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呢?”张廷玉摊手:“从这小子十六七一直催到弱冠以后,拙荆为了他能早日成家,简直三十六计连用。”
“依然没能撼动他分毫,固执的哟!”
“让他娘都唯恐是要出家,不然怎么就没点世俗的欲望?没想到啊,没想到。对公主上了心后,这小子直接变了个人儿!整日里不是在研究求皇上早日订下婚期,就是在研究求皇上早日订下婚期的路上!”
有先帝那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在,康熙对于专情、痴情的男子很有几分嫌弃。张若淞这种,要是自家儿子都不知道被砸了多少茶盏。
但话分怎么说,人呢,也得论是怎么个身份。
比如他现在这个准皇家孙女婿的身份,就让康熙很喜欢这种专情、深情了。
虽然还远不够让他赶紧订下婚期,成全了他。但到底,也愿意给个笑脸,给句准话了!
于是,等下一次面圣。该说的都说完了,张若淞又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到他婚事上。刚开始礼貌而不失婉转地建议,康熙就深以为然地点头:“的确,不过兹事体大,还得仔细认真,争取做到尽善尽美。”
“至少等选秀完成,把弘晖、弘昀的嫡福晋确定下来。办完了今科的琼林宴与会武宴,消停下来,才好张罗。”
“喏,钦天监选出来的好日子,一个在四月,一个六月,还有九月,冬月的。四月太赶,根本忙不过来。六月又太热,层层叠叠的礼服,朕的乖孙女必然受罪。冬月又太冷,还是九月好,你说是吧?”
张若淞:!!!
说好的公主生辰之前,您堂堂天子怎么能说说话不算数?
“是么?”康熙笑:“朕记得自己只说公主府建成,宁楚格生辰前后。而且,让你尚主,已经让许多朝臣百姓惊诧不已,纷纷扼腕,替宁楚格唤一声屈就了。在至关重要的婚事上仓促而就,岂不让同情叹息加倍,甚至隐隐有些怀疑?”
“这……”
“这什么这?”康熙皱眉:“总不能你为了早点大婚,不惯宁楚格是不是委屈是不是受罪?”
那你敢说,朕就敢重新考虑额驸人选的姿态!
吓得张若淞连连摆手:“没,没有,皇上误会了。微臣只是……”
“只是期待已久的梦想终于要变成现实,喜不自禁,喜不自禁而已!微臣遵旨,并发自肺腑地觉得您考量周全,果然最是关心公主……”
康熙回了他个‘那还用你说’的傲娇表情。
虽然吉日与他想象中的相距甚远,但终究还是定了下来。张若淞不免雀跃,往别庄好好喂了喂那几对儿早早就被他亲手抓来,随时等着派上大用场的雁。
晚了几天,第二轮的选秀也宣告结束。
康熙结合着女方的家世出身与各家闺秀们在选秀中的表现,再加上德妃明里暗里的观察。总算是给几个小儿子、大孙子的福晋、侧福晋都给定了下来。
雍亲王府世子妃、二阿哥福晋的人选终于尘埃落定。
宁楚格笑呵呵跟弘晖拱手:“恭喜恭喜,未来弟妹秀外慧中,性格也温柔大方,又不失咱们满洲姑奶奶的大气。不管是玛嬷着人观看,自己观察与姐的几次接触。都是个好姑娘,正配咱们弘晖。”
而且开国五大功臣之一费英东玄孙女,清初功臣一等公图赖孙女。
以弟妹瓜尔佳氏的出身,别说区区亲王世子妃,便东宫太子妃,人家也绰绰有余的好么?
不怪福晋每日里眉开眼笑,一扫前头颓唐。
往永和宫跑的叫个勤快。
相比于弘晖,弘昀的未来福晋娘家根脚上差了些。不是什么著族大姓,父兄却蛮争气。一个刚过天命,就已经是正二品副都统,一个未及弱冠,就当了一等侍卫。
姑娘也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
手上功夫也很不弱,真真的上马能打猎甚至打仗,下马能管家。
是宁楚格一眼看中,特别适合弘昀的姑娘。
起初康熙还不大同意,唯恐人家姑娘性子烈,委屈着他孙儿。可细一瞧,才知道那姑娘虽却不过制度勉强参选。实则啊,早盼着第二轮就被撂了牌子呢。
比起被指给哪位皇子皇孙,人家更愿意在阿玛额娘身边多赖几年。
等十七八岁了,再找个合适的人家。
结果第二次选秀才刚刚开始,她跟瓜尔佳氏被德妃唤去回话的时候,就与前来请安的弘昀偶遇。并被一眼瞧上,继而往圣驾面前表露了心思,这才成就了良缘。
但等着弘晖大婚后,便能轮到他娶佳妇进门。
女儿得了佳婿,儿子也订了好姑娘。李氏叫个欢喜哟,每日里盘算自己那点细软。
琢磨着哪个给爱女,哪个又给儿媳。
唔,还得给弘时流出来些许。
“哎!”李氏摇头:“钱到用时方恨少!以往不觉,现在瞧瞧,竟然全部家当都不如你这丫头一份添妆。偏我这还得一分为三……”
“儿子不要,都给姐!”弘昀、弘时齐齐开口,倒是意外的和睦谦让。
让身为母亲的李氏格外欢喜:“好孩子,额娘知道你们俩谦虚有礼,都是顶好的弟弟。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可着一处贴补的道理?额娘虽没有许多银钱,但多多少少都是心意!”
她这么一说,倒让宁楚格到了嘴边的谢绝不好说出口了。
只大大方方收下,转身就给递了六万两的银票:“额娘的疼爱女儿悉数收下,女儿的孝顺您也不要拒绝才好啊!”
李氏推拒不肯收,宁楚格就伏在她肩上嘤嘤嘤:“女儿拿些银子给额娘花用而已,偏您还拒不肯收。这般客套,岂不是女儿还未嫁,就被当成了外人?”
女儿鲜少撒娇,李氏自然就不大抗拒得了。
不多会的功夫就被磨着收了银票,也看到了女儿那干干的,没有半点泪意的眼。
气得她直跟胤禛吐槽。
胤禛只笑:“孩子关心你,怕你掏空了积蓄以后无以为继是好事啊!说明你啊,着实没白疼这丫头。不过,她也太小看爷了!”
养妻小这种事儿,难道不是他这个雍亲王府男主人的责任?
享受亲王双俸,还有诸多产业的雍亲王虽没有爱女那般大方。却也给了李氏一万五千两,福晋一万两。已经封了固伦公主,位比亲王的宁楚格跟府上世子的弘晖每人万两。二阿哥弘昀的则比照她们减半。
至于为何交到福晋跟侧福晋手里,生生多费了遍事儿?
雍亲王笑而不语,才不说是因李氏之故。
倒是雍亲王府两位阿哥的婚事敲定后,猜测雍亲王是下任皇帝的人越来越多。当然,前头那几个造谣生事,说雍亲王父凭女贵的都一一抓出来,褫夺了功夫,撵去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后。
余下的人便再怎么猜测,也不敢轻易诉诸于口了。
倒是素有冷面王之称的胤禛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缘好了很多?还总有些个不知所谓的人对他狂吹彩虹屁,甚至攀附过来,欲要追随他鞍前马后?!
就算是心怀大志,雍亲王也很有原则的好么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上他的船。
该叱责的叱责,该教训的教训。只以能力论英雄,不被任何谄媚逢迎而动。久而久之的,倒得了些个直臣的认同。
而与朝堂不同,在民间,刚正不阿,急眼了连亲姨父都敢剁的雍亲王一直颇有声望。内务府贪污、国库清欠、疟疾防治等,一应利国利民的好事儿,都与他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作为手无寸铁,只能被压迫的平民,谁还不希望在个清如水、明如镜还嫉恶如仇的帝王治下呢?
现在的皇上虽然也不错,但……
也许是老了,也许是对仁字过于追求了?总有些过于仁慈,纵得那些狗官们一个个越发明目张胆。百姓们嘴上不敢说,心里不知道多盼着雍亲王被立为太子,继而上位,把那些个鱼肉乡里的狗官一个个都剁了呢!
没有了历史上那么轰轰烈烈的九龙夺嫡,也没有两立两废太子的心力交瘁。
被宁楚格调养好的康熙得以静下心来,好生观察一众皇子。
老大冲动易怒且子嗣单薄,已经自行退赛。同样的理由,老八也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老五、老七、老九、老十、十二,或者水平不行或者心性平和。一个赛一个的没有斗志,早早明确了绝不下场的态度。
十五几个年纪小,又都是汉女所出,表现也平平,根本连下场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所以,算来算去他能选的,只有四、十三、十四其中一个。
得说三人都各有长处,又都有忽略不掉的短板。
“哎!”康熙长叹:“比起当年的你来,可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对面坐着,正与他对弈的胤礽白眼差点翻上天:“可别,儿子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调整自己,顺便把弘皙掰过来呢?你就别随意感叹,胡乱撩拨了啊!不然把那小子撩到兴起,别说儿子‘死’给您看!”
比起只能在行宫左近撒欢,胤礽可太盼着假死出宫,好生天南海北地瞧瞧了。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努力一下,气得康熙棋都不下了,一个象棋子拍在他脑门子上:“混账东西,就那么盼着早点离京?”
“嗯!”胤礽点头:“日前给大侄女采购添妆,瞧着洋人那香水、玻璃镜子、八音盒、钟表等,都挺有意思。遂多问了那商家些,不想却引发了诸多好奇。回头想想,儿子这一生从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当太子。前半生所有的时间,都在努力学习怎么做太子,做好太子。”
“如今辗转四十载,不但没把这唯一的一件事做好,还没过过几日属于自己的日子,也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打算。现在可算找到了件要做的事情,可不就有些迫不及待?生怕再耽搁几年,后便再也没机会了……”
到底算算,他也是喊四十二的人了呢!
康熙泪目,瞧着他那已经斑白的发:“儿大不由爹,算了算了,朕管不了你!但弘皙跟那几个小的也就罢了,额林珠呢?那孩子可一直尽心尽力地陪着你们夫妻,这眼看着要到出降的年纪了。你总不好让她再跟着,守个三年的孝?”
那哪能呢!
胤礽赶紧嬉皮笑脸上来给康熙按肩膀。
自从爷俩谈开,再无芥蒂,也涉及不到皇权争斗后。父子感情就屡屡升温,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大阿哥还在宫外、其余诸子还小甚至泰半没出生的时候。甚至还因为见一面不宜,彼此都比那时还多了几分珍惜。
再不怕因言得咎,一不小心丢了太子位的胤礽放得特别特别开,连脸都不要了:“连皇阿玛都说那孩子不易,那她自然是苦极了的。可怜好好的孩子,摊上儿子这么个不靠谱的阿玛。不但成不了她的骄傲,还连累孩子找不到个好婆家……”
“还请皇阿玛怜惜,给那孩子找桩好婚事吧!莫让一样的皇孙女,她却只有暗自欣羡宁楚格的份儿。”
康熙:……
就随口一提,惦着留住这浪子的脚步。谁想着好端端的,就被赖上了呢?
但儿子都要哭了,孩子也确实好孩子并到了指婚年龄。
当玛法的还能说什么呢!
果断答应下来,再把京中适龄的才俊资料都翻翻呗。翌日,二贝勒原太子家的嫡女就被破格封为和硕公主,赐婚一等公法喀长孙。
挺眉清目秀,翩然有礼的好孩子,全不类其祖父法喀。
小小年纪被简拔到了銮仪卫,前途也十分远大。
颇能体现他一番慈玛法心,胤礽也十分满意。带着羞答答的爱女,欢欢喜喜地谢了恩。
得到消息的朝臣们:???
这,这该不会是二阿哥东山再起的前奏吧?虽然有咸安宫那么一出,这可能微乎其微,但万一呢?当年,皇上有多宝贝太子爷,大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第142章
不是众人夸张, 而是皇上至今共得三十四子,其中序齿者二十三。而其余二十二名加起来,也不如太子爷当初受宠。
只皇上渐老, 太子正值壮年。
父子间不可避免地有了些个嫌隙,再加上诸皇子与他们背后的拥趸各种心思,相互博弈。才造成太子爷被废, 直亲王远走, 三阿哥至今被圈禁的惨烈下场。
而今事隔经年, 皇上怒火已平。人到老年又格外心软念旧……
连犯了错的老臣都舍不得苛责, 更何况曾经万千宠爱的太子?
当日将人从咸安宫里放出来,改封贝勒是个信号。此次破格晋封其嫡女,又给赐婚了钮祜禄氏,岂非又一个信号?
至于二贝勒身体欠佳,一直在庄子上养病?
借口借口,托词托词。
该懂的都懂!
什么时候好, 好到什么程度, 还不就是万岁爷一句话么?
连大臣们都能琢磨到这儿,曾经不被偏爱,常感受皇子间参差的老四、十三、十四还能想不到???
不,他们只会认识得更深刻!
区别只在于, 雍亲王府有宁楚格啊。
她当年为了让自己跟家人在太子两废两立中从容应对,顺利苟到大结局,熬成最后赢家, 可没少做功课。虽然二伯些许酒水上了头,生生将皇玛法气到中风,让复立变成了不可能。
但也不妨碍她因此了解,深深明白二伯在皇玛法心中是个什么地位。
皇玛法心中, 大清高于一切。
为了大清,为了他的皇权,三十余年太子说废就废。但抛开这些,二伯还是他曾经最爱,也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儿子。
昭仁殿外整整等了四个时辰,没有人比她更懂皇玛法的痛、悔与坚决。
是以,听到信儿后,她赶紧命人开了自己的小库房。
零零碎碎的,给额林珠准备了好些东西为贺礼。见她如此,乌拉那拉氏也赶紧折腾库房,专门捡好的、适合当嫁妆的拿。等她们娘俩准备好,胤禛也回了府:“爷就知道,福晋行事稳妥,宁楚格聪慧机敏。你们娘俩都在府中,就再也不带有分毫差池的。”
乌拉那拉氏福身:“分内之事,哪儿值当爷这般褒奖!”
“哪里是褒奖?分明实话实说!”宁楚格歪头,双手大拇指齐竖给她点赞:“嫡额娘可是皇玛法亲自盖章过的,就是很,特别,非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