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伸出了手, 小指松松地勾在一起。
他们在做一个郑重其事的约定。
司禾眨了下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13岁那年的春天, 苗量去世几个月后。
在贺蕊组织的画家协会里，苗量只是个藉藉无名又毫不起眼的小画手。
因此, 就算他是协会的一员，但他去世的消息也是差不多过了好几个月才被协会里其他人渐渐知晓的。
许贺添应该也是三个月后才从贺蕊那里听说的。
第一次被他碰见偷偷坐在街边哭时, 司禾心里是慌张的。她不太想让旁人知道, 也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从何说起。
她一边抹着眼泪, 一边分了心思去绞尽脑汁编缘由。
摔了一跤？被老师批评了？考试没考好？
……
然而缘由最终并没有被用上。
因为许贺添根本就没问她为什么哭。
不仅没问，还不知从哪次起, 少年就开始默默背对着她，用极不熟练的姿势咬上一根香烟。
这张照片被拍摄下那天, 正好是许贺添得知苗量去世的那天。
于是。
从这天起。
少年少女便互相拥有了对方的一个。
“不可说的把柄”。
-
司禾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吴优直接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
“不解释一下吗？”
电话一接起，半含激动半含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这总不能说是你“碰巧”去了贺蕊画馆, 然后“碰巧”就和你家添添哥哥拉了下小手吧？”
“……”
……她还真想这么糊弄过去。
司禾沉默了下, “好吧, 的确是从小就认识。”
吴优：“《天下》片场呢？”
司禾：“……也不是碰巧。但我们真没——”
她还没说完，吴优就已经兀自激动了起来，她声音都发着颤：“啊啊啊，我磕的cp是真的呜呜呜呜……”
“……”
还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了。
吴优：“快去看微博！我已经开始期待打脸剧情了！”
司禾皱了皱眉，顺着吴优发的链接，用微博小号点了进去。
@美术巡游者的微博是几分钟前才发出来的。再加上他没有带话题，因此被发现的很晚。
在此之前，正在大规模带节奏的是一个营销号发出来的另一条微博。
【@吃瓜粉粉头：
#我们离婚了预告##添作之禾青梅竹马#
呵呵，给爷整笑了。
真就只有你们这些磕上头的cp粉好骗啊。还他妈的青梅竹马，这剧本编的未免太过蹩脚……怎么不说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呢？
互联网果然是金鱼记忆啊。
你家添作之禾刚公布婚讯的时候，xht粉丝那么扒都没扒出二人婚前有啥关系，这就忘记了？
还有，xht也算是年少成名吧。请问哪位老粉有听说过你家添哥以前有认识一位姓司的女生？
真心希望这只是节目组剪辑出来的噱头。
如果是真的……啧啧，只能说：华娱，你飘了。
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大v带风向，底下也有一些网友被说服。
“路人粉其实刚就想说了，但又不敢说。青梅竹马什么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敢说+1，真不知道一对协议夫妻有什么好磕的。”
“弱弱冒头说一句，没人记得xht有白月光的事情了吗……”
“哇楼上！终于有人说了……cp粉们就选择性眼瞎呗。”
“好笑，那些添作之禾cp粉们接下来不会又要编造什么，‘sh就是xht白月光’了吧。”
“哈哈哈他妈的，楼上带预言家刀了！刚去添作之禾超话逛了圈，真有人这么说了！”
……
吴优是知道司禾改过名字的。
大学有次体检，吴优看到了她填表信息上的曾用名，还好奇地问了一嘴。司禾也就随意解释了句，因为改名跟继父姓了。
吴优后来也就忘了。
今天看到这一茬才突然想起：“所以粉丝扒不到你是因为你改过名？”
确实是的。
十多年前网络并不发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很简单，却也能很轻易就将一个人生存过的印记从另一个人生命中抹去。
例如，改个名字。
然后明明数十年的厚度，就能一下子被折断殆尽。
吴优截了@吃瓜粉粉头的微博评论发给司禾。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感叹道：“好奇妙啊。”
“这营销号虽然说的都是真的，但其实又都是假的。”
“……”
……什么真的假的整那么复杂。
吴优又“啊啊啊”叫了好一会儿：“真的好想立刻去超话吼一句，禾苗就是添哥白月光本光啊，可是无奈我又没有证——操！证据有了！！！”
司禾：“……？”
吴优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啪”地挂断了电话，给司禾分享了个链接过来。
【优优子】：今天是值得被添作之禾国度载入史册的一天！
【优优子】：太爽了吧！要什么来什么！
司禾额角抽了下，又点进微博。
没想到比@美术巡游者那条微博先一步被转载出来大众视野的，竟是另一个退圈多年的明星发的微博。
【@好好生活：#我们离婚了预告#
我去……等一下，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容我先冷静一下。
是这样的，十年前我曾经参演过《天下》的一个小角色，演了个一出场就死翘翘的角色——男主角少年时期的贴身小厮，也就是跟许贺添搭档的。
有点不好意思哈，我那时候和许贺添关系还不错。好像有个叫苗什么的小姑娘经常来探班他，许贺添跟藏宝似的不让我们见……（就无语）
但我曾经远远看过一眼。因为那小姑娘长得太漂亮，所以我一直都印象蛮深的。
今天看热搜说什么青梅竹马……
诶！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不会那个叫苗什么的小姑娘就是司禾吧？我就说我怎么总觉得司禾长得很眼熟……】
下面立刻有人评论：“是不是叫苗禾？”
博主回复得也很快：“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评论那人又回：“我擦擦擦擦！我是司禾初中同学，司禾原名就叫苗禾！”
这个明星虽然退圈多年，但也算是个小网红，微博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刚一发出来，就被添作之禾cp大粉看到，然后转载去了超话。
【@添添都需要禾苗：
啊啊啊啊啊我直接他妈激动到方圆十里都要来暗杀我的程度！
姐妹们还记得添哥那个考古视频吗？每次黑粉来喷咱们cp是假的都会用这个理由呜呜。
虽然我每次都会装作不在意地说，嗨呀谁还没个过去啊。但说实话，这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十年前拍这个视频的记者早就转行了。
之前不是有咱们姐妹去微博私信他问吗，看他话语间那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还以为咱们添哥真有白月光……
结果！结果！结果啊啊啊，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扒不出两人结婚前有啥关系是因为司禾改名了？怪不得小名叫禾苗！
我已经不会说话了，真情实感地哭了。
就算禾苗和添哥现在已经离婚了，但他们始终都是彼此唯一啊。
呜呜呜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下面评论也一溜地共情：
“天哪天哪天哪，我该怎么让你们知道我是流着泪打出的这行字！”
“世界上最美妙的语言莫过于我磕的cp是真的！”
“没错子！就算现在已经be了，我也彻底死而无憾了。”
“楼上的姐妹！谁告诉你我们cpbe了？我一直坚信他们只是转地下了！”
……
今晚因为《离婚》综艺预告片首播，添作之禾超话的热度又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此自然会有一些路人或黑粉会点进超话窥屏。
“你就知道这不是节目组自导自演的了？”
“对啊，我也是说。不就编个故事吗，谁不会啊。”
“呵呵，谁还没个小号了。来个人跟我配合，咱们整段黑月光的故事。”
“好绿啊，绿冲天了都有人信？这年头网红给钱就能帮你办事的望你知好吧。”
“无图默认绿贴。”
……
十分钟后，博主回复：
@添添都需要禾苗：在？需要证据是吗？看看@美术巡游者的新微博。求锤得锤，请。
盖棺定论，双厨狂喜，一切猜测都被铁证盖章成了事实。
添作之禾不愧是cp超话榜榜首，#我磕的cp是真的#没多久就被刷上了热搜，超话里所有的cp粉们都成了不能言语的尖叫鸡。
“我的亲娘呀快来掐我一下，这是真的吗？！这也未免太好磕！”
“我早说了吧，禾苗就是添哥白月光！刚才那些笑我的人呢？继续跳啊。”
“@吃瓜粉粉头，滚过来给老娘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呜呜呜我立马用这张照片当壁纸，我cp都是从小就神仙颜值啊！这光这脸！无奈我没文化，一句好看走天下呜呜呜呜。”
“嘿嘿，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想看他俩做那个爱，接那个吻，吸溜吸溜。”
“（上面的，小声说，其实我也是。）”
“我他妈现在严重怀疑这是江佑臣使用的缓兵计，姐妹们不要被转移注意力啊！”
“深度赞同！我们今晚的目标是什么？是让江佑臣交出母带啊！！！”
“@吃瓜粉粉头，在吗？闲着没事去帮我们逼宫江佑臣好吧。”
……
吴优冲完浪后，非常欣慰地给司禾发消息：
【优优子】：不行了。
【优优子】：你俩现在不就地破镜重圆然后再三百六十度二十四小时直播接吻做/爱都真的对不起我们这些观众啊。
第32章 对戏
“……”
司禾眉心禁不住跳了下。
倒也不是吴优这话有多怎么样, 其实再露骨的她都看过。
前段时间调侃许贺添只有五分钟的谣言本来只是在粉圈内小范围传播，后来越传越广，传到后面越来越离谱, 甚至真有人信了。
一时间，司禾的微博私信里充满了各种相关经验介绍，甚至还有不少给她发带颜色图片的。
最好笑的是，有次有个粉丝浩浩荡荡给她做了个最全攻略，结果她一不小心手滑点进去这粉丝主页——年龄十六, 最近参与超话, 某某中学。
“……”
……果然磕cp是全民事业啊。
吴优用相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道：【唉，你老公早说过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这些人怎么就不信呢。】
【非要用自个儿脸来打咱手，真是。】
许贺添之前发的那条“只喜欢过@司禾一个人”的微博老早就已经被100w+转发, 100w+评论，100w+点赞了。
现在还时不时会被营销号翻出来各种冲kpi。
司禾必须承认, 确实是开心的。
就连现在偶尔想起来, 头顶盖上都会像是盛了满满一罐蜜糖一样, 嘟嘟嘟冒泡，要捂得紧紧的, 才不至于溢出来。
但也可能因为这话太过明显，就把喜欢挂嘴边。
她偶尔。
又反而。
会有点怅然若失。
-
第二天一大早, 林蔚就开着车来接司禾去《离婚》综艺的别墅了。
合体录制时间还有今天一天。昨天司禾和许贺添都请了半天假去参加盛典，出镜时间严重不足，因此江佑臣特地要求他俩今天要早点到，多录点内容进去。
毕竟他心里也门儿清, 之后给《离婚》贡献收视率的粉丝们应该大半都是为了来看添作之禾两人的。
司禾是跟许贺添前后脚差不多时间到的。
她到的时候, 整栋别墅还熄着灯, 天空也才蒙蒙亮。
老年人起得早，中年夫妻那对已经晨练了回来了。
这俩老前辈名字分别叫杨硕平和吴晓蓉。虽然都是半退圈状态，各自回归家庭有一定年头了，但还算演过不少经典影视剧作品的。
见司禾满脸的疲倦，吴晓蓉上前来关切道：“小司，昨晚参加盛典很累吧？你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昨晚被吴优缠着一起吃自己的瓜吃到那么晚，能不困吗。
但司禾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接了句：“嗯，突然有点失眠。”
杨硕平也笑着道：“听说这还是你入圈第一年呢？太激动了睡不着也正常。”
他突然偏了偏头，往司禾身后看去，打招呼道：“诶小许，你也回来了。”
“……”
身后男人含着笑意轻声道：“嗯”。
司禾藏在衣兜里的手指倏地蜷缩了下。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个单音，却成功地诱发了她身体某个部位的肌肉记忆。
就在不到十个小时前。
男人还紧贴着她嘴角，缱绻单音从喉咙里模糊又暧昧地溢出，卷着湿热气息飘进她唇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