殿试,以建德帝今日表现出的态度,无论谢蕴殿试结果如何,他这个人都是在建德帝面前挂上了号,在京中留任还是外放出京就是建德帝一句话的事情。
  他如今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不好在建德帝眼下有太多动作。
  “若是你留任京中,往后你与六皇子的关系就再也说不清了。”谢时沉声道,“在他们眼中,便会觉得咱们谢家已站了六皇子的那一方……”
  谢时还在斟酌此事的轻重,便听谢蕴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与六皇子交好,同谢家有什么关系?”
  谢时被问得一愣:“你是谢家人,你若入朝为官,旁人自当觉得你代表的谢家的态度。”
  谢蕴:“父亲不必操心,会试过后,我自会离开谢家。”他说得轻巧,就像是在说自己明日不回家吃饭了一般,“若还有疑虑,开宗祠将我在族谱上除名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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