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弯到一半,却叫赵曦珏扶住了手臂,只见六皇子笑得趣意盎然:“武二公子不必多礼,许久未见,倒不知道你也有凑这些热闹的时候。”
男子目光微顿,浅笑道:“在下的表妹近日才进京,她常呆闺中不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家母怜惜她,便叫在下陪她出来逛逛。只是没想到今日会聚了如此多的人,险些酿下大祸,幸好有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在下回府之后只怕不好同母亲交代了。”
“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二公子何必这么客气,况且要帮表姑娘的也不是我。”赵曦珏扬了扬手,指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后一脸茫然的赵曦月,“是五妹妹怜香惜玉,帮了表姑娘一把。”
迎着赵曦月迷茫的目光,赵曦珏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五妹妹,这位便是咱们未来的四姐夫,武家二公子武令哲。”
他的视线在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转过,脸上笑意更深,眸中却微泛上了一层冷意。
今日这龙舟赛,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糯糯:爱是一道光~
大声告诉我,今天的我棒不棒!(叉腰)
第三十三章
四姐夫?
赵曦月扑了扑眼, 消化了一下赵曦珏话里的意思,才将对面的人同赵曦云联系起来。
此人相貌不算出众,却也是白净清秀, 头戴玉冠,身穿月白色长袍, 含笑而立的模样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赵曦月在脑海中想了想他同赵曦云站在一起的模样,竟觉得还有几分相配。
小姑娘的打量太过明显, 虽素未谋面, 但从赵曦珏的介绍中武令哲还是立时明白了她的身份,浅笑着同她见礼, “五小姐有礼了。”
“表哥,”已从愣神中醒来的苏玉盈怯生生地拉了拉武令哲的衣角, 目带赧然, “你认识几位恩人么?”
几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捏住武令哲衣角的玉指上。
武令哲的笑意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 扬手为她引见道:“这两位是赵家的六公子和五小姐, 这位是……”他瞟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谢蕴, “听闻谢二公子清贵出尘, 容止无双,想必就是这位公子了吧?”
随着他动作,本就虚落在苏玉盈指间的衣角自然而然地滑落了出来。
谢蕴不擅长同世家子弟交际,既然对方言辞间没什么恶意, 他也就神色淡淡地拱手道:“在下谢蕴。”
听到救了自己的几位恩人竟与表哥认识, 苏玉盈面色一喜,重新同几人见礼:“赵姑娘,赵公子,谢二公子……”四个字咬地有些含糊,她羞意更重, “小女苏玉盈,多谢几位搭救之恩,我与表哥正要去前头的上云馆品茶,几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同去?”全然没有理解到武令哲强调的“赵家”二字。
她在渝州时也是世家贵女,品茗聊天于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际了。在她看来,赵曦月几人穿着低调,出行却带着如此多的侍卫,再有武令哲客气中带着几分恭敬的态度,只将他们当成了京城里头的世家子弟,邀请的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赵曦月和赵曦珏面色坦然地收了她的礼,对于她的邀请却是不置可否。有些时候,拒绝的话不需要说出口,也可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苏玉盈娇嫩的面皮涨地微微发红,咬着唇瓣低下头去了。
武令哲闻言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头,想到苏家表妹初来乍到,对当今的几位皇子公主所知甚少,没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也不奇怪。她是极其知书达理的女子,又知恩图报,为了答谢恩人不作他想称得上一句至情至性了。
只可惜她对面的人天潢贵胄,岂会轻易答应与一个孤女同坐品茗呢。
“上云馆不过是京中一家中流茶馆,还是不要在赵公子与赵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武令哲眉眼微缓,不忘同赵曦月兄妹俩解释一句,“表妹她初入京城,礼数不周,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苏玉盈眼中的讶异还没来得及浮上来就被她及时压下了,她盈盈地福了福身,歉然道:“是玉盈考虑不周了。”
“不碍事不碍事。”听他们俩你一句考虑不周,我一句不要见怪,赵曦月哪里还计较地起来,连连摆手道,“你们忙,我同六哥就打扰两位了。”
武令哲听着这话有些奇怪,心中猛地一突,急道:“小姐误会了,在下与盈表妹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因苏玉盈年少失怙才对她多有关照,其间并无男女之情。
他是圣上亲赐的准驸马,若是五公主觉得他和表妹之间有什么情愫,回去告诉圣上,那么遭殃的不仅仅是他一人,整个武家都要跟着受累。
赵曦月回了一个迷茫的眼神:“你们不是表兄妹的关系么?”
武令哲还想再解释两句,话还没出口,就被赵曦月给堵了回来,微窒了一瞬,才拱手道:“小姐所言甚是。”
眼角的余光一瞥,却瞧见了自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双手环胸进入看戏模式的六皇子脸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张了张嘴,话音还没出口,身后先传来了一声高喝:“你们在此聚众闹事,是想造反吗!”
几十名身穿银色轻甲的士兵手拿长枪,将那些吵着要寻盘口老板讨说法的百姓同盘口处的人分隔开,被泛着冷芒的银枪指着,原本激愤不已的百姓们顷刻安分了下来。
来的是右翊卫的人。
他们由一名骑着黑马的男子率领着,此人高高跨坐在马鞍上,冷冷地俯视着下头面带惶恐的人们,“端午佳节你们却在此聚众闹事,来呀,将为首的几人绑起来,交由京兆尹发落。”
不比赛龙舟刚结束那会的群情激昂,这时候江岸边已散去了不少人,只有那些押了重注却输了个底朝天的人还围着盘口的人不放。听到这话,为首闹事的那几个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惊惧,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慌的痕迹。
自有几名士兵上前将盘口上人和为首闹事的人一同绑了起来,连带着将那些记着众人所下注数的账本以及装着今日所收现银的箱子也一同收起了。
“大人且慢!”见他们拿了东西带人了就要走,一名十二三岁大小的少年忽地从人群中走出,“今日是端午佳节,有贵人在此设办了龙舟赛,这几人趁此开设盘口还根据押注人数的多少增设了赔率。”
骑在马上的人勒住了缰绳,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出头的少年,“然后呢?”
少年被他的笑笑地一怔,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谁知最后夺魁的却是一支最不被看好,也是赔率最高的一支队伍,草民以为其中必有蹊跷。这里头都是大家日积月累攒下的血汗钱,若是输得心服口服必定毫无怨言,可若是奸商谋利,搜刮民脂,则叫人不服。还请大人明察!”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引得掌声雷动。
“你胡说!水上的事情变幻莫测,小的们怎么会有这个能耐操控胜负?况且几支参赛的队伍都在船上坐着,你们自己看走了眼,凭什么找我们要说法?”盘口上领头的男子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道,“大人明鉴啊,小的们确实是一时贪心设了盘口赌输赢,可那些压中的人小的们也都照实给了赢钱,总不能因他们输了,就叫小的们血本无归吧?”
谢十五像是没听到对方的叫嚣,郑重其事地朝马上的人拱手:“请大人明察。”
右翊卫领队路霑目光微凝地盯了谢十五片刻,唇间泛出一声冷笑,点头道:“你二人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本官只管抓人,不管断案,你们有什么冤屈只管寻京兆尹说去。”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此子巧言令色,一同带走!”
眼看着人高马大的右翊卫上前就要将谢十五一同带走,却又有新的不速之客拦住了他们的动作:“且慢。”只见一个和少年瞧着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从人群里闪了出来,明眸弯成了一个月牙的形状,“大人且慢,我也有个问题要问。”
她明眸皓齿,年岁虽还不大,仰脸而笑的模样却已美地有些晃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别说还是这么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了。路霑面色虽还不大好看,但心头才升起的烦躁被压下了一些,冷硬地点了下头:“你问。”
小姑娘笑眯眯地走到方才开口为自己辩驳的男子身前,刻意下压了几分的声音更显娇甜:“你方才说,压中的人你都照实给了赢钱对吧?”
男子心头升起一丝不妙,可话是自己说出来的,眼下也只有点头地份了:“是小的说的。”
“哦——”赵曦月拉长了语调,脸上除了笑意还隐隐透出一丝兴奋来,“是你说的我就放心了。”她玉手朝旁边一摊,守在她身侧的玄礼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纸放到了她的掌心,“我这儿有一份方才在你这儿押注的凭据,‘五千两买十七号夺魁’,我瞧瞧十七号的赔率……”
她每说一句,男子的脸就白一分,等她探头去瞧红头牌子上标注的赔率时,他的脸已经白得同死人毫无差别了,求助的视线不住地往路霑身上瞟。
路霑的眸子也是深了一些,毕竟,他就是为了此事才过来的。见下头的人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身上看,他目光凛冽地瞪了对方一眼,吓得对方忙收了视线不敢再看。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抹杀意在眼中稍纵即逝。
赵曦月毫无所觉,她探着脑袋看清了十七号的赔率,抖了抖手上的凭据,玉指点在“五千两”三个字上:“一比二十,我下了五千两也就是十万两,有劳了。”
人群里霎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他们这些人,押了一二百两的已经算是下了重注了,结果这么个还没人胸口高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是五千两,实在是人不可貌相了。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男子这会却瑟瑟发抖,他们今日拢共也就赚了小一万两,谁知道从哪里冒上来两个疯子一人砸了五千两在他们暗定的头名上。偏生时间急,他们来不及通知龙舟比赛就开始了,只得立时派人将此事告诉主子知道。
见着路霑带兵过来,他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被官兵带走,管他什么要说法的还是要银子的,都同他没干系了。那些老百姓再能闹,还能闹到京兆尹衙门上去不成?
一句聚众赌博就能叫他们安安分分地死心了!
怎么就打哪冒出俩毛孩子,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一团糟呢?
路霑亦是心中不悦,刚刚因赵曦月散了几分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冷声道:“这位姑娘,方才你也听到了,此事里头恐怕还有蹊跷,你若是要钱,不如等京兆尹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要也不迟。”
赵曦月似笑非笑地睨了路霑一眼:“路大人,您是看我年纪小好骗是不是?等他到京兆府衙门过了一圈,我还能找得到他人?”
路霑眉心一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认得自己,面色又沉了几分,换了其他闺阁姑娘只怕是要被他吓得哭将起来,“既然姑娘如此坚持,不如随本官一同去京兆尹衙门看个究竟吧。”
赵曦月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不。”
“这位姑娘,本官是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才一再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路霑不想再同她多做纠缠,他来此处的目的就是将人和钱带走,旁的事他概不想管,“我们走。”
“谁敢走?”赵曦月声音一沉,随他们出宫的那十几名侍卫呼啦啦地上前,拦住了右翊卫的人马。
路霑带兵多年,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不由脸色微变,扭头道:“姑娘,你凭什么拦住本官的去路?”
“就凭本宫是父皇亲封康乐公主。”赵曦月扬起脸,笑得有恃无恐,微微上扬的眼尾透出几分狐狸般的狡黠,“路霑,你还不快下马行礼?”
人群里响起了今日来的第二道抽气声。
玄礼恰到好处地亮出了建德帝赐给赵曦月的金牌。
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路霑这会再没有怀疑,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立:“微臣路霑,见过康乐公主。”
“路大人不必多礼,”赵曦月笑容可掬地摆摆手,“你是二皇兄的亲舅舅,也算本宫半个长辈,要你给本宫行礼,那不是折了本宫的寿么?”
路霑的头当即垂地更低了:“微臣不知殿下身份,方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握着佩剑的手却是一紧再紧。
京城世家之中,谁不知道康乐公主是建德帝的掌心宝。他虽不曾亲眼见过,却在早些年听父兄提起过建德帝抱着个奶娃娃来上朝的壮举。
路霑的眼神往人群中瞟了一眼,有这位主拦着,此番的差事,他怕是完不成了。
赵曦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怎么每次她说真话的时候,这些人都当自己是在客气呢?
“表、表哥,赵姑娘是公主?”因被路霑的到来绊住了脚步的苏玉盈瞧着赵曦月脸上张扬的笑,只觉自己眼前发晕。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瞧了一眼还站在自己身旁的赵曦珏,声音微颤,“那赵公子您是……”
“玉莹不得无礼,”武令哲忙用眼神示意她噤声,“这位是当今六皇子,两位殿下是微服出行,你切勿张扬。”
苏玉盈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哪里敢张扬什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望向赵曦月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敬畏,几分艳羡。
难怪她会有如此灿烂的笑容了,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自然不需要如她这般为自己的未来筹谋。真好!
“这儿闹腾腾的是在吵些什么呢?”又一道张扬又懒散的声音自人群中越出,赵曦月循声望去,眸底精光一闪。
今个儿还真是热闹,颇有些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味道。
“二皇兄。”赵曦月粲然一笑,规规矩矩地给二皇子行礼,“你来得真巧,路大人也在此呢。”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赵曦月将“巧”字咬地重了几分。
二皇子赵曦正暗地里咬了咬牙,面上却笑着上前扶路霑起来:“原来三舅舅今日当值,孤就说去外祖父府上怎么没瞧见您。”他看了赵曦月一眼,“五皇妹快别在此耽误路大人办差了,皇兄知道星移馆的茶点里新出了粽子,不如陪皇兄一同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