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火尚未完成,格格哪舍得退却?
赶紧讪笑:“福晋说得是,不过这会子婢妾已经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只是,能不能请福晋屏退左右?”
弘晖福晋眨眼,都不明白这林佳氏是个傻的,还是想拿她当傻子。
竟然上来就是这等蠢请求。
让她意兴阑珊,瞬间对接下来的宫斗宅斗没了兴趣。只微微摆手:“这都是陪在本福晋身边多年的股肱之人,尽皆忠心无比,林格格有话但说无妨。”
一口一个的林格格,听得林佳氏好生不耐烦。
今上虽然未立太子,但她伺候的大阿哥可是中宫嫡出。当了多年的雍亲王世子,允文允武,颇得皇上信重宠爱。
自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而他的庶福晋,可不就相当于太子良嫒?若再一举诞下麟儿,必能晋升侧福晋。儿子若再有出息,能再进一步,她以后就是慈宁宫中的圣母皇太后。
便不能,她将来也可以媲美承乾宫的李贵妃好么?可恨福晋这般拿大,竟然一口一个林格格地唤着,让人好生着恼。可再如何生气,她这人在矮墙下也不得不低头。只能按着福晋的意思,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分说了个清楚明白。
瞬间,弘晖福晋就后悔了:早知道这夯货这般大胆,她就该让人把她关在门外头。
还真以为自己怀的是个什么千金贵种?
竟敢剑指皇姐固伦福襄大长公主,那个打从她一入府爷就耳提面命,一定一定要好生尊敬的亲姐+救命恩人啊!
可真是……
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福晋就原原本本的,将这事儿学给了弘晖听。并以兹事体大,不敢擅专为由,将烫手山芋塞给了弘晖。
弘晖:……
狠狠地罚,狠狠地查。看这傻格格后头可还有别人指使,又到底是哪个在蓄意挑拨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
结果都是那林格格的脑补过度,以为自己跟腹中胎儿未来大有可为。唯恐宁楚格帮着弘昀或者弘时,抢了弘晖的太子位,让她这个伟大的太后目标泡了水。
拿到供词的时候,弘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是正值先皇孝期,作为皇孙的他自然不好流连后院。遂这勤勉公事之余,他干得最多的就是考校几个孩子们的功课。多往林佳氏的小院去过几次,瞧她跟她腹中的孩子罢了。
根本没有宠妾灭妻,更不会废嫡立庶。
而且皇阿玛年富力强着,储君事再有二十年考虑都不迟。他这会子瞎忙什么呢?急着把一手好牌打烂么!
不过是皇阿玛才初初登基,朝中事物繁忙。他作为嫡长子,肩头上的担子重着,每日里疲累万分。回到府中真的,多一点脑子都不想用。只身边人越简单、越纯粹越好。
顶好如一盆子凉水,直接能看到底。现在清水就浇到了他头上,直淋得他满心恼火。
天幸那个林佳氏一朝分娩,生下来个白白胖胖的小格格。
否则的话,等着她的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禁足、抄经、孩子抱去与别个养套餐了。都得直接难产,再也挺不过来!
考虑到皇姐还在孕中,不宜多思。
弘晖并没有与她说,而是直接往宫中找胤禛承认了错误。
胤禛只笑:“人心古来贪,要不怎么会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间嚷嚷皆为利往的话?如你李额娘那般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少。多半都盼着一步一步,成为你皇玛嬷那样呢!”
“你这个格格也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有些事,是得注意起来。别让朕好好的孩子们就被那些小人挑拨,失了原有的手足亲情。”
“皇阿玛所言极是!”
父子俩相视一笑间,相关排查随即展开。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惦着从龙之功的还真不少!随着一个个的黑手被抓获,那些个还在酝酿中的阴谋自然也就消失于无形。
所有人等都有志一同瞒着宁楚格,她自然就一无所知。
只待在府中安安心心养胎,等着瓜熟蒂落后,将她跟额驸的二小子生下来。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生孩子这事儿上也是如此。
六月十六日清早,额驸还在睡梦中,就被自家爱妻推醒:“怕是要生了,快,快送我去产房!”
一句话,就撵走了张若淞所有的瞌睡虫。急忙忙披了件衣裳,抱起人就走。
天边还露出第一抹晨曦的时候,产房便传来了婴啼。
公主府又挂出小弓箭。
抱着白白嫩嫩二孙子的张夫人笑,信誓旦旦跟儿媳妇保证:“这小子像他爹,真的,跟他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眼角眉梢,无一处不像!”
宁楚格只想呵呵:“前头玥玥、永瑆的时候,您也这么说来着。结果……”
那都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张夫人脸上一红,很有点小尴尬。
好一会子才又说,真的,真一模一样,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楚格也不跟她争,只等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五官越发清晰。用事实啊,换婆婆一句又双叒叕看错了!
结果满月、百日、周岁。
小家伙越长越好看,瑞凤眼,瓷白皮。挺直挺直的鼻梁,红润润的唇。真粉雕玉琢,好似观音座下的童子般。与额驸张若淞站在一起,宁楚格面前就出现了两个第一美人。
只一个魅力无限中年版,萌动天下幼儿样!
让颜控如她喜笑颜开,特特苦学了工笔画。就为了能一笔一笔,将两个第一美人的美丽瞬间记下来。
张若淞出了名的爱妻,自然积极配合从不抗拒。小家伙倒是坐不住,可哪有什么是美食诱惑解决不了的呢?如果有,就多来几样呗!
然而小家伙好哄,两个大的却造了反。
得不到额娘美食诱哄,轮不上画像的永玥跟永瑆抗议。强烈要求额娘一碗水端平,要么都不画,要么就都画,一家子怎么也得齐齐整整,落下一半算怎么回事?
可他们怎么威逼利诱,宁楚格也不肯让步。言说只画美人,对丑的没兴趣。
气得小姐俩都要去告御状了!
还是张若淞趁着爱妻往厨房的空档,给一双儿女瞧了她的杰作。
然后……
永瑆蒙了,永玥麻了,谁也不再提让额娘给他们也画上了。可快别说什么一家子就要齐齐整整了,阿玛才是家中顶梁柱,关键时刻得能扛起来事儿。
对对对,有些福,就适合当爹的跟不懂事的弟弟同享,请不要大意把我们姐弟俩拉下吧!
第162章
不同于康熙晚年的宽仁甚至有那么点懒政,勤快的雍正帝上位后,那叫个大刀阔斧。
火耗归公,改土归流、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还严惩贪污,大兴海运。
没几年,刀子就动到了八旗上。不但一出生就有丁银越减越少,说好的房子也不出生就有了。铁庄稼当即少了一半,连成年男丁都不能直接补缺了。
而是层层考试,择优录取。
便是被录用的也别觉得自己就后顾无忧了,每年两次考试,合格的才可以继续留任甚至升级。不合格的?好走不送您啊!欢迎下次征兵的时候再考进来。
当然,若超过了四十岁的退伍年龄,就不用来了!
是的,退伍。
早在雍正元年,皇上巡视三军的时候,就看着其中有那年近五六旬的老人家。身形佝偻,神情倦怠的。真到了战场上,逃跑都跑不快,更何况披甲上阵?
便那年轻力壮的,也少有娴于弓马的。
看得皇上大为震怒,把一干心腹大臣们扣下来商议了数日,相应的规矩一样样出台。
最初的最初,反对声浪强烈。
因为有大批官绅、兵勇的利益被触及。连些个皇室宗亲都要几度上条陈,欲往奉先殿哭历代先皇。只今上执拗,但凡他认准的事情,虽万千反对亦坚持到底。
亏得废太子之后,老大、老八果断撤出。十三、十四也与他达成了君子协定。
再加上康熙临终传位,特别明确了他继承人的位置。以至于他即位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权力争斗,只有兄弟一心,共同建设大清。
康熙诸子各有所长,要不然也搞不出九龙夺嫡的大动静。
当这哥几个放下纷争,齐心合力。整个大清,都开始进入到飞速发展中。
直亲王允禔父子俩驻守北疆,不但挡住了鄂罗斯入侵,还直接一路北进,差点儿打到人家国都。对方无奈,只能遣使求和。不但赔了许多银子,还将当年尼布楚条约割给对方的外蒙古等悉数还了回来。
大大扬了国威,此后数十年,鄂罗斯人不敢再南下而牧马。
胤禛闻之大喜,好生褒奖了大哥允禔一番,并允了他退位将直亲王爵与驻守北疆之责都交给侄子弘昱的请求。
今日正是年已七旬的他一路奔波进京养老,胤禛等便服来见。
所有人齐聚在宁楚格的固伦福襄大长公主府,品着她亲自架火烤的浑羊殁乎。
“这么多年,用过许多口味的烤羊,还是大侄女这手艺最是正宗!”头发花白,满脸褶皱。连牙齿都只剩下几颗的允禔笑容依然爽朗,高高对宁楚格竖起大拇指。
“那是,那是!”允俄笑:“爷这些年用遍天下美食,就没见哪个手艺能与大侄女媲美的!”
允祥笑眯眯啃了口羊肉:“说起这个,爷就不得不提四十四年,随皇考一起下江南了。这一路上,大侄女真真花样百出啊。只简简单单一的鱼,就能被她鼓捣出千百种花样来,连鱼鳞都能做成冻。”
“馋得弘晖、弘昱跟弘昀几个,见天地坐在甲板上钓鱼。时不时地,还拉着皇考一起……”
那场景,清晰到仿佛昨日。
可岁月流转间,已经悠悠数十年,如今已经雍正二十年了!
允祥摇头失笑:“至今,爷都还记得二哥喝下那碗萝卜羹之后,那个……嗐!当时那个尴尬又好笑哎!爷都快把腮帮子咬碎了,才堪堪憋住乐。”
这一句,就惹现场好奇无数。
十四直接一胳膊拐在他身上:“藏得够严实啊!快快快,说出你的南巡故事来。否则……”
“嘿嘿,就别怪弟弟翻脸无情了!”
说着,他还双手齐出,做了个挠痒痒的动作。看得十三殊为无语:“你说你,都快当曾祖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十四得意:“大侄女说了,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同样的,招数幼稚不幼稚,对付得了你就行!九哥、十哥,你们有没有兴趣跟着乐一乐,听十三哥讲讲过去的事情?”
十三刚说这俩是国之栋梁,大清瑰宝,才不屑跟你玩这些小孩子把戏。结果就见栋梁起身,也无比幼稚地十指箕张???
吓得他往后躲了躲,直接退到门口:“你们这,这就不仗义了吧?以多欺少啊!”
“那你小子专挑人短处说,就很有理了?”风尘仆仆而来的允礽笑:“兄弟数十载,你小子对二哥的记忆竟然只有个屁?”
“二,二二二哥!!!”允祥双眼圆睁,满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声一出,全场哗然。
十五甚至喊了声鬼啊!
被老九一巴掌呼噜到脑门子上:“光天化日哪儿来的什么鬼?你往他身后瞧,那影子清清楚楚的。”
十五瞧了一眼,确实不假,可……
康熙五十七年五月初三,废太子胤礽薨,废太子妃瓜尔佳氏殉情。皇阿玛为此病了一场,现如今两人骨灰还在景陵里头随葬呢!
“假的。”胤禛开口给众人释疑:“皇考心疼二哥,不忍他一生所学尽数被荒废。二哥也有意出去瞧瞧,遂有了死遁之计。实际上,他与二嫂乘船南下,在广州出海。”
“这些年周游列国,不知道过得多精彩。他啊,甚至在吕宋那边占了数个岛,很给自己攒了点家底子。”
“连弘皙都走了他的路子,去那边继承岛屿当岛主去了!”
哈???
所,所以,弘皙大侄子也还在??!!!
这话一出,允禵都急了:“四哥你这也瞒得太紧了吧?任由底下怎么议论,都不带给自己辩解一二的!搞得群臣私下里议论纷纷的,还当你是心眼小,算旧账,连个侄子都容不下呢!”
胤禛横了他一眼:“这是能拿到台面上解释的?再说了,误会有时候也不是坏事。那段时间,朝臣宗室的不就一个胜一个的乖巧?”
嘶!!!
那不是前车之鉴在,等闲都不敢以身试法么?
可是很显然,胤禛并不关心他们心里都怎么想的。只要不拿到台面上来说,不影响到朝纲、皇室名声等,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允礽一脸愧疚,撩起袍子就要跪。
胤禛赶紧把人扶起来:“自家兄弟,二哥可千万别。虽然你们父子俩这死遁,确实给弟弟带来了一点点的负面影响。但终究功大于过,若不是你源源不断的资料,弟弟也下不了这一切改革的决心。”
“没准儿还沾沾自喜,故步自封呢!等洋人那边发展好了,船坚炮利地来抢咱们这块大肥肉,大清岂不危矣?”
“从这一条上来说,二哥就居功至伟!”
众人再度惊讶,真·打死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节。
倒是允礽本人淡然得很:“居太子位多年,一应待遇都只比皇考低一线。当年,我这也是享尽偏爱。结果却不思忠君爱国,反而……”
“当初年幼,不知父母恩。漂泊在外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只是往事已矣,再说愧悔也是无用。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将自己觉得好,大清可以学习借鉴或者改进的交给皇上。”
“嘘!”胤禛以手抵唇,分外认真地道:“说好了,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兄弟。自康熙四十七年以来,咱们兄弟至今已经数十年未曾聚首。好容易聚到一起,只叙别情,不讲君臣!”
“嗯!”胤礽重重点头:“听四弟的。”
“所以,我啊,充其量是个搬运工,重点还在四弟这个决策者上。再好的子房遇着个刚愎自用的主上,也照样徒呼奈何。大清能有今日这般蒸蒸日上,都亏了四弟你心怀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