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越想越不甘心,做饭的时候直接把整只鸡放凉水入锅。
韩大毛扒着灶台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调味料,直到杨晓去别处了,韩建斌烧火,他登时回过神,慌张大喊:“后妈,你忘记腌肉啦!”
“爸爸,不要烧火,妈妈做错了。”
韩建斌将信将疑,打开锅一看,真是一只鸡和冷水,他连颗红枣的都没瞧见,抿了抿唇:“杨晓同志,这鸡就这么白水煮着?”
“对。”杨晓在给小老二泡麦乳精。
韩大毛:“红烧鸡呢?”
韩建斌:“炖鸡呢?”
父子俩互相对视一眼,韩大毛率先开口:“后妈以前都做红烧鸡。”
“家里过年吃的炖鸡。”韩建斌撇下小孩,盯紧杨晓。
他俩说再多也没用,掌勺大权在家里的女主人身上。
杨晓把装着麦乳精的奶瓶给小老二抱着自己吸,漫不经心道:“我没做错,该吃早饭的吃早饭,该烧火的烧火。”
父子俩瞪大眼。
韩建斌重重咳嗽两声:“杨晓同志,如果你是因为我而生气了,我向你道歉。”
“对对对,爸爸道歉。”韩大毛跟着点头。
“大过年的,咱不折腾。”
韩大毛跟屁虫似的应声:“不折腾。”
杨晓笑了,掐了把小孩的脸蛋:“最应该道歉的是你,每天瞎起哄。”
韩大毛咧着嘴角要哭不哭:“后妈,对不起,你甭生气。”
杨晓哼了声:“看在过年的份上,饶了你,要是再犯……”
杨晓摸摸下巴:“我瞧你记忆力不错,下学期就提前去上学吧。”
韩大毛垮脸:“爸爸,我这叫妈妈说的自作自受吗?”
韩建斌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儿子,你最近学会了不少词语呢。”
韩大毛:我情愿不要通过这种悲惨方式学会!
“行了,我做的白切鸡,不会祸害晚饭的。”杨晓摇摇头,顺手拿走小老二的奶瓶,抻直他的裤子,拍了拍小屁股放他下地走路:“乖,跟着哥哥出去玩。”
小老二揉揉眼睛,屁颠屁颠跟在大毛背后。
大毛也不嫌弃,搂着弟弟说:“我不要出去,爸爸你什么时候贴对联?我要贴对联!”
大毛在楼上窗户的时候就看到各家各户开始贴对联了,自家居然还没有动静,他急。
“我看到鲁小皮他们家都开始了。”
说话间,杨晓就听到玄关处有动静,鲁小皮顶着刺头咚咚咚跑进屋,小脸黑红黑红的.
“韩叔叔,你家有没有浆糊。”
“鲁小皮,你家的都被你偷吃了吗?”韩大毛双手叉腰。
这时候的浆糊各家自制,都是用面粉和水制作的,小孩们馋了就偷吃,韩大毛信不得鲁小皮。
“我没有。”鲁小皮脱口反驳。
韩大毛指着他的嘴角道:“骗人,你这里白白的。”
鲁小皮条件反射抹嘴巴,他姗姗来迟的弟弟鲁小卓指出:“哥哥你被骗了。”
俩小孩闹成一团。
就在这转身的功夫就玩上了,杨晓取出一小罐给他,说道:“辛苦你们兄弟俩跑腿了,待会我们家也要贴对联,欢迎来玩。”
鲁小皮不好意思地抱上罐子:“那我拿走了就耽误你们家干活了。”
韩大毛:“笨!我们家才不会只做一罐。”
鲁小皮气呼呼。
杨晓扫了得意的小孩一眼:“爸爸去裁对联了,说不定他一个人就把活儿干完了。”
韩大毛忙不迭回屋,边跑边喊:“爸爸等等我!
父子俩齐心协力贴对联,轮到贴大门前的时候,杨晓站在院子里指挥贴得工整。
“再左一点,过了过了。”
“后妈,行不行啊。”
一家人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把大门的对联挂好了。
杨晓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心满意足。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过年呢。
“妈妈,我帮忙了!”韩大毛得意邀功。
杨晓摸摸他的小脸:“大毛表现不错,去抓些糖和瓜子去玩吧。”
韩大毛欢呼大叫。
杨晓摇摇头,还是一个小孩子呀。
“哐当。”
杨晓僵住,看向韩建斌:“大毛摔了?”
韩建斌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侧耳倾听:“不像。”
杨晓焦急走了俩步停下,顿了顿道:“等等,我怎么好像听到隔壁钱婶子家闺女的声音?”
“不能吧。”大年初一一般都在自家过,出嫁的闺女初二回家,杨晓也没听钱婶子说她闺女要在家里过年。
连年都不过了非要赶在大年初一的当口回娘家,杨晓觉得事儿不对。
韩建斌沉下脸:“我们注意着点,婶子要是有事喊你再过去。”
杨晓想起钱婶子说过的话,点头。
不料这一等就到了晚饭时刻,韩建斌看杨晓切了白白的鸡肉,调了姜蒜蘸料,默不吭声。
他认出这是当地人爱吃的白斩鸡,鸡肉鲜嫩,皮滑美味,虽然对不能吃炖鸡有些遗憾,但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韩大毛,又一次沉浸在后妈的手艺里,红烧鸡已经被他抛在脑海里的不知哪个角落了。
他后妈说了,吃完了鸡他们就吃鹅,要吃冰糖鹅。
韩大毛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49章 开学 [VIP]
时间一转就出了年, 杨晓她们也没等到钱婶子的求助,大约是觉得过年不好大吵大闹,惹家属院里的人看热闹。
杨晓过问两句, 也被钱婶子敷衍过去了,总归无亲无故,她不好再过问,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钱婶子的闺女回家的时候越来越频繁。
“后妈, 昨晚钱柊的姐姐又哭了。”
杨晓喊大毛起床的时候, 大毛揉着小眼睛拽着小被子不太想起来。
这着实有些稀罕,大毛爱贪玩不赖床, 平日里都是自个儿起床,不用大人叫唤的。
由此可见, 昨儿夜里隔壁家确实是吵到他了。
“还困就多睡会儿吧。”杨晓本想打开窗的动作停顿,反而将窗帘拉实了点儿。
“唔……”韩大毛有些犹豫, “我约了鲁小皮踢球。”
“那你起吧。”
“可是……”小孩儿打了个哈欠, 小身子在床上扭成一条麻花就是不下床, 杨晓见不得他磨磨唧唧的小模样,干脆把他塞被子里哄道:“小孩子睡不饱会长不高, 你想踢球还是长高?”
韩大毛瞬间不纠结了,冒出个红通通的小脸蛋朝杨晓招手:“后妈, 你也来睡觉呗。”
韩家和钱家离得太近,屋子隔音效果也不太好,大毛的屋子和钱婶子的闺女钱惠的屋子紧紧贴着,能清楚地听到隔壁的动静, 毕竟是一个楼, 杨晓屋里也不妨多让, 尤其是夜半三更四下寂静的时候,钱惠哭泣的声音愈发响亮,呜呜噎噎得杨晓一开始还以为闹鬼了呢。
“我不用。”杨晓精神好,她想了想,自己不睡,可以把小老二抱过来,于是又去隔壁屋把小老二抱到大毛旁边。
“后妈,弟弟睡那么多一定能长得高高的。”韩大毛摸了摸弟弟软乎乎的小脸蛋,迷迷糊糊道。
杨晓好笑地替他压好被子,轻声喃喃:“睡觉吧爱操心的小屁孩。”
……
“杨晓同志,你的信件。”韩建斌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杨晓轻竖食指:“小声点,大毛要睡回笼觉。”
这话把韩建斌想要揪小孩下去跑步的念头打碎了。
杨晓关掉卧室门,拉着他轻手轻脚下楼,直到确认不会吵到孩子们了,放开嗓子问:“谁寄给我的?”
“方主编。”
杨晓奇怪,大过年的方主编给她寄信干嘛?
不过总归还是约稿的那档子事儿,自从上回翻译小诗后,杨晓又出了几次稿挣了些零花钱,当然加起来比不上韩建斌出任务的津贴。
然而韩建斌每次出任务都是出生入死,拿命换钱,比不上杨晓也不会郁闷。
不出杨晓所料,信上依旧是约稿的事儿,然而和翻译些小诗不同,这次寄信是询问杨晓能不能帮忙翻译些留洋文件。
国内形势愈演愈烈,一些人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家人寻求退路。
杨晓知道,未来不久,留过洋,家里是地主或者富裕人家的人,即将被打成黑五类,到时候他们的生活,工作都将受到歧视。
在这场浪潮中,无人可以避免。
杨晓以前兼职的时候做过这些单子,虽然现在和现代差了几十年,但是还是能接下的。
而且方主编的信件中内容很详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也可以直接和他探讨。
杨晓立刻写信回复她接了,韩建斌不禁问:“学校就要开学,你怎么忙的过来?”
杨晓嗤笑:“这距离九月份开学还有大半年呢,你少唬我。”
韩建斌挑眉:“谁和你说的九月份开学?”
杨晓张嘴就要说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哪里还要别人告诉自己,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这是六十年代,距离她生活的时代过去四十多年,天翻地覆,教育改革估计都不知改了多好次了,抿了抿唇试探问:“咱们家属院里的小学不是秋招?”
“就是大队的小学都不是。”韩建斌双手抱臂,腰杆笔直,等着她如何忽悠。
杨晓讪笑:“我记岔了。”她转了转眼珠子拔腿往外走就要糊弄过去,韩建斌能抓住她的破绽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长手一捞抓住她的衣领子。
杨晓只觉自己像个小鸡崽似的被他拎回身下,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和安全感。
杨晓大怒:“韩建斌你放开我。”
“你——”
“你不放开我,我什么都不说。”杨晓睁着水灵灵的大眼。
她瞪着漂亮的眼睛,白净的脸蛋染上羞怒的红晕,实在好看,韩建斌心中微动,情不自禁松掉手,杨晓猝不及防没站好,哎哟一声就要脸着地,韩建斌回过神来,迅速捞上她的细腰,抵住胸膛。
手掌上的温度略微烫手,俩人离得太近,呼吸间能闻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一切发生的太快,杨晓没来及反应的时候,楼上传来韩大毛的小奶音:“后妈,你们又在干什么?”
杨晓立刻踩了韩建斌一脚,远离男人,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回道:“吵到你了?我和你爸没什么事儿。”
她说这话时,狠狠瞪向男人。
都怪他,没事扯什么衣领子,让她安安静静地躲过追问不行吗?
韩大毛皱了皱小眉毛,象是接受了杨晓的解释,安分回房继续睡觉。
杨晓吐了口气,刚才那情况,要是再被韩大毛看见,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扭头看向韩建斌,瞧见他捂着脚龇牙咧嘴不吭声,幸灾乐祸问:“瘸了?”
韩建斌却没搭理她,静静等待那股子疼痛过去。
杨晓耐不住一个人唱独角戏,凑到他面前乐道:“要不要脱掉鞋我给你揉揉?”
活像个幼稚小鬼头。
韩建斌无语。
他不说话,杨晓一个人乐呵也没意思,同时也怕自己那一脚真踩重了,讪讪道:“谁要你非得惹我,我这不是怕大毛误会。”
“你怕什么。”
她怕什么?
就算被大毛看见说出去也没什么,他们是夫妻关系,外人也不会惊讶。
杨晓望着韩建斌漆黑幽深的瞳仁,一下子没气势了。
她下意识逃避话题:“你说的咱们学校是春招?那几月开学?”
来日方长,韩建斌叹了口气:“你是学校的老师,你不比我清楚?”
杨晓:“你还是未来老师的家属呢。”
你不得打听。
韩建斌一噎,算了,他不和她计较,干脆道:“三月份开学,不过没有统一时间。
杨晓微愣,难怪过年的时候周校长就找她编教材,她还以为校长干事积极。
这时代的学校没有现代那么麻烦,家属院里的小学扩升初中,也只是收拾出了一间小破砖房,黑灰色的石黑板,隐约可见水泥印记,油光纸印的教材一发,课堂下几根木板拼凑的小课桌被学生推的摇摇晃晃。
在新学期里,以一个月三十块的工资,杨晓正式上课了。
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她们第一堂课都先不教课本知识,先夸领导人,背语录喊了些口号后,杨晓讲了些先烈事迹,便让他们下课。
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开学的第一堂课他们上了六年,大同小异,从前他们都是云里雾里跟着老师背语录,懵懵懂懂也不晓得老师说的啥,硬背就是了,不过这新学期的新老师还会给她们讲小故事,学生们顿时兴致盎然,下课也依依不舍。
望着孩子们纯净的目光,杨晓不禁想到坐在小学一年级课堂的韩大毛,也不知他是否真听懂了老师的第一堂课。
下了课,杨晓没也去一年级的教室,学校是个小型社会,大人有大人的社交,孩子也有孩子的社交,她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等下课了,她倒愿意听大毛唠叨新同学和新老师的趣事。
学校太小,小学初中挤在一块上课,老师们也挤着一个办公室。
初中添了杨晓和另外两位老师,一位和杨晓一般是大院里新来的家属,另一位则是从原来小学老师里提拔上来的。
四张桌子,周校长一个人占一桌,剩下的三张桌子六位老师各分一头。
初中的教室比小学的近,杨晓进来的时候,却发现小学的老师们已经在办公室里闲话了,她们是老油条,早早下课放孩子们自习,正大谈特谈外面的小学在胡乱改革,说什么要实行小学五年级制,还要求初中生要两年学完初中和高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