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枝点了点头。
她讶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排斥秦绍礼的靠近。
她不会因为他的触碰而想呕吐,也不会因此难受。
去年那一场意外给栗枝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男性的过度触碰会让她感到恶心反胃,以及无法抑制的恐慌。
可栗枝不会排斥秦绍礼。
他的唇,手,亦或者其他部位,栗枝都能接受。就像她一开始说的,她可以接受秦绍礼在她身上做的任何事情。
他拥抱,栗枝脸贴在他胸膛上,认真聆听着他的心跳。
秦绍礼领着她找到许多东西,许多她先前不曾察觉到的感受,就像带着她去采摘园摘嫩生生的荔枝。
秦绍礼触到被树叶完全裹住的荔枝,并手把手教她正确采摘。
无数的蝴蝶从秦绍礼身上腾起,这些数不清的蝴蝶拍打着翅膀,穿过她的心脏,呼呼啦啦地飞起来,合着香甜的气温上升到空中,弥漫开。
良夜又逢陌路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在这个雨水绵绵的夜晚,栗枝正式答应了秦绍礼的追求,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没有告诉龚承允,秦绍礼尊重了她的意见。
在栗枝同意之前,秦绍礼不会公开两人的关系。
离开洱源之后,龚承允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得不暂时离开,而柳镇也颇为识趣地选择“和其他朋友一块玩玩”。
剩下的自驾游路线,只有秦绍礼和栗枝两人。
秦绍礼时间充裕,他知道栗枝容易晕车,难受,刻意放缓了行驶速度。
从大理到丽江的老路214国道,三级路为主,路况差,原本就需要5到6个小时,放缓速度后,更是慢。
但秦绍礼并不会因此责备栗枝娇气。
在他眼中,哪怕栗枝要求他开30迈走全程,也不会因此责备她。
“女孩子娇气点有什么不好?”
面对栗枝的疑问,秦绍礼讶然地问她:“这算娇气?”
栗枝裹着盖毯,她手里捧着燕麦粥,里面有甜甜软软的玉米粒和其他坚果粒,用漂亮的、狐狸造型的瓷杯装着,这事秦绍礼用小锅子和酒精炉煮好的。
她说:“爸爸总会说我太娇气,太矫情。还拿我和他年轻时候做对比,说他年轻时的苦日子,衣服打好几个补丁……”
秦绍礼耐心地听栗枝说完,他提醒:“粥快凉了,吃粥。”
栗枝拿银质的小勺子轻轻搅动着粥,喝了一口。
“有些苦原本就可以避免,没必要去尝。你父亲是过了苦日子不假,但那是生活所迫,你能选择更好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再让自己去‘忆苦思甜’,”秦绍礼说,“你啊,不是太娇气,就是太听话了。”
他说:“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听话的小孩。”
栗枝低头搅着粥,眼睛被热气熏的发痛。
她小时候家庭条件算不上宽裕,那时刚刚买了房子,母亲换了工作,收入减少,压力也大。
某天,父亲给栗枝钱,要她去买了啤酒回来招待客人。啤酒是塑料膜封的包装,一捆十瓶,栗枝怕耽误了父亲的事情,跑的很快,但啤酒太重了,不小心摔了下,十瓶啤酒碎了个精光,她的腿也被啤酒瓶划出血痕。
父亲把栗枝打了一顿,骂她不小心,浪费,连买个酒都买不好。
被碎片划破的伤口,父亲只草草看了眼,压根儿没有过多关注。
伤口不需要钱,很快就能愈合。
但这些花了钱的啤酒却回不来了。
栗枝她一直在努力去迎合父母的期待,按照他们的要求,规规矩矩地活成一个好学生,努力学习,不谈恋爱,简洁朴素,零花钱不会用来做漂亮的发型,不会做美丽的指甲,只拿来买书,或者攒起来。
邻居见了父母,连连称赞他们教女有方,父母也大感脸上有光,心里乐开花,还要笑着数落栗枝哪里哪里做的不好,哪里哪里做的还不够。
父亲一直信奉打压教育,教育的栗枝习惯了将头低下来,让她失去信心,患得患失。
去年发生那种事后,栗枝更是不敢抬头了。
……
只有秦绍礼,鼓励她挺胸抬头,告诉她没有错,她一直以来做的都很棒。
栗枝又怎能控制自己与他亲近。
中途两人在沙溪古镇过夜,传统的白族民居,三坊一照壁两耳房,推开窗能够看到黑惠江。荔枝被他压着,搂住他的脖颈,头一下一下地往上撞,察觉到她头部撞击到板子时,秦绍礼伸出胳膊圈住她的头,垫上手,防止她的头被撞的发痛。
众人口中的丽江古城其实是大研古镇,古老的纳西民居宅院,两进或者三进的院子,青瓦白墙,木檐鲜花,迷宫一般的道路天地。
白云笼罩着雪山,古巷小街,溪水清亮潺潺,小楼青烟袅袅。
秦绍礼陪栗枝去万古楼上拍照,栗枝抚摸着这些来自滇西北森林的木柱,凝视楼边古柏树。
两人也参加当地骑行爱好者的活动,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秦绍礼和栗枝在后面慢悠悠地骑。栗枝体力有限,屁股还痛,最后只能放弃,再慢悠悠地骑回去。
在路边歇息时,秦绍礼拿着水瓶喂给她水喝,大手贴在她小腹上,低声问她还痛不痛。
云南云朵低,暮光格外瑰丽。
秦绍礼骑行这么久,身上仍旧没有难闻的气味,他手指上有淡淡薄荷糖的味道,昨天,这双手还赐予她极致的愉悦。
栗枝祈祷时间可以在此停止。
世界在此刻毁灭也无所谓,已经感受到足够多的幸福,只怕月满则亏,水满将溢。
她就想停留在最爱他的这一刻。
从丽江到香格里拉,再到德钦。
白天,秦绍礼带她领略云南各地异族风光,晚上,送她抵达先前不曾尝试的极乐境地。
栗枝认真数清楚他身上所有的痣和疤痕,他身上总共有九个小米痣,就连藏在右腿膝窝的小痣也找了出来。
栗枝深深迷恋上自己第一个爱人,迷恋他手背上的血管,迷恋他喉结上的汗水,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劲瘦有力的腰,温暖的唇,灵活的舌……他的一切,栗枝都喜欢。
只要是秦绍礼的。
出高考成绩的时候,栗枝在飞来寺。
向卡瓦格博敬奉香火,煨一把松枝,放到白塔旁边的香炉里,梅里雪山就在眼前。
这儿信号差,电话也拨不通,人太多,一直占线。
秦绍礼开车带了栗枝去最近的酒店,借助酒店的网络,栗枝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查询着成绩——
681分。
今年的理科一本线是562分。
秦绍礼狠狠地在栗枝脸上亲了一口,夸赞:“真厉害!”
栗枝心中却忐忑不安。
去年理科一本线和今年差了十分,是572,北航理科的最低录取分数是680,最低位次1098……
无论是看位次还是最低录取分数线,都有点悬。
秦绍礼已经兴致勃勃地准备着给她庆祝的晚宴:“晚上想吃些什么?还想去哪儿玩?想要什么礼物?”
栗枝说:“先别庆祝,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报上心仪的大学呢。”
“就咱们荔枝这分数,报什么不行?”秦绍礼笑着说,“想不想考虑帝都的学校?”
栗枝点头:“我想考北航。”
秦绍礼掐着她的脸往旁边扯扯:“没想到小荔枝还真成了我的小学妹。”
他显然很高兴她有着这样的成绩,抱在怀中又亲又捏了好久,才松开:“早就知道咱们荔枝和那些女孩不一样,还真给了我一个惊喜。”
栗枝却控制不住地多想。
“那些女孩”是指谁?秦绍礼在拿她和谁做对比?
她是秦绍礼唯一的猎物吗?
他还对其他人这样好过吗?
秦绍礼从未对她说过“喜欢”或者“爱”,只是稍稍施展一些温柔,栗枝就忍不住如飞蛾扑火,扑了上去。
她实在太缺少关爱了,就这么一点,已经能填满她的心脏。
这样很不好,栗枝想。
可是……
世界上总有这么多的可是。
就像明知道油炸食物有害,不宜多吃,可是总还会忍不住嘴馋;
就像明明知道明天就要考试,可是现在还忍不住不停地玩手机。
大道理大家都懂,但又有谁真能按着道理活好这一生。
栗枝做不到。
于是她闭上眼睛,将那四个字从脑袋中用小扫帚刷刷刷地扫走,整理好失落一瞬的情绪。
在秦绍礼低头吻她时,听话地仰起脸。
她竟如此爱他。
作者有话说:
啾啾啾~
不要着急啦,本文计划只有15万字,看看进度,最近两天就可以将时间线拉到2019走分手啦!
顺便提醒宝贝们,动心请谨慎,爱上坏男人有风险。
注:良夜又逢陌路人,珍惜今晚记住我————出自《青蛇》歌曲,莫呼洛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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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VIP]
做秦绍礼的女友, 并不像栗枝起初所想的困难和痛苦。
他是一个极好的情人。
栗枝翻看着本地随手买到的杂志,上面提到过信徒认为神瀑是梅里“内转”之地,凡是来朝拜梅里, 必须要前往神瀑去沐浴雪山融水。
她将这奇谈讲给秦绍礼听,次日下午,秦绍礼便领她在雨崩神瀑下沐浴淋身。
藏民们在神瀑之下高声吟唱,念着经书,栗枝在秦绍礼的引领下, 转了三圈。
融雪的水浸透她的衣衫, 阳光直射瀑布,化为一圈又一圈的小彩虹, 绕着身体,好似奇迹。
栗枝在雪水中牢牢牵紧秦绍礼的手, 她闭上眼睛。
秦绍礼本身就是她的奇迹。
爱就是奇迹。
秦绍礼手把手教她调试摄像设备,两人在日出时同时拍到月亮屹立梅里雪山峰顶的照片。
他是个如此精通于享乐的人, 秦绍礼太了解一个女孩的心思。但在接到工作电话后, 他也会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中。
栗枝越来越了解他, 了解他的声音,温度, 气息,味道。
年轻的女孩越来越爱她的初恋, 为此着迷,乐此不疲。
秦绍礼烟酒不忌,但都少碰,尤其是在荔枝面前。
在生活方面, 他一直很注重这些有可能成|瘾性的东西。
烟草, 酒精, 亲吻,或者,性。
除了最后一样,秦绍礼一直控制的不错。
栗枝还没有尝到过多快乐,但她想自己是爱他的,也当满足他的这点小小嗜好。
酒店三楼客房中,窗外就是梅里雪山,房间算不上大,但处处饰以古朴大方的木质饰品。桌子上摆放着铜质的时钟,秒针走动,擦擦作响。
未曾燃烧的壁炉侧边摆放着一个陶罐,恰好到栗枝膝盖高度,内里插了两支不明植物的叶子,叶尖尖若蝶翼边缘。
栗枝在和父亲打电话。
“……嗯,嗯……我下周就回去,”栗枝说,“志愿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我选好了……嗯,北航……试试再说,好了,回去再和你说。”
栗枝穿着一条红裙子,坐在沙发上。
秦绍礼安静地在看当地的报纸,桌子上摆着一盏茶,用的是他们俩从香格里拉本地淘来的小瓷杯,里面泡着从桃溪谷亲手采摘、炒制熟的茶叶。
作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又是藏传佛见的朝觐圣地,但凡来德钦德游客必要瞻仰梅里雪山。
虽说最美是在冬春季,但夏季也并不影响观赏远处皑皑雪景。
云朵低而盘桓,唯独雪山峰顶氤氲着浓浓白色雾气,透着日出薄光。
栗枝来时带的衣服不多,大部分都是路上添置的。身上这条裙子是刚买的,本地人开的一家裁缝店,纯棉质地,手工染的绯红,栗枝一眼看中。
试穿时秦绍礼要付钱,被栗枝固执地拒绝了。
她自己付的钱。
“明天就要回家了啊,”栗枝忍不住看向秦绍礼,眼巴巴的,“你真的回青市?”
“工作总要做,”秦绍礼失笑,他放下书,朝栗枝伸手,“过来,再让哥哥抱抱。”
明天就要启程回家,栗枝一想到要和温柔的爱人分开,喉咙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
来云南的这段时间,她就像做了一场美梦。
即将梦醒,栗枝着迷贪恋地想要继续抓住这点温存,她扑到秦绍礼怀中,亲吻他的下巴,嘴唇。
秦绍礼被她扑的身体后仰,一手支撑着沙发,一手护着她的腰部,笑着问:“小兔崽子,干什么?”
栗枝脸贴着他的颈窝,用力嗅了好几口,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因为分别而掉眼泪……在他眼中,一定会很幼稚吧。
她什么都不说,只亲昵地蹭着他,蹭到秦绍礼呼吸不稳,翻身而跃,一转攻势。
方才主动的亲亲再加上如今这幅任君采撷的模样,又怎能令秦绍礼把持住。
他轻叹:“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栗枝没说话,她手里掐着红裙子的边缘,盯着远处雪山薄薄雪雾。
在秦绍礼用力掐住她腰时,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秦绍礼。”
“嗯?”
“我、我喜欢你。”
闷在心里的那口气在这时候终于被他撞出来,栗枝搂着他的脖颈,在这种意乱神迷的时候,终于说出不敢开口的告白。
栗枝想自己一点儿也不贪心。
哪怕他说句“我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