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妈,吓死我了。”何姐唬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周老三,像是老鼠冷不丁的见到了猫,心都要飞出来。
“周小弟,你咋在这呢?呵,真巧了。”何姐揉着手里的手帕,讪讪道。
“真巧啊,你俩刚才说的话,我都听着了,何姐真厉害,把我家摊子上的零嘴都仿做出来了,小弟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东西谁做出来谁都能卖,我是没有意见,不过自家东西质量出了问题,指使人来我家退东西,这便不合道理了,对不对,何姐?”
周老三懒得和这婆娘说表面话,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露了底牌,何姐刚才还在心里犯嘀咕,生怕周老三听见了她和妇人的对话,现在一听,好家伙,周老三是故意跟来偷听了,这人精,比狐狸还狡猾,真讨厌!
心里怨归怨,气归气,何姐还是追在周老三屁股后头不停的说好话。
“周老弟,这件事情是姐姐做的不对,姐姐对不住你,这样,你说个办法,咱们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好商量。”
周老三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蹙眉头,“何姐,你别跟着我,叫人瞅见了,万一有嘴碎的多心的,编排我俩可了不得,我是成家的人,不能和你搅合在一块儿,免得耽误我清白。”
何姐被臊得脸通红,在心里暗暗呸了声,暗想你一个大男人有个狗屁清白,老娘都不在乎,你装什么黄花大闺女。
“周小弟,你到底要咋办?我请你吃饭,咱俩好好唠唠,商量商量行不?在外头做生意讨生活不容易,你不能太小气,什么事没个转圜的余地哩?”
余地?周老三揪了一截草根在手上把玩,何姐想出这种阴损招数来害他的时候,咋没想到留余地哩?
“何姐,别追了,这事该咋办就咋办,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周老三说完走得更快了,何姐追了几步,没追上,反正听周老三那意思,是不准备轻易的放过自己,这小子长的眉清目秀看起来挺顺眼,熟悉了以后才晓得,这人心思深着哩,加上他那位瞧起来和气的小媳妇,俩人鬼主意多,她真怵得慌。
下午,摊子上的柴禾快烧完了,乔玉香叫周铁牛去劈柴,话音才落,隔壁何姐听见了,笑呵呵的抱了几捆劈好的柴过来,“我家有,来来来,先烧我家的应急,忙得过来不,忙不过来我叫摊子上的伙计来帮忙,缺啥你们吱声,我有求必要,大家是邻居嘛,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两家,就如一家人一样。”
“谁和你一家人?谢了,用不着。”乔玉香猛然看到何姐的笑脸,特别的膈应,拿人手短她才不要呢。
过了一会,吉祥发现小葱花快用完了,招呼葛秋去菜市场看看还有不有卖,“菜市场要是卖光了,就去找我爹,问问葱花还有剩余不,给我们匀些。”
这回也一样,话音刚落,何姐便抓起摊子上的小葱过来了,“我给你匀,我这有哇。”
事出反常必有妖,吉祥拒绝了何姐突然而来的好意,过了会子周老三回来了,吉祥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背后捣鬼的是不是隔壁何姐。
“神了,你咋知道的?”
“今天下午她换了个人似的,一下送柴禾一下送葱花,脸上笑容堆满了,这讨好人的模样,我还能看不出来?”
吉祥说完挺好奇何姐到底做了啥,她怕成这个样子,周老三把来龙去脉讲了。
“咱们这一片归码头的小吏管,上头最讨厌下面惹事生非,这些年何姐仗着寡妇身份和利索的嘴皮子,总做刺头儿,月租不按时交,又和人吵架,上次黄宅的小少爷吃她家的东西吃坏肚子,影响就很不好,这次又和客人串通陷害我们,管事的小吏知道了,只怕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吉祥明白了,“你去和管事的小吏说了?”
“说了,我既不骂她也不打她,只是把实话告诉了上面,上面咋处置,我就管不着了,听说新上任的老大很严厉,估计不会给何姐好受,反正,坏事是她自己干的,没有人逼她做,什么结果都是她自作自受,不赖咱们。”
“是,小洞不补只会越扯越大,何姐早受教训早好,免得以后做出更加阴损的事情来。”吉祥说完了,问周老三说过几天王金秀生日了,是大寿,家里肯定要操办宴席,等饭摊转手的事情忙完了,先回周村给娘帮寿宴,上来再准备新馆子开业的事。
周老三一拍脑门子想起来了,越忙忘性越大,把老娘的生日都给忘了,“还好你记得娘的生日,我都忘了。”
“上次你和我说过一回,就记下了。”吉祥把家公家婆的生日,家里长辈们的生日,都特意记下了,小辈不记得长辈的生日,要被挑礼的。
今年王金秀满四十八,他们这里的风俗女性逢八是大寿,要大操办,有儿女的家里小辈都会回来,女儿要给娘做寿饼,做新衣裳新鞋子,儿子买肉买酒请客吃饭,可王金秀生了仨儿子没有女儿,连侄女儿都没有,依照风俗,媳妇抵半个女儿,没有儿子的媳妇做寿饼做新鞋新衣裳,等于双份的孝敬都落在了儿子身上。
“哎呀,没啥好做的,三十八,二十八的生日都平平淡淡的过了,也没办酒席,这一次也不办了,有啥好办的,割两斤肉回来,炸点丸子,随便过个生日就得了,也不麻烦你们小的,我这老的也落个清闲,听着没?”
王金秀说这回不办寿宴,家里两个做儿媳妇的心里很赞同,办寿宴意味着要做很多活儿,耽误很多功夫,这还是小事情,多辛苦也罢了,庄户人家也不怕苦,主要问题还是出在钱上头。
周老大听媳妇话,脑子进水买了一车玉米粒回来,卖不掉,差点亏掉一半钱,还好老三和吉祥给想了个主意,叫他们做成玉米花和香酥玉米拿出去卖,王金秀帮着两个媳妇在家做,老大老二拿出去叫卖,一开始卖的不好,做好的东西眼看要受潮,周老二又去麻烦周老三给想办法,周老三想了想问他二哥,“我记得你和大哥跑的挺快?”
“那是,咱们仨兄弟随爹,爹年轻时跑得就快,全村没有人能撵上他,咱仨也一样,你忘了?小时候我去偷果子,八岁的年纪十二岁的人撵我,都撵不上,嘿嘿,那果子拿回来,还分给你和大哥吃哩,记得不,可甜了。”
周老二说起来还很自豪,他们家三兄弟,跑得都快,腿脚很麻利。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周老三觉得好笑,没错,跑得快就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为啥?”周老二搞不明白卖东西和跑得快慢有啥关系。
周老三细心的给他二哥答疑解惑,“二哥,你听我说,玉米花和香酥花生市面上太常见了,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做了拿出去卖,不好卖是正常的,好卖才是奇怪了,滋味上,口味上咱们不好改善,也没有改善的余地,只好在价格上做文章哩,你卖便宜点,别人卖六文钱一碗,你就卖五文,别人卖五文,你就卖四文,总之,比别人价格低一些,东西就好卖了,钱少挣些算了,主要是急着把资金回笼,对不?我知道二哥你不死心,还想继续做米粮生意,那咱们就专心些,别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纠结,你回去也劝劝大哥,少挣就少挣,把本钱弄回来是正经事。”
“老三,这读过书就是不一样,说话就是有道理,没错,这几天我还真是懵了,我是做米粮生意的哩,最近成了专卖玉米花的小摊贩了,路子越走越歪,你说的对,不过,这和跑得快慢有啥关系?”
周老二还没想明白。
“嘿嘿。”周老三笑了笑,“二哥,你想啊,你们把价钱降下来了,客人都买你们的东西,不买别人的,不等于砸人饭碗,断人财路,这是大仇哇,保不齐有人看不惯,要揍你们,双拳难敌四手,遇见这种情况,你和大哥撒腿就跑,别和人理论,跑得越快越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哈哈哈哈,放心,我们哥俩脑子没你灵光,体力可比 你好,一般的汉子还打不过我们哩,不过,话说回来,咱是挣钱的,不是出去打架的,你想的周到,我记下了。”
靠着周老三给出的这个主意,全家人齐上阵,加上王金秀和周虎生帮忙,忙碌了六七日,终于把一车玉米粒全部做成零嘴卖了出去,真叫周老三给猜中了,降价大甩卖这种事,触怒了很多小摊贩,他们故意在偏僻的路上堵周家老大和老二,要给他们教训,还好哥俩早就准备,看见有人堵,老远就跑,这几天有惊无险,终于把东西全部卖光。
这批玉米粒卖出去,不仅没有亏本,除去柴禾油盐糖的成本,一人还挣了三百文,不算多,好歹没亏本。
也正是为的这批玉米粒,周家老大老二更不能答应王金秀不办寿宴的话了,分家的时候王金秀嘴上说话毫不留情面,说家分了她就做撒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可遇见了事情,帮忙的还是亲爹娘和兄弟,老三出主意,爹娘帮忙做活儿,就为这个,做晚辈的也要加倍孝敬。
因此,王金秀说完不办寿宴,两个儿子都站出来反对,“娘,这寿宴咱该办,二十八、三十八的生日不办席,那是我们兄弟几个还小,都没成家,现在我们兄弟三个都娶了媳妇儿,这寿宴无论如何都该办。”
确实,到了四十八快五十,是知天命的年岁,到了这把年纪,村里比较富裕过得红火的人家,女眷逢八男子逢九,都是要办寿宴的,王金秀想想后点头了,“那好吧,随便办一下就行了,衣裳鞋子前不久才有新的,这次就不用买了,寿饼花样也不用多,四种花样就好了。”
白天允了诺,晚上躺在床上睡觉时,儿子媳妇们又是一顿愁,又是一笔开销,还不小,处处都要花钱,可这钱偏又那么难挣。
真愁人,罗娟儿躺在床上,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上次王金秀说要赶她走,加上误导男人进了一车没用的玉米粒,并且慧香还怀有身子,她知道家里现在没她地位,没说话的份,不犟了不爱顶嘴,就是一直叹气,把周家老大吵得睡不着觉。
“你屁股上长刺了?能不能消停点,孩儿都快被你吵醒了。”
罗娟儿见男人也没睡着,那正好,她为办寿宴的钱从哪里来烦心,便推推身边的男人,问准备怎么凑这笔钱。
\"咱们不是挣了钱吗?上回卖米五百文,这次卖玉米花三百文,加起来够办寿宴的了,睡吧,还想啥。\"
“那岂不是钱没捂热,就得花出去,四两银子的本钱都是借的,什么时候能还上啊?”罗娟儿心里急,回应的是身边男人呼呼的打鼾声,周老大直接睡着了。
这天一大早,周家老二来了黄沙镇,到饭摊子上留意到了那封竞价转让的告示,问周老三写的是啥,开新馆子的事已经定下了,没必要瞒着家里人,周老三便说了小摊子要盘出去,准备去文昌桥边开新馆子的事。
“太好了,生意越做越红火哩,真好。”周家老二拍拍弟弟的肩膀。
吉祥给二哥倒了水,留意到二哥是拖着板车来镇上的,上面放着四袋粮食。
“二哥,你们这回收的啥货?”周老三心有余悸,担心又是啥不好卖的东西,忙走出去看,解开口袋原来是四包黄豆。
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周家老二有机会就打听集市上粮食的价格,发现最近黄豆价钱在涨,和乡下有差价,急忙要了四袋来卖。
“这次是我单独进的货,不是和大哥一起的,我在你这坐会儿就去集市上卖,估计能挣个二百文,对了,过几天是娘四十八的生日,家里商量好了,要办寿宴,鞋子、衣裳、寿饼、酒菜都要准备起来。”
周家老二来黄沙镇,一个是卖黄豆,二个怕老三俩口子太忙,把娘的生日忘记。
“知道了,娘生日前一天我和吉祥就回去,娘过大生日,得体面热闹,叫娘高兴高兴。”周老三和吉祥想的挺好,衣裳鞋袜给买套新的,喜饼做八个花样,菜色也需丰富,什么鸡鸭鱼肉,扣肉猪肘子,都得安排上。
反正,不能寒酸,周老三心里清楚,他娘好面子,办得越好她会越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71章 、071
“真稀奇, 周老三要把手里的摊子盘出去,竟然搞什么竞价?我听都没听过,河边一个小饭摊,又小又破, 就是个破烂棚子, 有人要就不错了,谁吃饱了撑的去接手啊?”
“可不是吗, 报名还要收钱哩, 一人二百文,光是报名费估计就挣了好几两,还真是无奸不商, 真会挣钱。”
马上就要到吉祥饭馆转手竞价的日子,消息传开了, 码头附近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闲着没事撩闲唠嗑时, 周老三和吉祥写的那张告示便是谈资,一间小饭摊又不是金窝窝,底价就要二十两, 多数人都说不值得,有二十两银子做什么不好, 跑到码头边吹风做生意,能有什么前程。
“哟, 那就是你目光短浅了,那间摊子风水好, 人家是挣钱了要开大馆子了,才脱手转让哩,你们不想要, 多的是人想要,都说开饭摊不挣钱,姓周的为啥能挣?还不是脑筋灵光,没脑子的人,在哪里做生意都挣不来钱。”
有人说好,也有人说坏,吉祥和周老三不太在意,外头人咋说都没事,反正,报名的已经有十多个,都是交了报名费才算的,二百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他们故意设置的门槛,用来试探报名人的诚意,免得有人吃饱了撑的来搅局。
大清早门口路过了一位菜农,吉祥看菜农担着的青菜新鲜,把人叫住买了好几捆,拎回来放在桌子上,又找了一个大簸箕,叫周老三过来一起择菜。
吉祥手脚麻利不一会择了很大一捧,周老三做的慢,只择了吉祥的三分之一,不过没事,吉祥叫他坐过来,本来就不指望他能做多少活,是有事情要商量。
“三哥,我听说参与竞价的十几个人私下都商量好了,到时候谁都不加价,逼我们按照底价出手,之后他们再抓阄,谁抽中了谁接这摊子,还有人偷偷和铁牛打听有没有黑幕,葛秋也被问了,这事可咋办?”
他们搞竞价,就是想多挣一笔钱,到时候东家加二百文,西家再加三百文,你一嘴我一句,谁也不服谁,价钱肯定越喊越高,他们要是都不加价竞争,这法子直接没了效果。
“他们真这么说?吉祥,你从哪里听来的?”
吉祥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停,继续择着青菜,“听我爹说的,有人在他的摊子上吃面,不知道他是我爹,说漏嘴了,不过,十几个人就算约定好了,真能一条心?”
“难,两家人合伙做事都能吵翻天,何况十几个,不过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不管,想要套路我占便宜,想得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