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呈书惊愕,随后又立刻想到——按照庄侪的性格,怎么可能随着让大悲堂欺凌呢?于是这货假意服从安排入住高塔,实际寻求机会摸上楼狂揍祁安。
“这王八蛋,刚刚应该立刻杀掉才是。”
呈书气愤不已,正欲赶回高塔,偏偏仙荷那处又起事端,说是那朵荷花不愿与鬼同谋,正在闹自杀呢。
现在那秘宝可是维持着两个□□的灵力,绝不能在这时间点里崩溃掉。思来想去,呈书拉着在场人中唯一可以限制住仙荷的潍,对他说:“你去稳住仙荷,我去稳住庄侪。”
可一向听话的潍出乎意料没同意,甚至反驳:“你不准走,要去我们一起去。”
呈书侧目,望向潍。只见他双手藏在袖子里悄悄握紧,就连平日里时常带笑的双眼也耷拉下来,眸间一片黝黑无光,像是笼罩着一层不安和阴郁。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潍露出如此凝重沉稳的表情。
可情况紧急,呈书不由得正色严肃地说:“放心,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还不够我打呢,等两边事情处理好,我们再一起逛市集。”
说完后,呈书急冲冲跟着画皮往高塔那处赶。
潍站在原地凝视呈书离去的背影,左手抬起轻抚自己右眼,总觉得眼皮直跳不停,像是要有大事发生了一样。
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个身份喊住她,只得按耐住跃跃欲动的心,耐着性子先去护城冥河边处理仙荷的事情。
高塔顶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祁安虽然法宝装备连同法杖武器都被轮回城的人搜刮走了,但灵力等基础佛咒攻击还在,而庄侪虽然被大悲堂的人折磨够呛,身心皆疲,但他神经病啊!
于是两人遇上对方就跟半斤遇上八两一样,竟然打成了平手。
刚刚还装潢良好的高塔内部,在两人下狠手地灵力对碰后碎得七零八落。庄侪还不知从哪处翻出了呈书供上的那把夺命箭,将其当剑使,使劲往那祁安心口上刺。
很快,那质朴文雅的木制地板上被鲜红血液弥漫,积了一层血色。
面对这招招致命的攻击,祁安也不甘示弱。虽然他跟着大悲堂基调走,不对外展露其真实实力和本事,但他毕竟是众人皆知的大弟子,真要对战起来还不一定谁赢得过谁。
于是等到呈书从市集赶来,高塔顶端两层楼都几乎要被打塌了去,无数在高塔任职的精怪尖叫下楼,生怕被无辜殃及重伤。从下往上远远望去,还能看到灵力碰撞产生的空气爆炸,和楼外挥扬微乍的不正常红光。
“这红光怎么回事?”
呈书惊愕,一时也顾不上去思索其中缘由,赶紧上楼。生怕去得晚了,按庄侪这你死我忘的疯子打法,高塔定塌了不成。
至于那红光…如果潍在现场的话,定能一眼辨出这红光乃入魔的征兆,就跟呈书眼中偶尔流露的红是一个性质。可呈书是鬼,入魔实属正常,楼上一个是仙修,一个是佛修,那这光来得就极具深意了。
高塔上,庄侪祁安两人从顶层打到了第十四层,难舍难分。
等到呈书赶到的时候,他俩还不愿意停下,无奈之下,她只得掏出火箭筒,将筒口对准楼内,怒斥:“再不停下就两人都去死吧。”
不得不说这番气势如虹的威胁还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在火箭筒的威胁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攻击,站在原地凝视对方。
打架的时候不会顾及细节,等动线全部停下来,端倪便突显出来了。
只见那昔日温和,哪怕被囚禁了也安然自若的祁安高僧,如今变成了头发散乱双目通红的模样,偶尔还要咧嘴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极了未开化的嗜血猛兽。
就连庄侪也发现了这一意象,奇怪地问:“他是怎么了?”
“我还想问呢!”呈书心下一窒。面前这诡异画面让她极度不安,像是被人用手攥紧心脏一样,下意识地将火箭筒挪向祁安的方向。
在她的潜意识里,现如今的祁安要比神经病的庄侪更危险。
“我怎么知道,睡得好好的,这人突然杀了过来。如果不是我反应够快,恐怕都身首各异了。”
庄侪说的话和画皮有些许出入,按他的意思,竟然是祁安最先挑衅的?
再看回明显不正常的祁安,被制停了动作后,他没能迅速冷静下来,反而野兽般咧嘴吼了两句后,一反常态地对在场众人发起无差别攻势。
这下,哪怕高塔众人不信庄侪的话都难。他们连忙发动鬼力防御,可那些阴郁黝黑的灵力才刚升起,却被祁安倒吸入体内,茁壮了他的攻击。
“他入魔了。大家退后!”
瞬间,呈书确定性下了结论,并将火箭筒对准祁安,等所有人包括重伤的庄侪都退后至安全位置后,才弯曲食指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祁安也毫不相让,将双手并拢高举。很快,他手心处出现了一个淡红色的佛印,红色和金色的光芒相互缠绕,至仙至妖,画面鬼魅。
庄侪凝视着那个佛印,越看越觉得熟悉,直至灵光一闪,才慌忙出声:“呈书,别攻击!这是传送阵!”
那是大悲堂的独门佛咒,通过灵力开启一方芥子世界,他在被押送进搜魂仪式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可因事发突然没能第一眼认出。
庄侪提醒已经很快乐,但赶不上光波火箭筒的反应速度。
在他喊出声的时候,扳机已经“咔嚓”一声脆响被按动,巨大的光波能量从黝黑筒口中射出,与那转动鬼魅的传送阵相互碰撞,发出耀眼的白光。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正正好罩在攻击范围内,将呈书独自笼罩其中。
“呈书!”
“主宰!”
众人众鬼慌忙出声,想要营救,可这白光深入灵魂,刺眼得无法直视。庄侪更是试图发动所剩无几的灵力,将黝黑诡异的屏障撕开,可依旧无济于事。
这屏障诡谲得很,不仅出乎意料的□□,内部还会因为有人攻击而逐渐收紧。
外人只能看到黝黑反光的边界,更无法想象屏障内是怎么样的世界,都收缩成如此小的空间还能有活人吗?
紧接着,室内压力暴增,将在场所有人都压趴下,像是天塌了掉落在身上一样,好几个修炼时间短的精怪被瞬间压成一道黑烟,打着卷往上走。
等到耀眼的白光消退,众人视线恢复清晰之时,无论是黑影屏障,还是呈书都不见了。地上只有碎了一地的光波火箭筒,还有一个受伤脱力倒地的祁安。
局势突下急转,众人没反应过来均懵在原地。
门外响起哒哒哒地跑动声,是潍。他喘着粗气从楼梯口冒出头来,人还没上来声音就传到了:“她人呢?”
“死了?”
庄侪用的是疑问句。
因为在呈书消失的一瞬间,他脑海里的快穿系统立即宣告“登顶仙界”任务完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转任务结果,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现仙界第一死了。
可他疑惑地望向自己的手臂,紧盯红绳发怔,“明明手上还…”
还系着姻缘红绳啊。
庄侪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潍的愤怒更盛了。他一把拽过庄侪的领子,不顾对方浑身是伤的残体和滴答肆流的血汗,大声质问:“她人呢?你自己挑起来的事端为什么是她出事?”
紧接着,他顺着庄侪发怔的目光看到那条狗屁红绳,气急上头,随手抽出房间里用作剪花草的普通剪刀怼了上去。
“咔嚓”一声脆响,姻缘线断裂掉落在地上消散。
与此同时,庄侪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把毫无感情的女电子音:“任务二:修得无情道完成,请确认是否退出小说世界。”
有缘人死了,无情道也便完成了。
庄侪被面前这身量不高的少年高举过头顶,浑身刺疼无法出声,唯有一行泪水从眼角落下。
第70章 修仙的打不过控鬼的(20)
等假祁安回到大悲堂的时候, 迎面而来就是虚无高僧等门下弟子担忧的眼神。
“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其中一个弟子连忙上前,问:“身体可无异样?”
“万事安康。二师弟这是何事如此慌张?”
假祁安有了仙荷的帮助, 脑海中多了一份真祁安的记忆和魂力,就像提前背了考试提纲一样,无论来了谁都能应对入流。譬如面前这位,打眼他就认出是虚无高层座下二弟子,年纪尚轻主攻堂内内务, 法号怀令。
怀令环顾四周, 贴心地祁安拉到走廊后头荒无人烟之处,说:“刚刚我从虚无高僧那出来, 听得几位长老说你的入魔令发出隐隐红光,所以我有些担心…见到你回来才安心了些。”
入魔令…
祁安紧急从记忆中翻出关于这个词的部分。可等真的查阅到详情却吃惊不已——这是大悲堂传法师给到受戒者的佛印, 如若背叛师门将会承受入魔之苦,茹毛饮血宛如血兽。
明明是个极其恶毒的诅咒, 套上忠于佛祖的名号, 竟然变成了弟子入大悲堂的必经之路。
哪怕已对大悲堂内里凶狠有一定了解, 假祁安还是忍不住对这帮人产生畏惧之心。
怀令没发现祁安面色怪异,继续说:“你先去虚无高僧拿走一趟吧, 澄清下,许是入魔令出了差错。”
“自然。”
祁安微笑点头表示感谢。走出一段路后忽然偷摸着掐了个纸鹤, 打了个记号放飞出去。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此时的真祁安应当是出事了。
“希望这番警告来得及时,没能辜负主宰的眷顾。”
这只纸鹤晃晃悠悠,借着祁安的法号一路顺通出了一重天, 而后飞速急下掉到三重天轮回城内。此时所有人正集聚一堂, 蹙眉苦思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呈书主宰。
假祁安带回来的消息, 不仅讲述了祁安病变的缘由,为众人找到了真正需要报复的源头,还详细解释了佛印结界的由来——佛印结界不是依靠灵力建造一个结界,而是使用法则找到时间空缺裂缝,暂时借用成为一个结界。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开启结界的人自己进去,再从里面将结界与现实之间的门打开,否则,除非时间裂缝再次开启,里头的人才能出来。
时间裂缝有多难打开,潍作为神心知肚明。
他气愤地用手狠狠敲了下桌子,咬牙低喝:“大悲堂真不是个东西!”说这话的时候,深渊之眼跟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的抖动,像是一起跟着恼怒似的。
“祁安醒了吗?”又问。
“没有,大悲堂给弟子们下的诅咒很是邪门,应当从今往后就是这样了…”
语必,众人皆颓丧沉默,心想这祁安如若一直是这副不通理智的禽兽模样,那如何将结界打开呢?
堂上交谈声顿停,每个人都冥思苦想解决办法,唯有一人陷入纠结中无法自拔。庄侪自打姻缘线被潍剪断后,就一直不受控制地将注意力放到空溜溜的右手上。
这还是他从事快穿者数千年来,第一次金手指被人剪断。
想到这,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潍,心中不断回想那一剪子的画面——这不仅意味着这个奇怪少年能看到缘分,还能对缘分生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下手…
这只有神才能做到的吧。
庄侪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脑海中的系统不适时地提醒:“宿主,快穿任务已完成,请尽快回到快穿局。”与此同时,快穿控制板上还出现了鲜红明亮的倒计时,记录着他在这个修仙世界最后的时间。
思来也是因为男频文快穿者较少,才会如此压榨庄侪,完成任务就得马不停蹄地回到快穿局。这鲜红的数字最终逼迫庄侪下定决心,他走向潍的主座上,说:“我们聊一聊吧。”
还是那个茶室,前不久还大打出手的两人竟然变了性子,友好地坐在对面交谈。反正放在画皮等鬼的眼中还蛮神奇的,想偷听又不敢,急得直跺脚。
“我要走了。”庄侪开门见山。
可他这番话有歧义,潍听了后冷哼一声,“惹了事还想跑,难道你以为跑回乾元旗就完事无忧了吗?”
“不是乾元旗。”庄侪面上眉头紧蹙似做犹豫挣扎。的确,对于他这种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组织上的人,让他突破心防对外人讲起快穿局是一件难事。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要回快穿局。呈书大致没跟你讲过,她也出自那里。”
“快穿局是上三重天的哪一个门派?她不是潇湘派的吗?”
恕潍一辈子都生活在地狱深渊的一个宫殿里,不甚清楚上三重天都有何门何派,所以当对面人说出快穿局这三个字,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门派。
可他又是何等通透,问出这句话后又立即想到,庄侪既然能安全无忧地回到“快穿局”,那至少证明这个东西是凌驾在乾元其,或者大悲堂之上的。
可能它还不在仙界,又或者大胆点想,它不在这个世界。
于是还没等到解释,潍又急忙问出声:“快穿局在哪?距离这里远吗?”
“很远…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我和她是来自一万年后的人,前来此处只为完成快穿局的任务,完成后便能离去。”
潍沉默。
按照庄侪的意思,呈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她逃脱不了时空裂缝,只需直接回到快穿局就可以,不用苦等裂缝重新打开。
庄侪知道这个事实对于小说角色来说过于残酷,于是他住了嘴,没有继续说话刺激对方。
半响,幽幽哀怨声才再度响起,说:“也就是说,我只需要等上一万年,就能在这个快穿局的地方看到呈书,是吗?”
庄侪被这种说法噎了一下,他本意是不想让潍苦等,结果对方的想法和他差了个天南地北。再来就是,关于快穿局的事情他已经说的够多了,也不可能直接对小说人物说:再等下去也是无用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此,便也太悲惨了。
“我会等的。区区一万年而已,我会将这个地方守护好等她回来。”
潍这番坚定发言让庄侪煞是无语。他正欲劝说些什么,余光间瞄到潍的手上倏地闪过一抹晶莹红光。仅仅片刻功夫,一条姻缘红线凭空而成,另一头通向虚空,无限外延,最后消失在空空如也的光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