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看着眼前人的眼睛,无端就想相信她。虽然和余清打交道多年,知道那人的脾性,如果想彻底摆脱,怕是要做长远打算,但他还是想相信她。
他便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然后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吃午饭。
饭后,余温又把厨房里需要收拾的东西敲敲打打了一遍,给房东大姐省了不少麻烦,然后他才离开,回家收拾东西。
看他提着行李箱离开,房东大姐这才相信,原来他们真的不是两口子。
“可是,看他跟甜甜那份亲昵劲,这不是亲生的?”
“……大姐,你看他俩哪里长得像了?”
“都长得挺好看的,可不就是像了?”
“……”
您是房东,您有理。
便没再多说。
***
近乡情怯,余温回家前,还有些踟蹰。自从父亲前年去世,家里便常年没有人住了。
谁知打开门,里面却窗明几净,丝毫没有萧条之感。客厅正中的茶桌上,还摆上一只白玉花瓶,瓶中插着一支玲珑的百合,花瓣上还挂着水珠,显示着它是刚刚被人摆在这里的。
他正惊讶,书房有人探头出来。
“你终于回来了?”余清笑吟吟地说。
她今天穿了条米色长裙,画着淡妆,长发披肩,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干净。
余温:“你怎么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啊,就知道这次你一定会回来的。”余清端过旁边的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到余温这边,说,“看吧,你果然回来了,这次应该不会走了吧?”
余温看了一眼茶杯,勾唇冷笑一声:“也好,我正要找你,倒省得跑一趟了。来吧,说说,你这次又想害死谁?”
说着,余温把行李放在一边,走到客厅高桌旁,点上两炷香,给墙上挂着的父亲遗照敬了香。而后似是无意,却轻车熟路地从高桌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全家福,上面是两个大人,五个孩子,两个大的站在后面,小一号的余温坐在父母中间,两个女孩子席地而坐,依偎在一起,显得格外亲昵。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就算知道照片在这里,你连碰都不敢碰。怎么?怕照片里的宁宁突然化成厉鬼,出来找你索命吗?”他说着,便把照片随手放在高桌另一边的空位上。
看到照片的一瞬,余清脸色就变了,听到“索命”字眼时,茶杯脱手,啪地掉在地上,滚烫热水溅在脚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说:
我试着修个仙多写点,晚上可能还有一更,辣个别等哈,就可能真的会很晚,也可能是明天……我努力!
第36章 哈! [VIP]
余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拍摄于宁宁到余家后的第二个月。
那天是余温母亲的生日,又正赶上余澈余漱休假,一家人便好好计划了一场郊游, 一来庆生,二来带宁宁散散步。这张照片是在回来的路上,一时兴起在照相馆留的合影。
余家每年的全家福都拍摄于冬日过年前后,慢慢像是变成了余家的传统,只有这张是拍摄于春夏相交之际, 大家穿着春夏薄衫的, 是以刚拿到照片那些天,余温特别高兴。因为冬天时, 母亲总喜欢给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套毛衣加马甲,黑白照片会漂掉颜色, 穿得多会显得格外臃肿,这张照片里, 虽然大家衣着随意, 但却也更随了他的心意。
余清其实并不惧怕这张照片, 她只是知道,他一直很爱惜, 那件事后,更是只要她碰一下这张纸, 他就会生气。
她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不想让他生气,才不动这张照片的,即使她看一眼就很想撕烂照片里依偎在她身旁那张万分刺眼的笑脸。
她也在忍着, 就是怕惹他不高兴。
而且如果能留下他, 她退一步也没关系。
思及此, 余清走上前,拿起那张全家福,轻轻擦拭已经陈旧的相框边角,说:“如果你非要我认错才肯回来的话,我可以认错。”
她的目光定在照片中两个女孩身上,“对着她认错也可以,反正,我问心无愧。”然后抬头,浅笑着看向余温,一派坦坦荡荡之色,仿佛真的受了什么冤屈一般。
余温看她一瞬,便转头将视线转移到桌面的茶杯上,冷笑并意有所指地说道:“倒也不必如此假情假意,惺惺作态,不能诚心诚意认错就不要认,你这样演给我看,没用。”然后话锋一转,“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二遍,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朋友,不然,我们连这么面对面心平气和说话都再无可能。”
余清却眨眨眼睛,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余温嗤笑扶额:“不要再装了,爸妈和宁宁都在这儿看着你呢。”
“余温,你想吃什么,不然炖点排骨……”
似是料到她会转移话题,余温又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我先前说我们再无瓜葛,你知道我为什么又会因为这件事来找你劝你吗?”
余清愣了一下,随即说:“当然知道,你心里有我,你担心我。”
余温立刻否定:“不。是因为爸妈,爸爸临终前,嘱咐我们要照顾你,所以我想,要不要再给你一次做人的机会呢……当然,你如果不想,也没人会强迫你。”
说着,余温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铁盒,递给余清:“你看看这是什么。”
余清迟疑接过,却不敢打开,眼神在余温脸上徘徊很长时间,似乎在找关于里面内容的线索。
余温却笑得意味深长,鼓励她:“怕什么,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余清又迟疑片刻,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熟悉的本子,很旧,封皮的角都破损了。她一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想赶紧合上盖子,余温伸手挡住。
“还是看看吧。”
余清面如死灰,但还是依言打开本子,里面泛着灰黄的纸张上红色的线格中间是熟悉的字体,还有些生涩,却能看出是娟秀的女生体。
“我讨厌这个突然来到我家的女孩子,她抢走了爸妈的关爱,抢走了我和阿温的独处空间,这个死丫头,我一定让她好看,我要从哪里弄点毒药毒死她呢!”
“知道她花生过敏,所以给她的粥里专门放了一把花生碎,够她受得了……”
“我知道那是她那个疯爸爸,我就是故意把他引到死丫头学校的,让疯爸爸把她带走最好,省得一天天吃我家米……”
没错,这是她的日记。
一个个恶毒的字眼仿佛刀剑刺穿胸口。
不,这不是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防卫,她才不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说这么恶毒的话呢!
可是那熟悉的字就摆在眼前,她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像一条被扔到岸上、暴晒在阳光下的鱼,呼吸困难,焦灼不安,死亡近在眼前。
“你……”
她再也忍不住,铁盒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回鸣。
“你能有今天,全靠董老师的提携,她可是从小就很疼你,我知道,你可是一直在她面前说我们误会了你,还说什么爸妈过世后,我们就不愿搭理你,你孤苦无依,视她为母——你说,她要是看了这个,然后再听听你无耻抄袭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
余温挑眉,说完话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熟悉,好像是受了某人的感染。
不只他自己觉得,余清也吃惊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余温,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会用威胁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家里的人呢?你……是那个女人教你的对吗?!你怎么能学这个,你的原则呢?你……”
余温笑了下,打断她:“现在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
另一边,岳宁也没闲着,她可不是那种干在家等结果的人,虽然这事因余温而起,但毕竟是她的事,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是她最基本的行为准则。铱驊
依靠别人是不可能的,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不男不女的人,都是不可能的。
和那边朋友取了约,她想了想,便联系了刘奇。
当初齐明离开小南洼,岳宁估摸着他来了北京,便托岳青和刘奇帮忙找人,他们是学生,自然没什么办法,但刘奇是个能混门道的人,朋友一堆,没多久便联系上一个北京通,日常混于市井,就靠卖消息吃饭,据说北京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人称“懂爷”。
懂爷昨日带了话来,给了个地址,说到地方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岳宁搭了个车,晃荡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京郊农场。
下车才发现,这虽然隶属于北京,但农场嘛,也就是个村。
所以这齐明是从川南的村里出来,背井离乡的跑到北京的村里干活?
这是图什么?
她是百思不得其解,齐明更加郁闷。本来他听了余清的话,真以为到了城里就是拿着高薪,坐坐办公室,日常写写文件,干等着享福。
等他提着行李满心憧憬地来到北京,却发现自己所谓的单位是个农场,职位还是会计,不仅如此,因为人手不够,他日常还要帮忙喂牛挤奶,比以前日子还要辛苦。
他找余清说理,余清却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这不是国营单位吗,薪水低吗,食堂不是随便吃吗?”
他忿忿回来,却怕丢人不敢回家。
岳宁跟着看门大爷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牛洗澡,天气炎热,牛倒是舒服了,他被牲口身上的臭味熏得头昏脑涨,旁边的师傅还一直跟他说话,他不好意思不理,蔫蔫地搭着腔。
“哟,齐会计这是又开发新技能了,不错嘛,这才来多久,技术提高得很快嘛……”
齐明听声音熟悉,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抬头,却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庞。
是……岳宁?!
揉了揉眼睛再看,人更清晰了,穿着布鞋连衣裙,带着顶农场标配草帽,却显得洋气又时尚。
他却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岳宁:“……”
我有那么吓人吗?
紧追上去:“别走啊,齐会计,以前那么爱往我家跑,怎么,现在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了吗?乡里乡亲的,怎么如此生分呢……”
前面人一听,跑得更快了。
作者有话说:
我不该乱立flag,我有罪。仙没修出成果,早上还没起来QAQ。
码字太慢怎么办,请去辣鸡回收站。
See you【垃圾箱探头】
第37章 哈! [VIP]
岳宁一直追到齐明的办公室兼职工宿舍, 这场追逐战才算告一段落,因为齐明锁了门,岳宁进不去, 只好闪到一边,从窗户对里面的人打招呼,谁知窗户没关严,刚敲两下就开了。
岳宁俏生生地探头进去:“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出来聊聊呗。”
“聊?有什么好聊的?你不都知道了吗?”
齐明试探着想过来关窗户,奈何看着这张笑吟吟的脸, 他脚下是怎么也挪不动步子。他有时也纳闷, 虽然并不怕这个女人,在她面前却总有矮下一截的感觉。
对峙几分钟后, 岳宁索性双臂一撑坐到了窗台上,齐明以为她要跳进屋, 下意识退后几步,岳宁却只是倚靠在窗边, 摘下草帽来扇着风, 两缕碎发被汗水浸湿, 贴在两颊,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别躲着啦, 出来聊聊嘛,难不成你真想在这儿干一辈子啊?”
齐明低下头, 又沉默几秒,眼中纠结退散,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而后坚定地抬起头:“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有, 但我有个条件……”
***
余清走后, 余温将屋子内外清理了一遍, 最后目光定在桌面的百合花上,思索片刻,还是捻起花枝扔进垃圾袋里,拎着下了楼。
走在熟悉的家属院,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有种穿梭时空的奇妙感觉,小时候的他就是一遍又一遍地从这条路走来走去,慢慢长大的,不知不觉,他已渐渐快到而立之年,他的父母不在了,路上又遇到不少认识的叔伯阿姨,他们也老了,甚至看着有些陌生。
他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
快到家属院门口时,迎面来了一个人,那人远远看到他就开始喊他的名字,到了近前,停了自行车,因为天气热,年纪又有些大,有些气喘,却能看出他很兴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余温父亲最好的朋友,余温他们都称他为“胡叔”。
“回来啦?”
余温点点头:“嗯。”
老人家停好自行车,拉着他左看右看,终于还是红了眼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回还走吗?”
余温想了想,没有给确定答案:“这个再说,还没想好。”
他说的是实话,可这不确定的答案却给了老人家非常大的鼓励:“别走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安定下来成个家了,你爸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你姐都满院子跑了,还有你哥家,老大都快上初中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全天下大爷大妈都喜欢催婚系列演讲。
余温耐心足,等到大爷完全说完才默默说了句:“知道了,大爷。”
又寒暄几句,两人才分手。
成个家吗?
他也不是没这个想法,只是这个人,该去哪里找?
就这么边走边想,坐公车到百货店买了些日用,然后又踏上公车回家,车走出两站,才发现上错了车。
车是往平安街方向走的,那是去岳宁家的方向。
他应该坐对面的车,才是回自己家的。
两边离得并不远,一趟公车可以直达,很是方便。
他刚想下车,转念一想,又坐定了。
去蹭个饭也不错吧。
所以岳宁到家的时候,街口的房东大姐又换上了一脸的欲说还休和八卦式嗔怪,看得岳宁头顶发毛。甜甜也不在大姐身边,问只说回家去了,岳宁便也没停留,逃也似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