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玉全程靠自己意志撑着这个身体，此时也不推辞，接过来喝掉。
见她服下木灵液，秦琅转身走到鸾车外，驱使鸾鸟往永暗之地的方向飞。
鸾车内，汝玉捏着瓷瓶，低头看着瓷瓶上那白金家徽，男主这是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呐。
将瓷瓶收起，汝玉也不想去探究男主为什么要混入送亲队伍中。
此行，她是为夙慕而来的。
鸾车飞行得十分平稳，汝玉伸手撩开帘子，鸾车从云层中穿过，感觉有被云朵拂一脸。
不多会儿，鸾车开始缓缓下降，落在一处空旷之地。
“到了。”秦琅上前替她拂开车帘。
汝玉走下鸾车，抬眼便看到前方一大团黑雾，难怪叫永暗之地，就是字面意思了。
那黑像深渊又像沼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人的魂魄上，若跗骨之蛆。
秦琅强忍神魂中的不适，汝玉却看起来面色如常，她遥遥望着前方，马上就要见到夙慕了。
“凡人进入永暗之地要比修士容易，但进去就出不来，你……”秦琅转过头就看到她望着永暗之地，脸上病弱之态未消，却是一副向往永暗之地的的模样，到口的劝退的话突然一滞。
汝玉收起脸上外露的表情，做王女端庄之态：“多谢壮士送我到夫家。”
壮·秦琅·士：“……”
被他懵住的模样逗乐，汝玉挥了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永暗之地。
分明是病弱的凡女，背影看着却坚定无畏，像是为了完成某一样使命坦然而坚定地踏入永暗之地。
不是黑暗吞没了她，而是她朝黑暗伸出了手。
秦琅有些出神，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她那少年的真实身份。
他深知，即便知道了，那凡人姑娘也不会回头。
世人都道青州大王女是空有美貌却无法踏入修行之路的废物，秦琅却觉得人都一叶障目看不见真实。
传讯玉符发出微光，是琅嬅道主。
秦琅将灵力注入，那边很快传来清冷的女声：“如何？”
“回师尊，夙慕如今确实可借傀儡身外出。”秦琅身形挺拔站在永暗之地外，那黑暗却几欲将他整个人吞噬。
对面沉默了片刻，最终下了道命令：“把青州大王女带到云天宫来。”
秦琅微怔，看了眼汝玉消失的方位：“她已只身进入永暗之地。”
“……什么！”
秦琅第一次听到师尊近乎失态的声音，随之传讯玉符化作粉尘。
传讯玉符另一边的琅嬅道主化神巅峰的威压漫延了整个云天宫，她强忍怒火和不安，但也清楚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汝玉是琅嬛神玉的容器一事除了她便只有青州王知道，琅嬛神玉也是用来对付那邪物最后的手段。
可如今琅嬛神玉的容器竟去了永暗之地。
汝玉并不知道自己跑到永暗之地一事令琅嬅道主震怒。
进入永暗之地的结界后，汝玉发现这个地方除了有点黑，倒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
这样的黑连天光都透不进来，汝玉在系统的导航下前进，一路上十分顺利。
然后，她终于见到了影像中的宫殿。
古树参天。
金顶，红墙，还有漂亮的琉璃瓦。
柱上纹着云天宫标志性的白泽图腾。
若是日光下，那必定十分美丽，不似现在，阴森森地像极了会闹鬼的地方。
这里原本就是云天宫的一部分，琅嬅道主以四方神器将夙慕封印，连带着切割的宫殿一起坠落此地。
这个宫殿，是夙慕出生后一直生活的地方。
“宿主，你怕鬼吗？”系统突然出声。
汝玉好笑：“你要是害怕就待机，有事了我再叫你。”
系统不服气瘪嘴：“谁、谁怕了？”
这时，宫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像是时间的门扉带起了厚重的尘埃，在漫长的时间中迎来了它第一个客人。
汝玉抬头看去。
“恭迎夫人。”宫人们朝她行礼，“请随我们来。”
“居然是有侍女的啊！”系统突然松了口气，接着滞住：“这些人是真的活着吗？”
汝玉也分辨不出。
这些宫人们眼神灰暗，脸上也毫无人气，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同身后死气沉沉的宫殿融为一体。
突然，汝玉好似闻到了水生花香夹杂着腐败的气息，她站定脚步。
“终于怕了？”
宫墙上，传来一道靡靡之音，调笑的语调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
汝玉抬起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气质妖异的红袍少年。
第4章
04
怕肯定是没怕的，汝玉只是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永暗之地。
“系统，这少年的身份能查吗？”
“查不了。”系统也很无奈，总部服务器瘫痪，它能直接得到的世界信息有限。那少年既没出现在夙慕的过去，也没有出现在夙慕的未来，但出现在了永暗之地，就有点内容。
虽然无法直接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但只要进入任务世界，它就有办法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我试着扫描这个世界，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汝玉也不失望，仰头望着宫墙上坐姿说不出来地风流随意的少年：“我没怕，公子也住这里吗？”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不该那么自然地同他搭话，难道云天宫的走狗没同她说明他的身份？
这么一想，少年唇边弯起一个恶劣至极的笑，若妖花绽放，衬着那原本纯真无暇的脸冶艳又糜烂：“对啊，我也住这里。以后我们就住同一个屋檐下了呢，阿玉嫂嫂。”
“……”
少年这句“阿玉嫂嫂”一出来，汝玉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
就很突然，差点被送走。
“嘎嘎嘎嘎嘎……”系统笑出鹅叫，“宿主你后退半步是认真的吗哈哈哈哈……”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满屏噪音让汝玉一头黑线，屏蔽系统的噪音后，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汝玉看着少年，原来夙慕还有个弟弟，这点资料上并没有提及。
“……那你叫什么名字？”
“夙止。”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有微妙的变化，快得好似汝玉的错觉。
“小止？阿止？”
汝玉见他脸上笑着，眼底却噙着寒光，大抵是不满意，只好说：“那叫你小夙吧。”
既不会太过亲昵，也不会太过生硬，刚刚好。
“随你。”
少年高高坐在宫墙上，低头看着仰着头望着自己的姑娘，不知道该说她迟钝不知所谓好，还是该说她机敏识趣好。
漫长的时间中她是第一个是活着走到这里的人。
她一身红色嫁衣站在石阶上，以她为中心的四周弥漫的黑色消淡，霞帔坠着的碧玉映着星星点点的光。
宛若黑夜中闪烁的萤火虫，微弱却存在着。
汝玉脖子仰得有点酸，她收回视线缓了缓，这时才发现刚才来接她的宫人们都不见了，应该是在少年同她说话之后就消失了。
这是汝玉第一次前往修仙世界做任务，自然有点高兴，如果她能修仙就更高兴了。
奈何这个身体是琅嬛神玉的容器，注定是无法修仙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永暗之地弥漫的邪气和瘴气对她不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她才能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
明艳的红带起一阵风，少年从宫墙上跳下，在她身前站定，不等她反应，少年两只手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阿玉嫂嫂，跟我来，我给你带路。”
汝玉先是被那一句“阿玉嫂嫂”镇住，接着被他这举动搞得有点懵：“我自己能走……”
少年笑嘻嘻，手中的力道却是不容抗拒：“这里很暗，路还多，好不容易有人能陪我说话，要是阿玉嫂嫂走丢被什么吃掉了我会很伤心的~”
汝玉：“……”
用一派天真美好的模样说着可怕的话，就很绝。
走进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汝玉发现里面的墨色更浓郁了，黑暗像水一样蔓延了整座宫殿。
汝玉看着眼前的黑，能见度不到五米：“这里不点灯吗？”
“用不上。”少年的靡靡之音暧昧妖异，回过头看她：“阿玉嫂嫂怕黑吗？”
宫殿很大，静得让人心慌，高高的宫殿垂下的阴影拢下，少年眸色寒凉，眼底漾着一片无底水泽，汝玉斟酌用词：“倒是不怕，夙慕也在这里。”
少年一顿，
歪着头望着她，笑不及眼底：“兄长从未离开过永暗之地，阿玉嫂嫂却对兄长一往情深，嗯？”
这个“嗯？”就很灵性。
汝玉当然还记得鸾车上同少年的对话，也知道至少现在不能糊弄过去。
于是，她坦然：“夙慕是我夫君，我如何能跟旁人离开。”
“我能算是旁人吗？”少年神态委屈。
汝玉抬眸，心如止水：“你杀了我的护卫。”
少年顿住，凡人姑娘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车里的那个不是你的护卫。”
“……”
汝玉没接话，那是秦琅大意了。
“但我听阿玉嫂嫂的话了，”少年眨着潋滟的水眸，邀功，“没有杀他。”
“……”汝玉表情有些复杂，“那……谢你不杀之恩？”
少年轻哼，不高兴地拉了拉她衣袖：“说无关之人做什么，快跟我来。”
汝玉被夙止拉着走，穿过石桥和长廊，还有长长的白玉铺成的石梯，走到前边的水榭，四周静的只剩下汝玉微微的喘气声和凌乱的脚步。
“你慢些。”她穿着厚重的凤冠霞帔，偏偏少年步子轻快，她费力才跟上，还要小心自己不被裙摆绊倒。
她肉丨体凡躯，才刚从失魂水的药效中缓过来，哪儿经得住这么折腾，不多会儿便累成狗。
少年回过头看她，气息凌乱，面色潮红，那双眼睛清亮澄澈的眼漾着柔润的光。他一顿，语调关切：“阿玉嫂嫂可是走不动了？”
“……”汝玉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报复。
病娇心都是黑的。
“那休息会儿再走？”
少年眨着漂亮的眼，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汝玉叹气，不能跟熊孩子计较。
水榭临水而建，直接穿过湖中心，汝玉挨着一旁的美人靠坐下。
夙止站在她身侧，一身明艳的红袍在这样的地方异常地显眼。
水无声，前边也看不清，若不是看到少年站在旁边，汝玉甚至会生出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这个地方除了不确定是否是活着的宫人们，便只有夙止和夙慕。
夙慕被封魔玉禁锢了行动，不能像夙止一样随意外出。而夙止行动太过令人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就很头疼。
待气息平复，汝玉才问：“这带我去哪儿？”
夙止百般聊赖地拨弄她肩上披着的霞帔，语调懒洋洋地：“当然是以后阿玉嫂嫂的住处。”
是去夙慕所在的地方吗？
总算有点靠谱了，汝玉站起：“那我们走吧。”
少年看了她一眼，遂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汝玉下意识地抽出，却被抓得更紧，少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里跟先前不同，阿玉嫂嫂最好跟紧我。”
汝玉：“……”
既然挣脱不了，不如省着点力气。
这一次，少年走得慢了些，汝玉勉强能跟上。
水面起了雾，隐隐幽幽地，周身刺骨的寒意更深了。
“阿玉嫂嫂留心，这水底下的小东西可凶了，以后可千万不要一个人来这边。”少年一路前行，一边给她说明，“穿过前边的湖泊，便是以后阿玉嫂嫂的住处。”
汝玉也有看四周的环境，虽然可见度低，但基本上的样子还是看得到，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已经看不清了，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感觉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冒了个头出来，生得还挺漂亮，她要看得仔细些的时候，突然被人揽住，一只带着凉意的手遮住她的眼：“不能看，小心伤了魂魄。”
少年身上带着水生的凉意，还有说不上来的甜腻花果香，像枝上熟透了的桃子，馥郁的果香齁甜已经开始散发着发酵后的微微酒香，又像雨后凋零在泥地里的桃花，弥漫着开始腐败的寒凉。
“……”汝玉缓了缓神。
她僵硬地把头转回来，这个时候少年已经收回手，对上她平静的眼，有些意外：“阿玉嫂嫂不怕吗？”
寻常姑娘，必定是要打退堂鼓走人了，即便不是一脸惊恐，也要开始心生悔意了。要是换成女修，那就更有意思了，修士神识强大，能轻易感应到水中之物，嗯……可惜眼前是个凡人姑娘。
少年无不遗憾地想。
汝玉心知少年试探自己，诚然：“你和夙慕一直在这里生活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眸色微动，里头漾着让人难懂的晦暗。
接着，他听到凡人姑娘灵魂发问：“所以湖里到底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夙止微怔，看着她写着好奇的眼，突然“噗”地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