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枕阙
时间:2021-08-08 10:28:29

  “赵曦珏,如今的你,还配同我谈条件么?”赵曦和直视着赵曦珏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为了这一天他们筹谋了二十多年,早在当年番邦同意归降并送胡姬进宫和亲开始,这场谋取赵氏皇朝的阴谋便已悄然开始。
  在宫内安插眼线,培养细作入朝为官,借难产之事除掉长公主赵黛盈,让谢时后院失火无暇顾及出使番邦事由,发展西南兵力,再到怂恿大皇子暗害战场上的二皇子,并趁乱杀掉建德帝。
  直至今日兵临城西,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他们二十多年来一步一步精心策划而成。纵使其间曾出过些许差错,可由始至终,还是由他们把控了最终的结局。
  赵曦珏发现和妃娘娘没死、查到星移馆有异如何?沈笑前去番邦暗查王女如何?他们所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从来动摇不了他们的计划。
  赵曦和侧目看向坐在自己身侧却始终僵直着身子与自己保持距离的赵曦月,冷若冰霜的眸子中带了淡淡的笑意。
  她与自己决裂愿与谢蕴一起又如何,到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却听到赵曦珏不紧不慢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三皇兄,你派去西北刺杀的人,可有带回父皇的首级与你?”
  赵曦和眸中厉光一闪,才浮现上来的喜色瞬间消散地一干二净。
  只见赵曦珏不冷不热地扯着唇角,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垫上,扬声道:“父皇,您再不来,儿臣可要支撑不住了!”
  “臭小子!”随着一声笑骂,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建德帝被谢蕴扶着,慢悠悠地从屏风后踱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随着赵曦和进宫的亲卫还来不及反应, 便有队暗卫从天而降,将利剑搭在了他们的颈侧。
  赵曦和坐着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建德帝在谢蕴的搀扶下自屏风后缓缓踱出。
  建德帝面色虽有些苍白, 精神瞧着却是不错,还有闲心骂赵曦珏几句:“不是说自己能处理好么, 怎么到头来又找朕出来?”
  赵曦珏嬉皮笑脸地笑道:“您也听三皇兄说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儿臣样都不占, 再不请您出来, 怕是只能任由三皇兄摆布了。”他侧脸看向赵曦和,眸光凌冽, “不知三皇兄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诚然,赵曦和党为了皇位已算是做了充足准备, 二十年来精心部署环环相扣, 为的就是能在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若非赵曦珏重生世, 事先掌握了先机, 更在赵曦和之前取得了建德帝的信任成为“赑屃”统领, 或许今日他也找不到翻盘之策。
  可这世间, 最不可能存在的,便是“或许”了。
  “父皇!”赵曦月的惊呼脱口而出,只是来不及等她起身,手腕处已传来道力道拉得她个趔趄跌入身旁人的怀中。
  在场几人的脸色皆是变。
  “赵曦和, 你还不松开糯糯。”赵曦珏眼含怒气, 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赵曦和,语调骤然变冷,“父皇平安无事,你所散步的谣言已不攻自破,只要父皇露面, 随你来的大军还会听你调令攻城?你已无路可退了。”
  赵曦和扣着赵曦月的肩头,跪坐在软垫上,身形岿然不动。他的目光从赵曦珏的脸上转到建德帝脸上,而后又落到谢蕴脸上,最后看向了他怀里的赵曦月。
  “糯糯拼死也要让我进宫,是早就知道等着我的会是这样的结局是么?”他轻声问道。
  赵曦月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紧,忘了挣扎,片刻后才垂下眼睑缓缓点了点头。
  这切都是建德帝与赵曦珏计划好的,建德帝出征本来只是借机引出朝中不安分之人,却没想到出了良妃的事让他们得知了西南大军的事。于是父子将计就计,在战场上假意失踪,让赵曦和有了带兵北上的由头。
  只等兵临城下之时,将赵曦和引入宫内,由早已被“赑屃”秘密护送回京的建德帝出面,届时瓮中捉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尽数揪出叛乱党。
  只是没料到胡姬拿赵曦月的命要挟赵曦和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也让她就此失去了做饵的资本,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同意让赵曦月前往试。
  见赵曦月承认,赵曦和看着怀里那个娇小依旧的小姑娘,忍不住声声地笑了起来,“好,好啊!你曾说你会为了他们倾尽全力,你终于是做到了!”
  赵曦月轻颤了下,埋着头没有接话。
  她的态度加重了赵曦和心中的怒意,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只有扣在手下的肩膀单薄纤细,让他不由自主地施力,仿佛是想将她捏碎般。却在听到她忍不住发出的呼痛声以及几道同时响起的“住手”时,恍恍惚惚地放轻了力道。
  这放却是给了赵曦月机会,他只觉手臂忽地痛,下意识地松开握住她肩头的手去捂不断有鲜血自伤处涌出的手臂。
  同时响起的还有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低头看了眼躺在他面前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又看了眼趁着自己松懈的功夫已把推开自己跌跌撞撞扑到建德帝怀里的赵曦月,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空落落的怀里没了重量,只剩丁点余温渐渐流逝,直至冰冷。
  而赵曦月悬挂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在扑到建德帝怀里的时候彻底放了下来。她忍者泪仰脸又喊了声父皇,软糯的声音里尽是委屈与害怕。
  建德帝被她看得颗慈父心肠都要被揉碎了,忙低声安抚:“糯糯莫怕,父皇回来了,没人能伤地了你。”又侧目对身旁的谢蕴道,“温瑜,你带糯糯先出去。”
  自出来后到现在始终言不发的谢蕴半垂着眼,听到建德帝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平静地抬手将赵曦月自建德帝怀里搀了出来。
  “殿下,微臣陪您出去。”
  赵曦月迟疑了下,到底还是乖顺地应下,步三回头地随着谢蕴道出了上书房。
  送走了赵曦月,建德帝的目光又落在了仿佛还没从自己平安无事的震惊中回神的赵曦仁身上,“你回去吧。”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失望。
  赵曦仁回过神,半是羞愧半是如释重负地朝建德帝行了全礼,“儿臣告退。”
  “佑泽,你也退下。”建德帝却是连赵曦珏都没打算留下。
  赵曦珏皱了皱眉,往赵曦和的方向睃了眼:“不合适吧?”虽说匕首锋利,但赵曦月毕竟力气小,划出的伤口并不深,况建德帝身上有伤,倘若赵曦和突然暴起,他未必应付得了。
  建德帝依旧神色淡淡:“无妨的。”
  见他坚持,赵曦珏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思,只得退让步:“儿臣在门口守着,您若有事,唤儿臣声便是。”
  建德帝点点头算作同意。
  屋内最终只剩下了建德帝与赵曦和二人。
  “将伤口处理下罢。”建德帝瞧着他还在往外缓缓渗血的伤口,蹙眉道。说话时的语气,如往日赵曦和来这上书房见他时的那样,不亲昵,但也透了三分随意。
  赵曦和只是瞥了那伤口眼,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必了,还死不了。”言下之意,是不会为此耽误二人说话。
  “二十年了,脾气还这么倔。”建德帝仿佛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反倒漫无目的地聊起了家常,让赵曦和时间摸不透他的意图,“自幼便是如此,万事都只想着人领受了,明明说上句就能解决的事,非自己扛着。若不是糯糯求到朕面前来,朕都不知道那些年你竟是受了那么多委屈。”
  听到赵曦月的名字,赵曦和古井无波的面容才飞快动了下,凉薄的双唇微动了下,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建德帝将他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你可知道,当年为何朕会让你去刑部?”
  赵曦和目光平平地转过眸子。
  “因为你是几位皇子之中,最不怕得罪人的那个。”许是忆起往事,建德帝唇边带了丝淡淡的笑意,“可糯糯却不赞同,她同朕说,四皇兄已经够苦,朕不该把这些重担再压到你身上。”
  赵曦和又再度垂下眸子,“不过是当年的事了。”如今的赵曦月,已会为了旁人,毫不留情地同自己刀剑相向。
  她早就不是他的糯糯了。
  建德帝坐在龙椅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下首那个当了自己二十多年儿子的人,就同二人第次在上书房见面时般,赵曦和跪坐在软垫上,即便手上受了伤,眉眼间也瞧不出太多的情绪,就是那样冷冷清清的,不像他,也不像胡姬。
  这些年他待赵曦和总是不远不近,虽用他,却又防他。
  当赵曦珏将赵曦和身世或许有诈事告诉他时,他的心中竟是没有多少意外或是震怒的情绪,甚至觉得这才是合情合理的。
  “你的身世,你娘亲可曾告诉你了?”建德帝沉沉开口。
  赵曦和目光微凝,缓缓抬头看向上座那位自己喊了二十多年的父皇,轻笑声:“圣上这是想套我的话?”
  建德帝缓缓道:“朕见过你娘亲,她说你是朕的亲骨肉。”
  “是么?”赵曦和无所谓地笑了笑,“她最爱看骨肉相残的戏码,哪怕知道我已必败无疑,也要留些东西恶心恶心你们赵氏。”
  却是承认了自己不是皇室血脉。又看了建德帝眼:“她身为皇妃却给您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戴了绿帽子,圣上就不生气么?”
  建德帝瞧着他眼中的讽意,不以为然地笑道:“若换了往日,朕或许会生气。可今时今日,朕却是要好生谢谢她,至少这样,朕可以少失去个儿子。可你若早知自己身世,又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谋朝篡位?”
  “为了什么?我早就记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娘亲编造的谎话,或许是为了心中不甘,又或许……”想起那张曾经温婉的笑颜,赵曦和笑得有些冷,“时至今日,那还重要么?”
  “大概如你所说,确实是不重要了。”建德帝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可于糯糯而言,却是极其重要的。”
  在知道赵曦和的真实身世之前,建德帝或许还会觉得赵曦和只是因为赵曦月是宫中待他最好的人,这才总是对赵曦月另眼相看。可当得知赵曦和的身世,想起历年种种,又亲眼见到赵曦和看着赵曦月时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若今日他们没有事先洞悉他的谋划,等待赵曦月的会是什么?
  他不敢想。
  建德帝的眸子彻底冷了下去。
  赵曦和垂眸看着自己被赵曦月划出来的那道伤口,上面鲜红的血液已渐渐凝结,浓地透了淡淡的黑,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成王败寇,建德帝本没有再私下留他说话的意义,兜兜转转绕了大圈,所为的原来还是赵曦月。
  “圣上放心,”他平静开口,眸中满是浓郁地遮盖了所有光亮的墨,“糯糯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些他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在赵曦月划伤自己的那个瞬间,就已尽数埋葬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直至从上书房出来, 赵曦月还是没能从方才的震惊之中脱离出来,恍恍惚惚地被谢蕴牵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醒过神。
  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路攀上了她娇嫩的脸颊, 忙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谢蕴,抽出手捂着发烫的双颊, 低声说道:“温、温瑜哥哥,这不大合适吧。”
  谢蕴顺势停下脚步, 双眸沉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是么?”
  赵曦月听着心下咯噔一声, 脸上的红霞飞快褪去。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瞧了身前的一眼,果不其然地撞上了他透了三分冷的视线, 心里直呼完蛋。
  谢蕴在生气。
  早前赵曦珏只告诉她父皇已秘密返京,却没提谢蕴会跟在父皇身边, 她便以为谢蕴还在番邦未能赶回。
  而方才在上书房时情形又太过紧张, 她一面惦记着父皇, 一面警惕身侧的赵曦和, 压根没注意到扶着建德帝出来的人是谢蕴。更没想到, 她私自决定以自己为质留在军营换赵曦和入宫的话, 必然也是被谢蕴听见了。
  赵曦珏都气到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谢蕴恐怕不遑多让?
  她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伸手去够谢蕴的袖口:“温瑜哥哥回来了怎没告诉我一声,好让我去接你呀。”
  谢蕴的目光跟着落在抓住他袖口的白嫩小手上, 声音依旧平静疏离:“三殿下一直派人追寻微臣的寻踪, 未免打草惊蛇,故此未曾入宫像殿下请安。”
  “咳,温瑜哥哥何时起与我这般客气了。”她声音更虚,“你既平安归来,想必番邦的事定是解决完了吧, 这次你立了大功,一定要让父皇好好奖赏你才是……”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可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该说的事上。
  每每她做错了事,便会如此,总想着东拉西扯一通就能蒙混过关。往日谢蕴都由着她,可今日的他显然没有这么个“怜香惜玉”的意思。
  “殿下没旁的话要同微臣说么?”谢蕴眯了眯眸子,往前逼近了一步。
  赵曦月直觉不好,松开捏住的袖口就想溜之大吉。谁知还没来得及跑,手腕已被谢蕴牢牢扣住。
  鼻尖上萦绕着的,尽是他身上的淡淡竹香。
  却莫名地让赵曦月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可这危险感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反倒是在她心如擂鼓的同时,又隐隐含了些许期待。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避开谢蕴的目光,期期艾艾地试探道:“欢、欢迎回来?”
  “……”谢蕴不语,凝视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发烫,灼地她不敢抬头。
  “温瑜哥哥,我饿了……”赵曦月嘟着唇瓣,小小声地撒着娇。
  却没想到这次连她的杀手锏都管不上用场了,谢蕴伸手捏住赵曦月的下巴轻轻一抬,俯身在她眼前半寸堪堪停住,让她在没有躲开他视线的办法。
  他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脸上,赵曦月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瞧着映在眼中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殿下去之前,可曾想过微臣?”她听到谢蕴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悠长,摄人心魄。
  即便不用触摸,她都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地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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