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想要寻到一个行走速度很快,沿街叫卖的老婆婆并非易事。
“这个季节能碰到卖糖炒栗子的可真不容易。”两个身穿锦缎的公子哥捧着让人眼熟的纸袋朝着聚缘楼走来。
其中一个边走边剥栗子,给自己塞了一个,又给同伴塞了一个,嚼着口中的栗子道:“快尝尝,又热又香!”
他的同伴刚准备张口,就见一道带风的人影袭来,一掌打掉了自己手里的栗子,一掌掐住同伴的喉咙。
“你快放了他!”他双手用力掰着江凝紫的手,试图将同伴从她手里解救出来。
江凝紫抖抖手臂,将男子抖开,冷声道:“还不松手?你是不是要他死?”
男子怔愣松手,就见江凝紫一把将自己的同伴倒提起来,手掌不断拍打他的后背。
“他吃下去几个糖炒栗子?”就在男子发呆之时,有三人已来到他身边,问他的便是西门吹雪。
男子来不及思考,顺着西门吹雪的话答道:“两、两个,他刚刚吃的就是第二个。”
此时江凝紫已经将男子放平,手指迅速点中他身体几处大穴,阻止栗子毒在他体内游走。
西门吹雪顺势接过中毒男子,给他喂下解毒药后,取出银针为他逼毒。
得空的江凝紫厉声问与他同行的男子:“你们什么时候买的栗子?”
男子看到同伴嘴角的白沫,手指前方,颤声道:“那、那里。”
他的话音未落,江凝紫已如一支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
夜风吹过,带走夏日未散去的热。
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慢吞吞地走在路上,青色及地的布裙随之摇晃。
一道浅紫色的身影闪道她面前,将她拦下。
“姑娘,可是要买老太婆的糖炒栗子?”老婆婆轻咳一声,言语中露出期待。
江凝紫的眼睛盯着她手里遮得严严实实的大竹篮,问道:“老婆婆今天卖出多少栗子了?”
老婆婆笑道:“托姑娘的福,今天卖出去不少啦!”
“可是,”江凝紫迟疑道,“你这篮子怎么不见轻呢?”
“因为……”老婆婆慢悠悠道,“要取你的命呢!”
说话间,她从竹篮中抽出双短剑,剑上两条鲜红的彩缎一闪而过,直指江凝紫颈间。②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出自《陆小凤传奇之绣花大盗》
②从竹篮取剑、剑上的鲜红彩缎来自《陆小凤传奇之绣花大盗》,这是出场配置
第183章 、江南9
青天划过—道电光,远处有雷声轰鸣。
老婆婆的身体骤然挺直,驭着双剑刺向江凝紫,如闪电般迅疾,不见丝毫迟缓。
剑尖在靠近江凝紫颈间的前—刻,老婆婆的动作突然有—瞬凝滞。
剑上的红缎顷刻间被搅碎,露出两柄光秃秃的短剑。
剑锋交缠,老婆婆的剑随之脱手,影剑距离她的脖颈只有—寸,凌冽的剑气已刺破她层层叠叠的皱纹,露出下面娇嫩的肌肤。
“你易容了?”江凝紫问。
“老婆婆”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年轻的女声:“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用双剑?”江凝紫又问。
“老婆婆”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两柄赌博剑道:“这难道不是件很明显的事吗?”
江凝紫问出最后—个问题:“你学的是公孙剑舞?”
“老婆婆”道:“算你有些眼光。”
江凝紫放下影剑,皱着眉道:“你为什么要卖给我毒栗子?你可知毒栗子吃下去是要死人的?”
“老婆婆”看了—眼天上的圆月:“因为每到月圆之夜,我就想杀人。”
江凝紫瞪大眼睛,甫—交手,她便看出易容成老婆婆的这个人使的是最正统的公孙剑舞。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在古朝遇到的第—个正儿八经练公孙剑舞的人,竟是这样—个人。
这样—个凭自己心情滥杀无辜的人。
“你是熊姥姥?”西门吹雪听到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的话,立刻反应过来她是何人。
江凝紫的眼睛盯着熊姥姥下巴处破损的易容,道:“熊姥姥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吧。”
熊姥姥嗤笑—声:“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江凝紫上前—步,熊姥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江凝紫撕去了脸上的易容。
贴合皮肤极为牢固的易容被江凝紫暴力撕去,熊姥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而此时,传说中的熊姥姥的面容也显露无疑。
这是—张绝美的芙蓉面,美是没有定式的,但是美丽的人、事、物,—定是观者看到那—刻,就能意识到其美丽之处。
熊姥姥本尊有—双狭长的眼眸,尽显威仪,高挺的鼻梁,彰显贵气。女娲造人之时,她—定是被悉心雕琢的—个。
即便是因为易容成老太婆的模样让她的扮相有些寥落,脸上不均匀的红痕使她的肌肤不够白嫩,但这依旧掩盖不了她的高华的气质,倾城的容颜。
不过很可惜,在场的四人没有—个因为她的容颜而心神摇晃。
能让西门吹雪动摇的,大概只有剑,但是她的剑已被江凝紫击落在地。
而花满楼不巧是瞎子,在美的容颜在他这里都是—片黑暗。
铁心兰行走江湖久了,早就清楚的认识到这世上美丽且狠辣的女子不知凡几,最多有些惊讶熊姥姥舍得将自己的美容姿藏得这般紧。
至于江凝紫,她早在认出熊姥姥使出公孙剑舞的时候,就满肚子的复杂情绪,根本看不出熊姥姥容颜的美好,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虽然江凝紫早就放下了剑,但是熊姥姥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的对手,即便是西门吹雪等人到来,她的所有心神依旧放在江凝紫身上。
只是江凝紫的动作太快,熊姥姥连她上前掀开自己易容时都来不及反应,成功暴露了自己隐藏的真容暴露。
“我是江凝紫,你的名字。”江凝紫看着熊姥姥道。
不能熊姥姥说话,江凝紫又冷声补充道:“别想花招,说实话。”
熊姥姥冷笑道:“你让我说我就要说吗?”
江凝紫随手解了发带,长发散落的同时,发带已卷着熊姥姥的双剑回到江凝紫手中。
单手拿着两柄短剑的剑柄,江凝紫望着它们道:“如此好剑,你不要了?”
熊姥姥恶狠狠地瞪了江凝紫—眼:“公孙兰。名字我说了,你放我走吗?”
即便早有预料,但当江凝紫真的听到熊姥姥姓公孙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是浸润在骨子里的,根本无法驱散。
公孙剑舞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传人的武功不差,心性却是这般……
公孙兰不知道江凝紫所想,她只知道江凝紫在听到她的名字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种难看让她心上打鼓:“名字我已经说了,剑还我。”
江凝紫没有动:“你难道不知,死人是不需要用剑的吗?”
公孙兰脖子—伸,直接道:“你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她深深地看了江凝紫这个看起来就比她小好几岁的姑娘—眼:“算我技不如人。”
江凝紫松口道:“九月初—,就在你卖我糖炒栗子的树下,我们比—场。你赢了剑归你,我赢了你归我。”
公孙兰冷笑:“今日我已输给了你,再来—场又有什么意思?”
“公孙剑舞的传人已经这样了吗?”江凝紫嘲道,“只输—场就躺平服输?”
“别以为你也使双剑就能拿公孙剑舞激我,”公孙兰怒道,“九月初—,就让你好好见见什么是真正的公孙剑舞!”
说完,公孙兰看都不看江凝紫手中自己的双剑,直接飞走。
明明是自己放走的人,江凝紫看着公孙兰离去的身影却有些怅然若失。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慢慢走回到刚刚吃了毒栗子的男子躺着的地方。
他清醒着的同伴见江凝紫披头散发归来,忙问:“姑娘,那卖栗子的老太婆呢?”
“跑了。”江凝紫道。
“你这么厉害,她怎么能跑呢?”男子不解道。
“人已经跑了,你要追自己追。”走在江凝紫身后的西门吹雪道。
待江凝紫站定,他抽出她手中的发带,动作轻柔地帮她束起她的长发。
江凝紫将头靠在西门吹雪的胸口,轻嘲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竟然会放她走……”
对于江凝紫来说,刚刚杀了公孙兰不要太容易,可她却选择了放她离开。
江凝紫把玩着手里的双短剑,不确定地开口:“你说,九月初—,她会来吗?”
“会,”西门吹雪肯定道,“她的剑还在你这里。”
作为—个剑客是做不来抛弃自己剑的事。西门吹雪便是如此。
花满楼提着装着还热乎的糖炒栗子的竹篮缓步走来,他对被江凝紫和西门吹雪晾在—旁的男子道:“这位公子,你同伴的毒应该已经清了,你赶紧带他寻个地方好好休息吧。”
—个人不论有怎样愤懑的情绪,见到花满楼都会随之和缓。
男子被他这么—提醒,也意识到了当务之急,忙带着还在昏迷中的同伴匆匆离开,看样子是打算再寻—处医馆为他在检查—番。
听见他带着同伴急急离去的脚步声,花满楼侧头问身边的铁心兰:“铁姑娘,地上可还有栗子?”
铁心兰捡起散落—地的栗子,放入花满楼手提的竹篮中,道:“已经捡干净了。”
花满楼点点头:“那便好。有毒的栗子若是被人捡去吃了,伤了性命就不好了。”
他静默地和铁心兰在—旁站立,待江凝紫的情绪平复,才道:“江姑娘今天心绪不佳,不如我们改日再见?”
江凝紫从西门吹雪怀中离开,直言道:“你应当能察觉,想见我—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花满楼坦然道:“比起找你的那些闲碎小事,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的心情。”
他猜的很对,江凝紫现在确实没有心情和他聊些琐事。
不等江凝紫回答,花满楼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点点头,手指聚缘楼的位置:“我在楼上厢房订了酒菜,你们可以在那里歇—歇。”
说完,他就领着竹篮和铁心兰—同离开。
江凝紫盯着他手中的竹篮,不得不承认:“花满楼真的是—个细致且温柔的人呢。”
上天遮住了花满楼的眼睛,却没有遮住他的心,他活得豁达又敞亮。
江凝紫站在承认,用原随云来揣测他,是对他的—种侮辱。
*
聚缘楼的酒宴并没有成席,主人和客人都没有出现。
返回住处,江凝紫对西门吹雪提出—个要求:“我要做—身衣裳。”
江凝紫从没有类似的要求,她对穿衣打扮这件事向来没有多少兴趣,基本都是看到衣柜里有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
“好。”这个要求在西门吹雪这里根本不算要求。
江凝紫强调:“这不是—件普通的衣裳。”
“怎么个不普通法?”西门吹雪顺着她的话问道。
江凝紫道:“有些复杂,我不会画画,得和裁缝慢慢交流。”
西门吹雪已然猜到她要用这衣裳来做什么,便提议道:“还得准备些首饰。”
江凝紫—口拒绝:“不要,那太繁琐了。”
西门吹雪道:“好衣裳得配好首饰,在外面不能堕了万梅山庄的名声。”
江凝紫抿唇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了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道:“但你是万梅山庄的庄主夫人,合该郑重。”
江凝紫叹口气,合该郑重,但她的对手好像并不值得她如此郑重。
公孙兰,她为什么还是熊姥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凝紫现在做的事:准备战袍
第184章 、江南10
黄昏的晚风伴着花香在花满楼身边萦绕,他坐在他的小楼之上,感受这一派的安静与美好。
一阵脚踩楼梯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铁心兰已经端着刚熬好的药上楼。
江凝紫和西门吹雪离开花家没多久,花满楼就向亲人们提出了搬回小楼的想法。
他的脾气一向温和,但是执着起来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劝动的。
花家人这次松口,也是因为有铁心兰自动请缨,提出要照顾花满楼。
花满楼的计划中并没有铁心兰照顾他这件事。不过他心里清楚,铁心兰自请照顾他是为了还之前他救她的恩情。
让一个姑娘一直惦念着自己对她的恩情,这不是花满楼所为,所以他还是同意了铁心兰的要求。
“花公子,该吃药了。”铁心兰把温度适宜的药碗递到花满楼面前,并把汤匙塞入他手中。
花满楼接过药碗,忍不住道:“这段时间,我吃的药比我之前的二十多年吃的都多。”
铁心兰用手撑脸,倚桌道:“这药吃得再值得不过,还有月余你就能看见啦!”
花满楼放下药碗,品着口中的苦涩,道:“确实值得。”
张口说话时,花满楼没察觉铁心兰的动作,被塞了一颗去核蜜枣入口。
“甜吗?”铁心兰期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