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也慢慢呈现涨势,一场经济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
也因此,简皎月在家无所事事的几天,金蓉对她有求必应,甚至殷勤地给她打包去帝都的行李。
难得有个母亲嫁女儿的样子,这倒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闲暇的早上,她起了个大早去市车管所换驾照。
简皎月的驾照是在德州考的,换回国内驾照倒也方便,弄完翻译原件后还只需要考个科目一。
她考完之后还在旁边的驾考点试了会儿驾,太久没开车,手生得很。
裴书临是在她撞倒第三个路障的时候出现的,彼时正是大下午的时间,太阳刺眼。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手上拎着件西装外套,身形挺拔清瘦,在一群学员教练里极为招眼。
他接过教练递上来的烟,却只是夹在指间没点,而后将目光投向简皎月开的那辆车上。
简皎月远远地发觉他视线放在这个方向,显然是在看自己。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一条直线开得更是歪七扭八,停在终点线上时还直接撞飞了最后一个路障。
边上的教练和学员都不敢打趣这位脾气大的简家大小姐,纷纷憋笑看向别处。简皎月挫败下车,倍感丢脸。
把气撒在车门上,夹羞带恼地朝裴书临走过去。
教练识相走开。裴书临懒散站着,径直看着她淡定地笑了笑。
男人黑发短利,和煦的阳光打在他眉眼间,倒衬得他气质温和,向阳而生。一双笑意很浅却眉目含情的黑眸,恰好中和了这张强势英气的皮相。
简皎月对他这种笑容特别熟悉,以前帮自己补习作业时,他就爱以一种上帝视角作壁上观,看她为了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
等她把一道大题解到最后,他才微微一笑,轻飘飘开口告知“从第二步的步骤开始就错了”。
什么清风霁月的高岭学霸,简皎月深知他藏在清峻外表下的腹黑皮囊。
每次都等人撞得头破血流,才伸出援手或是慢悠悠补一刀,还要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她长记性。
但他们此刻当然不是能算账的关系,简皎月鼻尖都被热得沁出汗,好在今天只擦了防晒没化妆。
她来时是让司机送,对他知道自己行踪也半点不意外。手掌挡住前额,抬眼只看见他一小截下巴:“你怎么过来了?”
裴书临把放在西装下的两本户口本亮出来:“去领证。”
简皎月这才想起他们确实还没走完法律程序,扯了扯今天随便穿的Polo衫衣角:“你都没有提前跟我说啊,我没换衣服。”
提前说岂不是给了她思考的时间,裴书临不以为然,指指后排那个袋子:“我帮你拿了。”
“你还到了我家?”
她问完又觉得是句废话,没去她家怎么可能拿得到户口本。
简皎月依旧是有些艰难的面色,让对面的人产生种不齿的逼迫感。他还未开口,就见她把手提包扔进车里,钻进去,手肘撑着窗口:“我换衣服,你想在外面等还是里面等?”
炽热的阳光恰好被裴书临高大的身影挡住,她还是仰着头,却能睁开眼了,白皙的脸蛋在荫处更容易看出晒红的肌肤。
简皎月说这话只是怕外头烈阳太晒,完全没考虑其他意思。何况以他们的关系,再怎么样也不过分。
裴书临顺应她话,没客气地坐进驾驶位置。
把车开出练车场,稳稳停在树荫繁茂的街边。车窗玻璃是单向,他把门窗锁好,从车内后视镜里瞧了她一眼:“你换。”
袋子里是件藕粉色连衣裙,似乎是几年前堆在衣柜里的旧款了,简皎月略微嫌弃地问:“谁给你找的这衣服,我妈吧?”
他调低了空调,“嗯”了一声。
身后传出纽扣和拉链拉开的衣料摩挲声,她今天穿了条紧身牛仔裤,褪裤子时脚不小心直接蹬在了前面椅背上,挺大的动静。
简皎月下意识往他那看了一眼,他没回头,手指依旧把弄着那根烟。穿透树叶罅隙的阳光恰好照在他手背上,瓷润的冷白皮此刻泛着耀眼的金。
裴书临会抽烟了,也会和那些人一样一身烟酒气沉浸在声色犬马里。
简皎月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看过他穿一尘不染的校服曾是个清俊优等生,再见到时却是游刃有余、从容到让她有点陌生。
“裴书临,帮我拉一下拉链。”她把头发绕到颈部一侧,转身留给他一个光洁裸露的后背。
裴书临把指间的烟丢到一边,黑眸微沉。拉过拉链前,指骨不经意蹭过她敏感的蝴蝶骨。等她背脊僵直一颤,又伸手捻开她后颈处余留的几根发丝,好似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衣服乍看很符合长辈的审美,矜持温婉的人.妻打扮。
但简皎月怎么会买这么清汤寡水的款式,裙子后腰侧悄悄开了一道鲨鱼齿状的口子,正好把她不足56cm的细腰曲线展现出来。
简皎月舔舔下唇,抻平裙子下摆。拿过包往副驾驶坐过去,打开镜子:“你开慢点,我化个妆。”
语气轻松随意地,仿佛这辆车的终点站不是民政局,而是某家餐厅。
她皮肤好,简单地拿气垫打个底就有了气色。
唇上涂了层雾面唇釉,弯长黑亮的头发随意垂落在胸前,风情万种又不失俏皮温柔。
车停在红灯前,简皎月把镜子打上去。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紧跟着,她侧首,傲娇地抬高下巴:“很好看是吗?”
裴书临自然不会回答她这多余的问题,沉默着把脸转回去。
简皎月也不在意冷场,从包里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礼盒,推推他手肘:“喏,送你的。”
车恰好停在民政局附近的停车场上,他拿过打开,是块手表。
裴书临挑眉:“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她边低头解开安全带,边说:“就上次弄坏你一块,正好昨天去了躺商场。”
本来她都快忘了,奈何骆天哲昨天过生日,死皮赖脸让她送礼物。到商场看见新推出的这款男士手表,就顺便多买了一块。
解释完,瞥见他还盯着那块腕表打量,修长分明的手指托着礼盒,手背上突出的骨骼异常赏心悦目。
简皎月不确定地问:“不喜欢?”
“没有。”他把手腕上另一块表摘下放一旁,当着她面戴上新表,“走吧。”
怕是没有哪一对新婚夫妻像他们似的,从进门开始中间间距就还能塞下一个大胖子。
简皎月一直以为有一天自己真随随便便结婚的话,可能拍照时都笑不出来,但一直木着脸的却是裴书临。
简皎月撑着下巴靠在扶手上,两边都是卿卿我我的情侣。她斟酌着搭话:“知道安徒生童话吗?”
裴书临以为她要讲故事,实际上她说的是个段子。她说卖火柴的那个小女孩其实刮出第一根火柴后就变得很有钱了,问他为什么。
裴书临摇头,简皎月还没讲就把自己逗笑:“因为她刮出火之后,被路边的总裁看上了。总裁挑起她的下巴,眼里透露出三分薄凉,七分不屑:女人,你在玩火。”
“……”裴书临不语,看着她自娱自乐。
简皎月自顾自笑够了,看着他又叹口气:“你怎么比以前还难哄?”
裴书临听着稀奇:“你在哄我什么?”
她摊手,肩膀塌下去:“哄你笑啊,结婚证是要发朋友圈给大家看的,你这个不乐意的样子会让我很没面子。”
原来是为了面子。他坐在大厅通风口,手心竟蜷出汗意。
随着工作人员喊号而站起来,和简皎月一起过去填表格,几分钟前一直在想的问题此刻被卑劣地抛在脑后。
他不会后悔,却害怕她后悔。
简家度过这个关卡之后,他们这段婚姻又该何去何从。
“裴书临,你发呆呀?”
女孩软绵绵的提醒语气反倒让他陷得更深,她从前追自己时就爱趴在他桌上动手动脚,“裴书临,你发呆呀,在想女生吗?可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都在你面前了”。
工作人员给他们打过印章,开着玩笑:“先生有点不专心哦。”
简皎月附和一句,存心帮着别人揶揄他:“是挺不专心的,真不知道娶了个这么貌美的太太,心里还在想哪个女孩?”
她对自己长相倒是一如既往的自负,裴书临轻笑一声,思绪回笼。快速签完字,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搭在她的椅背上,贴近她耳廓:“没想其他人,只是在想新婚夜和太太要怎么过。”
他声音刻意不放低,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面前的工作人员抽空瞥了一眼他们的姿势,一脸姨母笑。
男人气息挨得过于亲密,身上那股独有的香水味近在咫尺。简皎月没料到会被反将一军,睫毛乱颤的同时强迫自己镇定点。
可混沌的脑子不受控制地一直循环他那句新婚夜,索性转移注意力。
暗暗思索着裴书临身上是哪家高奢的男香,她身边接触过的男士应该都没用过这款香水。没想到他这么中庸无趣的人,品味还不错。
宣誓完,两本红本本到手。
简皎月让他帮忙举着,咔嚓一张发进家族群。她除了炫耀显摆之外,不常秀私生活,朋友圈也只限定了熟人可见。
“拍完了?”他沉静的脸看不出情绪。
简皎月点头,就见他把两本证件全收走:“哎,你不给我留一本吗?”
裴书临放进车的储物格里,面不改色:“你容易弄丢,而且也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万一以后用得到呢,离婚的时候不就……”她突然消音,生硬地掰过话题,“这天好热啊,快放暑假了吧,你想不想喝咖啡?冰美式行吗?我去买!”
说完也没听他回答,立马推开车门往十米远的咖啡厅跑过去。
提着两杯打包的饮品出来,简皎月联想起几分钟前自己说到离婚时,裴书临阴沉的表情简直能吓死人。
大意了,把过河拆桥的心思摆明得太显眼。
简皎月宽慰地想,其实也没说错:假使以后两家公司的合作终止,他们这种婚姻关系或许也该自由地结束,互不耽误。
一条边牧犬蓦地朝她的腿蹭了几下,亲昵地围着她转圈。
她本能地举高手上的咖啡,简皎月在美国时的房东阿姨养的也是边牧,所以并没有太害怕,只是有点好奇它怎么跟只泰迪似的围着自己。
狗主人从后面姗姗来迟,牵住狗绳:“真是抱歉,这狗一看见美女小姐姐就走不动道。”
简皎月笑笑:“没事,它长得也挺漂亮的。”
男生看上去蛮年轻,像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听她这么说,立刻拿出手机:“那介不介意加个微信?我朋友圈里还有挺多它的照片。”
简皎月一愣,现在要联系方式都这么大胆的吗?
“咖啡冰块都要化了,你还要聊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裴书临插入他们之间,接过她手上的咖啡盒,“认识?”
简皎月摇头:“陌生人。”
男生小心翼翼地问:“这位是?”
“他是……”她有些别扭,咬咬牙笑着回答,“我先生。”
搭讪到已婚女士可见其尴尬。裴书临微颔首,牵过她往车上走:“妈让我们明天回家。”
简皎月垂眼看着被他包裹着的手,呆呆地:“妈?哦,回北京啊。”
上了车,紧牵的手分开。裴书临低眸:“你的戒指呢?”
简皎月抿了口饮品,冷却下手心温度:“收起来了,你知道嘛,我不习惯手上长期戴着首饰品。”
这倒是真的,简皎月这姑娘从小到大的性格都极为简单好相处。我行我素不喜束缚,喜新厌旧还爱面子。
不喜欢她的人只会觉得她嚣张幼稚,言表溢于形色。但喜欢她的人就好她这口贪玩的俗劲,坦荡又可爱。
“我们结婚了。”他打破相安无事、安静的氛围,“不要有你是孤身的错觉,也不要让别人有我是单身的错觉。”
简皎月听着觉得绕口,但还是顺着答了句:“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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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让她纠结了大半个钟的“新婚夜”想法,和停在家门口的车一起止住。简皎月看了看外面的园子:“怎么开我家来了?”
裴书临抬腕看了一眼表,闻言转头:“你想去哪?”
什么叫我想去哪,哪有刚领完证就把人送回家里去的!
难道联姻就真的只是一张靠证件维系起来的感情和利益?简皎月皱着眉:“你这些天在江城都住哪啊?”
他随手解开衬衫最顶上两颗纽扣,扯松领口,露出一小片肌肤:“裴润旗下的酒店,要去?”
“谁要去啦!”简皎月拒绝得太过斩钉截铁,以至于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不自在地盯着男人精致泠冽的锁骨,平时穿得正经不露半点肉的人,此刻衣衫稍乱,竟给人一种散漫慵懒的魅惑感。
简皎月冠冕堂皇地咕哝一声,眼睛却没移开:“说话就说话,衣服能不能穿好。”
裴书临瞧着她耳尖红红的样子只觉得想笑,外强中干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他解开安全带,一手撑在她椅背上,另一只手往她腰线上探过去,不经意勾过她的裙角。
简皎月穿的这条本就是及膝裙,坐下来时就露到大腿,被他一蹭又往上移了两公分。腿缝紧贴着,微凉的肌肤和他的手臂挨在一起。
男人上半身和她快贴在一起,简皎月只觉得属于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冷木香气更甚,渐渐侵占她的呼吸和感官。
要命,寡淡如裴书临居然也学会了调情这一套吗?
她咽了咽喉咙,还没说话,就听到耳边一声车锁啪嗒的声音。
车门被推开,裴书临把手移回来解开她的安全带,垂眼凝视着她尖细小巧的下巴,低声提醒:“家里人在等你。”
“……”
简皎月回过神,侧头看过去。简皑雪肩上盖着条披风,站在那一脸笑意地看向他们:“……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不用来接我,我们机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