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愣,满肚子爷也是为了他好,见不得他这般荒废人生。可眼见着弘时那臭小子连连点头,特别深以为然的样子。他可真是,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了。
只想暴揍不孝子!
落后几步,就让臭小子叭叭了这么一堆……
胤襈也是一脸尴尬,赶紧上前致歉:“这熊孩子,也是弟弟向日里过于娇宠了些。一点忌讳都没有,想起什么拿过来就说。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四哥多担待些。回头弟弟就收拾他,再不让他误会四哥您的爱之深责之切。”
被他护在身后的弘旺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才不是误会呢!”
“全京城都知道,四伯最不喜欢弘时哥了。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想法喜好,只知道让他学学学。从没像阿玛一样,问问儿子跟妹妹的想法、喜好。难怪弘昀哥喜欢您,恨不得做您的儿子。”
“不过咱们府上已经有儿子了,他再怎么喜欢也是白想啦!”
卧榻之畔不容他人酣睡,好容易摊上的绝世亲爹,当然也不给堂哥分享!!!
小弘旺眯眼,看着弘时的目光都充满了防备。
弘时艰难弯了弯唇角,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他真的真的,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谁想着,就那么的巧?
好在阿玛铁面无私,亲姐却是个好的。
淡定见礼,火速转移话题。不但解救了他的尴尬,还架起了火堆烤起了羊。让阿玛跟八叔把酒言欢,爷俩组团给阿玛好通劝,硬是让素来固执的阿玛放下了昔日坚持???
终于可以不被鞭策的弘时:!!!
万千惊喜,对八叔跟亲姐充满了感激。惹弘旺万分防备,生怕他不止说说而已,而是真存了给他做亲哥的打算。
任由弘时怎么解释都不听,非说他那么好的阿玛,绝对就是天下第一好。
若有机会,哪个都想当他儿子,被他宠上天。
无奈何之间,弘时只好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诚意:尽可能地,跟八叔保持距离。再认真往阿玛面前谄媚,啊呸!是孝顺。少了学习这根导火索,咸鱼弘时对自家亲阿玛还是很尊重孝顺的。
而胤禛呢,以往有点,咳咳,好吧。很,非常地恨铁不成钢,现在换个思路想问题。
试着去欣赏他这淡泊、闲适后,就发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父子俩迅速和好,感情急剧升温。
连康熙都忍不住调侃四儿子两句:“没想到啊,朕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雍亲王放下坚持。难得,难得啊!老八好口才,好耐心。”
皇阿玛越有了春秋,掌控欲就越强。唯恐自家年老体衰,为等不及的不孝子所趁似的。
胤禛毫不意外他们的谈话会被知悉,只微微红了红脸:“儿子也是一颗慈父心,盼着他能长进些。不说赶上弘晖、弘昀,至少也别相差太远。别辜负了他的天赋,多少为朝廷尽点心。”
康熙:!!!
无比嫌弃,看傻子似的看胤禛:“摊上这么几个不争不抢,有谦有让的好儿女,你小子就偷着乐吧!若当年,你们兄弟中多几个像那孩子的,太子没准现在还是太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早早假死远遁,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在何方。
万一……
还能不能再与他见上一面!
胤禛一愣,将皇父的落寞尽收眼底。良久才试探着问:“要不,儿子派人找找看?再怎么追梦,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啊……”
康熙虽然有些意动,但想想,终于还是颓然摆手:“别了,他啊,能一年半载捎上封信回来,让朕知道他还在,还安好便可。其余的,就罢了吧。”
免得又起风云。
胤禛还待再劝,康熙却已经摆手,说自己乏了,要歇歇。胤禛无奈,只得躬身行礼,依言退下。转身往爱女那里而去,嘱咐她多带着孩子们往他们翁库玛法那走走。
正给小家伙们做小蛋糕的宁楚格含笑点头,蛋糕一得就带着永玥、永瑆姐弟俩往御驾所在处而去。
什么落寞忧伤没看见,倒是听他老人家正面谕大学士等:“有人谓朕塞外行围,劳苦军士。不知承平日久,岂可遂忘武备?军旅数兴师武臣力,克底有功,此皆勤于训练之所致也。”
众臣唯唯称是,直呼皇上圣明。
等诸臣退下,康熙就收获了双眼亮晶晶满眼崇拜的乖重孙女儿:“翁库玛法说得太好,太有气势、太有道理了!”
康熙细听了好一阵,尽收了来自于重孙女的彩虹屁后,才笑眯眯问:“哦?哪永玥说说,倒是好在哪儿?”
虽然只是个公主之女,破格晋封了和硕格格。
可永玥凭着自己这张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脸,毫无意外地拥有了跟公主、皇孙女们一道学习的权利。还被先生敬着,同窗们让着、争相讨好着。那可真是,比弘时还具备当个纨绔的先天条件。
然而这孩子不但长得像极了她翁库玛法,爱学习的劲头也是一模一样。
不但每日出勤,各种勤勉。
还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总有无穷无尽的问题,常把先生问到词穷。她还不爱什么游记、话本等普通闺阁喜欢的。倒是对经史子集等情有独钟,更磨得翁库玛法同意。
他年他月,等她学有所成。能被破格允许以普通学子身份参加乡试、府试甚至会试、殿试。
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靠自身实力将自家阿玛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
为了实现这个小目标,格格可努力。
如今被提问也半点不慌:“回翁库玛法的话,永玥觉得朝廷若想长治久安,必须文治武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不重视民生,一味穷兵黩武,打到海内虚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群雄并起,乱世来矣。一个不小心,朝廷就此颠覆,江山换了主人也是有的。”
“可文治再好,不重视武备也是不行的。比如宋,比如咱们的老东家明。”
小姑娘捂嘴,露出换牙期的小豁牙来。
唔,怎么看,怎么带着淡淡的猥琐:“诚然他们不完蛋,咱们根本没机会。但是,这并不妨碍咱们拿他们当反面教材,引以为戒对不对?”
康熙点头:“对对对,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好,好啊!”
“那当然!”小姑娘傲娇抬头:“也不看是谁手把手教出来的!永玥可是御前第一得意人儿,翁库玛法的小骄傲呢!”
宁楚格撇嘴:“我看你不像小骄傲,是大骄傲,太骄傲!”
“哎!”康熙笑着摆手,打断好孙女:“这话说的,怎么就太骄傲了?我们永玥聪慧,说得句句在理。若下头这些个皇子、皇孙们都如她一样,何愁大清不兴?”
一段冗长的夸奖之后,他还一脸慈爱地看着永玥:“好孩子别生气,你额娘虽说得不对,但出发点终归是好的。”
“嗯!”永玥点头:“翁库玛法放心,永玥省得。额娘最是疼爱我们姐弟俩不过,只是……她不大能理解我要成为恪靖姑奶奶那样,发挥自己所长的同时,匡扶社稷襄助大清的巾帼英雄之梦。”
这个……
康熙皱眉,心里难得有点小愧疚。小家伙顶着这张雷同他的脸,哪个想不开的敢送她去抚蒙?
就有敢的,也没有她发挥的空间啊!
自打奶糖、奶粉事后,蒙古各部乖得跟小绵羊似的。除了上蹿下跳,始终不肯消停的准噶尔部外,处处顺服。打从胤禔去了额尔古纳河畔后,北边的鄂罗斯都乖得猫一样。
永玥这个梦啊,也就只是梦了!
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的康熙含笑点头:“好好好,朕就知道咱们永玥是个有志向的丫头,绝不同于俗流。不过成婚对你来说可太远了,不如想想看,想要什么赏赐?”
“前头西域进贡的极品羊脂玉、鄂罗斯来的绿松石、蜜蜡,还有朕私库里收着的好大一个,已经玉化的砗磲……”
皇上疼孩子的方式一贯简单粗暴,几十年都不带变变样儿的。
只流水般的赏赏赏。
不过永玥可不像她额娘那么财迷,闻言只笑眯眯地摇头:“翁库玛法素日里便没少赏,永玥什么都不缺哒!只盼着您好好的,不说万岁万岁万万岁吧,好歹长过百年。”
“好长长久久的疼着永玥,护着永玥。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永玥是最好的,哪个都比不了!”
小姑娘笑眼盈盈,其间满是真诚孺慕。
看得康熙通体舒泰,满心熨帖。不但又跟她勾了手指头,还派人将羊脂玉、绿松石、蜜蜡跟砗磲都送了去。还留下句你不缺是你不缺,翁库玛法给的是翁库玛法给的,长者赐不可辞!
什么都没有,只能过过眼瘾的宁楚格&随便被敷衍了块端砚的永瑆:……
就眼巴巴瞧着永玥,直看得她扶额:“好好好,额娘的新首饰、弟弟的媳妇本儿,都有都有!哎,额娘也就算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弟弟你才豆丁大,急得是哪般呢?”
小永瑆歪头,一脸认真地道:“时光如流水,眨眨眼就过去了。郭罗玛法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少壮多努力,老大才不会徒伤悲。郭罗妈妈也说娶福晋可贵,不努力当差就得努力攒家当,不然……”
“不然就得将就孬福晋!”
永瑆虽小,却也知道孬就是不好的意思,他不想要不好的。
这一对儿鬼精灵,让整个随扈路上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宁楚格被逗得哟,每每前仰后合,笑到掉下生理性的眼泪。
直到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十一月里。
前几日还兴冲冲往南苑行围的皇玛法染了疾,又去了畅春园,打发阿玛代为祭天。一直守在他左近,打从时间进入到康熙六十一年心里便绷紧了弦的宁楚格终于落下了惶恐的泪。
每日三餐亲自下厨,各种药膳轮流做。食修功法不要钱地使上,就盼着能助打康熙四十三年一直疼她到如今的皇玛法战胜病痛,转危为安。可……
第159章
因为此间没有梦中修真界那样浓郁的灵气,以至于她再如何勤学苦练,进境也是微乎其微。做出来的饭菜虽然能在色香味上登峰造极,也能发挥出食材、药材的最好效果来。
但终究……
无法达到那种吃下去百病全消,青春永驻,甚至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奇效果。
这么些年辛苦下来,也只能将他中风、足疾之后饱受摧残的身体调养到正常水平。此番一病,顿时让宁楚格有种以前所有都白忙了的感觉。
现在的皇玛法,就好像晚风中那盏微弱的灯火。
灯罩破了,灯油也所剩无几。
便挺过了这阵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湮灭在无边的风雨里。
所以如今的她,只能拼命地将灯罩修补好,先帮他扛过这阵狂风,再琢磨怎么在其中加进好多灯油。
但是好难……
她只是个食修,空有法门,没有梦中那些灵气多到快溢出来的好食材。再怎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且比起治病,她更擅长调养。
而皇玛法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宁楚格摇头,拒绝去想那个不好的可能。
只将自己精心炖煮了两个时辰的虫草老鸭汤盛了一碗,亲手端到康熙床前:“孙女特特挑的积年老鸭,晋上的虫草。秘法炖煮了两个时辰。不但汤鲜味美,还好处多多。”
“医书上说虫草味甘性温,秘精益气,专补命门。搭配老鸭一起,更能滋阴润肺,化痰止咳等,与皇玛法最是相宜。您就赏脸,多用些?”
康熙顺着内侍的劲儿,半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
这才粗喘着,对宁楚格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朕这一病,又劳累好孙女了。”
“嗐!”宁楚格摇头:“您说这个,岂不是将孙女当成外人了?能伺候您左右,有机会孝敬您,孙女都不知道多开心。只是,孙女手艺粗陋,竟不能让皇玛法马上康复如初。”
说到这儿,她的眼底就蓄了泪。
康熙艰难抬袖,做要给她拭泪的动作,让宁楚格瞬间泪崩,差点直接落荒而逃。
但她咬牙坚持住,只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就对康熙露出了花儿一样灿烂的笑:“许是灶前待久了,有点熏着眼睛了。皇玛法不许笑,也不许告诉永玥哦!”
“不然那个丫头啊,都不知道要引经据典多久,告诉我哭号无益,倒不如把哭号的时间用在仔细思考上。什么行成于思而毁于随的,能从早起念到黑……”
想想,就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真·亲额娘也扛不住系列。
宁楚格庆吹了吹匙中汤,送至康熙唇边:“来,咱们用些汤,很快就好了。当年您中风那么凶险,都挺过来、恢复如初了,没道理这次不行对不对?”
“皇玛法八岁登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一定!”
康熙配合张口,一点一点地喝尽碗中汤。提也没提其实自己早就食不甘味,甜也好、苦也罢,根本都尝不出来。只念着好孙女心意难得,只惦着等胤祥他们归来。
那叔侄几个着实争气,竟然连连告捷,不但夺回了西藏。还与年羹尧等三路大军配合着,一路打到准噶尔,活捉了策妄阿拉布坦父子,说要作为他明年万寿的礼物。
康熙笑,看好孙女这么严阵以待的,他这万寿怕是过不上了,但献俘可以有啊!
噶尔丹令他三次出征,策妄阿拉布坦降而复反。他们叔侄两个,整个准噶尔,简直要成了康熙的一块心病。如今得以彻底解除,西北再无患矣!
康熙笑,便身体上再如何痛楚,心里也是充满欢喜的。
伺候他左近的宁楚格却一天比一天笑不出来。
只觉得每日入睡前,都长长舒了口气,感慨终于又多熬过一天。睁开眼则是无限沉重,又将面临新一轮的煎熬。
压力如斯,硬是让她的癸水都不正常了!
张若淞知道她自幼多受圣宠,与皇上祖孙感情深厚。劝不得,也不能劝。只好默默地支持她,帮助她。管好孩子们,打理好自己所能打理的一切。
好让她能心无旁骛地,随侍在御前,好好陪伴她皇玛法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