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到了若木。
汝玉把身上弄脏的衣衫换下，并制作了简易的生理期用品，虽然简陋，但因为材质的关系，倒也还能忍受。
做完这些后她直接躺在矮榻上，外边的竹叶清香十分怡人，微风轻柔，令人昏昏欲睡。
系统百般无聊：“宿主，你不好奇吗？”
“……”她现在浑身都疼，一路波折来到永暗之地，又被少年拉着绕着偌大的湖一路奔走，一觉醒来还没缓过来又蹦极，现在还逢上生理期，“我现在再差点儿什么就能原地升天了。”
汝玉并不是不在意那片空地的奇怪结界，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系统，着重扫描郦州。”少年现在要做什么她可能阻止不了，但关于郦州的资料越多，到时候她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系统：“收到。”
随身洞府没有昼夜之分，空旷的草地没有一棵树，遍地不知名的灵花灵草肆意生长。
中途少年在她睡着后给她送了衣衫后便没过来了。
汝玉只能在系统提供的资料下摘取她可食用的灵花，味道清甜，因为自带灵力还缓解了她身体的不适。
然而，三天过去，少年依然没有进来。
明日就是升仙会开始的日子，汝玉知道自己必须要出去了。
她换好衣衫，穿上那日少年以天青色薄纱幻化的衣裙，毕竟是法衣，某种程度上来说能保命。
汝玉拍了拍手腕上的黑玉镯子：“小黑，我要出去。”
小黑蛇身上发出一阵灵光，汝玉感觉到一阵失重感，再一看，便身在湖泊之上。
“这……”
凡人如何能凌空而立，汝玉身形一歪，眼看就要掉入湖中，一只手揽住了她，凌冽的气息带着冰霜的冷意，语气却多了一丝不经意的温和：“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声音……
汝玉微微仰头，微讶：“壮士？”
秦·壮士·琅：“……”
他表情有几分古怪，将她带往湖边，冷若冰霜的脸似乎有几分无奈：“我叫秦琅。”
重新站在地面上，汝玉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出来后会在湖面上，以及没看到病娇少年反而见到了男主秦琅。
“多谢秦公子救了我。”汝玉知道他很疑惑去了永暗之地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眼下并不方便解释。
秦琅听到她一句疏离的“秦公子”顿了顿，她果然已经不记得他。
十年过去，连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秦琅心底涌上一阵失落，但面上素来冰冷看不出异常：“方才湖面有空间波动，没想到是你。”
她也奇怪为什么一出来就身在湖面之上，这位置是不是有点随机。
“因为你是自己出来的，随身洞府本来就没有钥匙，那黑蛇又不是洞府的主人，能把你带出来已经特殊。”系统把自己得来的资料告知，“不过也说明那黑莲花就在附近。”
“……”
那这俩人相见的画面岂不是很灾难？
汝玉：“这是什么地方？”
“郦州主城外的灵音湖。”秦琅解释，他奉师尊琅嬅道主之命来灵音湖确认一些事，正要离开便看到突兀出现在湖泊上的汝玉。
不管她是怎么离开永暗之地的，秦琅想到师尊的命令，说道：“王女，你同我去云天宫吧。”
汝玉微怔，看向秦琅，片刻便明白这应该不是他的意思。她虽然是王女却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是没有资格前往云天宫的。
现在秦琅说出这句话，大概是琅嬅道主的命令。
先不管琅嬅道主的意图，现在她是绝不可能去云天宫的，她需要留在少年身边，才有可能完成此行的任务。
汝玉不做任何犹豫：“抱歉，我不能跟你去云天宫。”
秦琅并不意外她的拒绝。
凡人姑娘看着柔弱，待人温和，但她绝不是个容易动摇的人，这点在送亲途中他就知道了。
明明身为孱弱无法自保的凡人，却在危急时刻站出来将他从少年手中救下，此时的秦琅不知道是出于年幼时短暂的记忆，还是出于什么，压下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异样。
“为什么？”
却看到凡人姑娘看向他，理所当然：“因为我现在已经嫁给了夙慕。”一如那一日，她只身踏入永暗之地，眼神中的坚定从未变过。
……她会死的。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夙慕存在本身意味着什么，那是绝望的深渊，那是与整个青云十八洲为敌的无法回头的路。
那一日未告诉她少年的身份，现在他只想打消她与永暗之地那人继续纠葛的念头：“你可知那日拦下你鸾车的少年……”
空间像是被什么斩断，让人心悸的感觉像陷入黑色沼泽，不断地下坠，秦琅识海一阵刺痛，竟是无法出声。
水生桃花带着开始腐败的清寒，带着浓郁的死亡的气息，若跗骨之蛆缠绕在魂魄上。
汝玉抬眸，便看向那明艳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忘了时间了，晚了点，下回一定提前放存稿箱……
第8章
08
“我以为会传送得离我近些，没想到还隔着挺远，果然还是应该我带你出来。”红袍少年昳丽的眉眼比桃花明艳，笑着朝凡人姑娘走去。
这个声音……秦琅一震，正是那日鸾车上的少年。
区区一具傀儡身便已是元婴巅峰境，只差一步便化神。
那日少年打入他识海的那道邪气并未消除，与识海中的山海印分庭抗礼，若非山海印，他早已身死道消。
“我等了三天不见你来。”凡人姑娘像是没有察觉到少年身上那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开口：“方才出来的时候我险些掉湖里，好在秦公子救了我。”
“秦公子？”
少年像是才发现秦琅的存在一般，薄雾下藏着看不见的深渊沼泽，他歪着头看着凡人姑娘，笑不及眼底：“方才这位秦公子要带你云天宫，阿玉嫂嫂为何要拒绝？”
汝玉：“……”
也不知道少年听到了多少，也幸好秦琅没有强行将她带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然别说秦琅，她的性命也堪忧。
汝玉站得笔挺，恍若察觉不到少年身上森冷可怖的杀意，莫名看着他：“我去云天宫做什么？”
“去云天宫，你至少还是身份尊贵的青州王女，可在永暗之地，你罪同邪魔。”少年眼底带了一丝不经意的嘲弄和讥讽，“如此简单的道理，阿玉嫂嫂竟是不明白？”
“自然明白。”病娇少年的喜怒无常她早领会过，已经心无波澜了。汝玉好脾气地看着他：“可是小夙，我说过了呀，我既嫁到了永暗之地，此生便是永暗之地的人。”
少年被最亲近的人背弃、利用，无法相信任何人这点，汝玉早就知道，也理解，所以不管多少次，汝玉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因为，眼前的少年是她此行的任务对象。
“……”也许是凡人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太过认真，他竟是连讥讽的力气都没有，暴虐的杀意也像是被一盆水骤然浇灭。
他唇边笑意微冷：“若你死在郦城……”
汝玉自然地接话：“那一定是我运气不好。”
汝玉又如何不明白呢，少年来郦城自然是为了搞事情，因为用的不是本体，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哪怕傀儡身损坏，也不会对他本体造成任何伤害。
而她这个连自保能力都不具备的凡人，少年发起疯来大约是不管她死活的。
少年将她带来郦城自然不是为了把她送回去，病娇少年心思难测，但肯定不是真的在意她的生死。
可能，在她刚才选择向跟秦琅离开的那一刻，命就没了吧。
相信眼前这朵黑莲花肯定干得出来。
“……”
少年看向她的眼神辨不清喜怒：“死了那你便见不到兄长了。”
汝玉叹气：“那便来生再做夫妻。”
“……”
少年噎住。
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因凡人姑娘不经意的几句话消散，可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夙慕。
秦琅奋力要挣开禁制，却发现红袍少年已经走到了跟前。
这时，凡人姑娘像是不经意般上前一步抓住了少年：“小夙，你手怎么这么凉？”
少年：“……”
他偏过头喜怒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凡人姑娘却不慌，也不松手：“天要黑了，城外寒气重，我们回城吧。”
少年既不拨开她的手也不同她走。
汝玉无奈：“明日就是升仙会。”
少年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你忘了，我们来自永暗之地。”汝玉苦口婆心地劝，“要低调啊小夙。”
水生桃花的气息附着着雨水的清寒，少年轻轻地笑了，笑意不及眼底：“阿玉嫂嫂对升仙会这么感兴趣？”
她倒是现在就恨不得离开这座是非之城。
那日是谁一大早就拖着她来郦州的？这会儿少年怎么就选择性失忆了呢？汝玉一阵心累：“小夙，此行我是陪你来郦州玩儿的呀。”
“……”少年微微低下头看她，眼尾拖着一抹昳丽绯红，薄雾般的眼漂亮又危险。半晌，他漫不经心地捏住她的指关节，语调辨不清喜怒：“第二次。”
汝玉：“……”
什么第二次？她眼角余光扫到了秦琅，很快明白过来病娇少年说的是她第二次救秦琅。
汝玉心知危险。
“算了，这一次也听阿玉嫂嫂的。”少年低头看她，昳丽的眉眼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明日的升仙会，我也很期待呢。”
少年那一笑，眉眼间的那抹艳色摄人心神，薄雾般漂亮的眼中盛着动人心魄的妖异瑰色。
汝玉定了定神，不等看清那薄雾中的真实，病娇少年伸手揽住她，乘着风朝着城中而去。
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被染上墨色，像整个儿被深渊吞噬殆尽。
“系统，关于郦州的扫描结果出来了吗？”
“没有。”
系统顿了顿，“宿主，我其实有个提议。”
汝玉意外：“你说。”
系统分析：“这和你原本的路殊途同归，四舍五入一下差别不大，这个方案虽然风险并存，但赢面非常大。”
“说人话。”
“你攻略黑莲花吧。”
“……！”汝玉惊了，这话没个八百年脑血栓绝对说不出来。
少年微微侧过头，气息洒在她颈侧，靡靡之音低哑若情人间的耳语：“阿玉嫂嫂很冷吗？”
“我不……”
她这一转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嘴角，刹那间，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冷。”
那一瞬温热的触感让少年动作凌空一滞，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向她的眼神突然不善：“再动把你扔下去。”
“……”
对系统抱有期待的自己真是蠢爆了。
先不说风险，让一个她这个母单去攻略任务目标这本身就离谱。
汝玉头不敢动，视线前方是他的侧脸，少年的侧脸线条凌厉又漂亮，有着如玉一般的温润质感。那一身红穿在他身上极盛，衬得他肤色近乎苍白，没有生气，桃花的冷香在夜色中带着几分凄艳和诡谲。
城内万千灵灯点缀，映着水面，宛若星河。大大小小的船荡在水面上，撞碎一池星光。
少年祭出一艘灵舟，灵舟遇水化作了一艘小船，结界瞬间张开，隔绝了灯火与喧闹。
隔着河岸，遥遥可见郦州王宫，以及代表了云天宫眷属身份的天灯。
汝玉坐在船舱，看向站在外边的少年。
他望着天灯的方向，眼底的焦黑汹涌着，仿佛要将那空间撕裂开来，那是汝玉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感情——憎恶。
不是对一个人，也不是一座云天宫，是所有。
而一切，都因那个人而起。
汝玉收回视线：“系统，琅嬅道主何时到郦州王城。”
“已经到了。”
“师尊？”
秦琅回到下榻的行宫，刚打发走郦州王派来的使者，便看到本该在云天宫闭关养伤的琅嬅道主竟来了这里，“您的伤……”
“这只是我的一道□□。”站在灵池旁的琅嬅道主眉眼冷若冰雪，却有种让人心惊的精致，那是极地中盛开的霜花，带有棱角的华美。
或许是因为心魔缠身，她身上有一种疲态，可眉眼间的冷肃却强行将其压住了：“昨日我感应天道之时窥得一丝天机。”
琅嬅道主心中复杂，不知是厌烦还是自己尚未察觉到的惧意。她第一次成功以若木感应天道看到的画面，竟是同那邪物有关。
天机玄奥不可测，可这一次却无比地清晰。
秦琅一念间想到了遇到的那个少年，看向师尊：“可是同这次升仙会有关？”
琅嬅道主颔首，神情凝重：“此次升仙会整个郦州覆灭，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应劫，神魂具散。”
那尸山血海的画面，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且，此劫不可化解。
而致使郦州覆灭的罪魁祸首……琅嬅道主声音冰冷：“那人从永暗之地出来了，就在郦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