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距离他公司稍稍有些远,但秦绍礼也不在意,倘若平时不出差,就会过去住。
2018年12月22日,栗枝吃了秦绍礼准备好的早餐,被他送进考场。
考试很顺利,她自觉发挥还算得上可以。
应当没有大问题。
但考试结束后,秦绍礼却没有按照约定来接她。
只是给她匆匆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事情要处理,未来几天暂时不回帝都。
栗枝听他声音不对,乖巧地说了声好。
原本还想多问些什么,但通话已经结束了。
栗枝揉了揉脸颊,天气很冷,又下了一层小雪。
她仰脸看了看天,戴上厚厚的手套,背着书包,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过了两日,她才知道秦绍礼那天去时匆匆是为了什么。
先前在大理见到的那位名叫如雪的美人,生产时突发意外,羊水栓塞,没能抢救过来,过世了。
如雪怀的是秦绍礼堂哥秦守廉的孩子。
栗枝见过秦守廉,神色冷峻、不苟言笑。
他今年夏天结的婚,与妻子门当户对,如今正是新婚燕尔。
栗枝见过的秦家人不多。
更确切地说,秦绍礼没有让她去见自己的家人。
如雪美人难产过世,只留下一个女孩。
秦守廉执意要接回家中抚养,他的妻子不肯,两人正因为这件事闹,闹的沸反盈天。
秦绍礼过去,就是为了处理这事。
他在三天后回来,将如雪的骨灰也带回,好生安葬。
如雪葬礼举行的格外简陋,她是一个孤女,没有什么亲戚。
或许因为身份,甚至连朋友也没有。
如今过世,就连尸身骨灰都是由秦家人收敛。
栗枝遥想当初,客栈风细云低,碧空如洗,如雪抱着白猫的慵懒模样。
再看如今供奉的黑白遗像,音容宛在,心中不由得一片悲凉,无处安放。
美人如斯,红颜未老,命薄如纸。
下葬之后,栗枝在外面站了阵,身体有些不舒服,脸颊被风吹的痛。
天寒地冻,雪落无声。
她胃冷的抽痛,去卫生间呕了些苦水,早早地上了秦绍礼的车,喝了些热水,闭目休息。
车内有些闷热,心里面不自觉发慌。
像一尾搁浅的鱼,在沙滩上无助地拍打着鱼尾,氧气稀薄。
栗枝缓了缓,才打开手机,和高中时好友许盼夏聊着天,认真讨论着如何给男性准备元旦礼物。
秦绍礼新添置了一艘205尺的帆船,61米,双桅,约好了等栗枝面试通过后,带她去海上兜风。
栗枝想送他一顶遮阳帽,应当比较实用。
她知道秦绍礼运动时偏好的衣服颜色,也知他爱好垂钓。
在和许盼夏聊天的时候,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他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因为用力而发硬的肌肉,身上好闻的味道……
她给秦绍礼发消息:「你需要一顶遮阳帽吗?」
刚刚发出去,没有等到回复。
栗枝让司机将车窗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好让新鲜空气进来。
但没想到,这一条细缝,却让她听到秦守廉在外面和人讲话。
“栗小姐上车了?”秦守廉问,“绍礼呢?”
对面那人说了些什么,他语速快,字和字像连在一块,听不清楚。
只听到最后一句话:“……那栗小姐该怎么办呢?”
冷不丁被点到名,栗枝睁开眼睛,她坐正身体,手指有点点发冷。
屏住呼吸,她冷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下,栗枝快速按下静音键。
她低头,点开看这几条新消息。
手机屏幕上,都是秦绍礼发来的微信。
哥哥:「这个等会再谈」
哥哥:「胃又不舒服了?」
哥哥:「等会去医院看看,你先去车上等我」
哥哥:「别冻坏手」
车子之外,雪花细细,缓缓落入大地,化为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彻底融为一体。
“还能怎么办?”秦守廉看了眼车窗上的细缝,仰脸,雪花落在他眼睛上,他自嘲地笑笑,“家里都已经给绍礼安排好了相亲,难道他还能违背不成?”
作者有话说:
啾啾啾!
今天深夜或许有二更!
分手就是下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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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 · 明月半倚深秋 · 分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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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VIP]
栗枝去医院检查了身体。
胃镜只能空腹做, 现在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只顺便做了些其他的检查项目。
她很健康。
秦绍礼面色如常地去找医生开了些药片和营养补剂。
虽然栗枝已经很久没有再吃过抗抑郁和助眠的药物,但这种补充类的营养品和药片仍旧在坚持服用。
止吐的药水喝了下去, 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终于减退。
她对着镜子洗了手,冰冷的水冲的手心手腕发冷。凑到镜子前看了看,栗枝摸了摸脸,忽然瞧着镜中人有些陌生。
打扫卫生的阿姨带着拖把经过,她让开。
拖把上的水在洁白的地板上拖出几道水痕, 瞧着像是美人的眼泪。
经过医院镶嵌着一整面镜子的墙时, 栗枝停下脚步,茫然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栗色卷发柔顺地垂在脸颊旁, 因为少在外面行走,肌肤透着雪一样的白。
驼色的羊绒大衣下, 合体的绯红色裙子,踩着一双裸色的小羊皮高跟鞋, 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包。
妆容精致, 衣冠楚楚。
和秦绍礼发小身边那些美人, 并没有什么不同。
乍一看上去,她们是同类人。
有什么区别呢?
同样花着男人的钱, 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男人的礼物和馈赠。
或者说,从一开始并无区别。
她起初素面朝天又有什么呢?穿自己衣服又能证明什么?
秦绍礼开车带她在云南境内四处游玩, 能够看到梅里雪山的酒店,昂贵精致的餐食,她最喜欢的那个按摩浴缸……
哪样不是秦绍礼出的钱。
像温水煮青蛙,等她如今幡然悔悟, 已经太迟了。
栗枝后退一步, 刚好退到秦绍礼怀中。
他低头:“怎么了?冷?”
秦绍礼摘下尚带着柑橘气味的围巾, 仔细给她系到脖子上,打个结,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穿的有些少。”
栗枝问:“如雪的孩子……怎么办?”
秦绍礼轻描淡写:“暂时送到我叔叔那边,他们愿意照顾这个孩子。”
栗枝停顿两秒,又问:“我以后会和如雪一样吗?”
她感觉到秦绍礼手一僵。
“胡说什么?”秦绍礼笑了,轻声斥责她,“不可能。”
顿了顿,他又说:“你不会。”
-
栗枝没有继续问相亲的事情。
研究生考试结束,在老师的介绍下,她找了份没那么累的实习工作,拿着薪水,一点一点地换掉了所有秦绍礼为她购买的昂贵衣服和鞋子。
秦绍礼偶然提起,栗枝笑笑:“我可是实习生耶,着装不太合适吧?”
“也是,”秦绍礼又问,“最近怎么不买红裙子了?”
栗枝将电脑合上,平静地说:“我已经有好多好多红色衣服啦,也该试试其他颜色了。”
她现在已经过了因他一句称赞就一直穿红色的年纪。
互联网这个行业,工作的人穿着都比较随意。
没有必须要求穿西装革履,穿T恤配运动裤、冲锋衣来上班的也不少见。
长时间和数据代码打交道,连带着人仿佛也不再注重包裹皮囊的衣服,转而去关注内在核心。
栗枝开始天天运动服上下班,淡妆或素颜,她重新用回普普通通、100多块钱一个的运动双肩包,午餐和新认识的同事一起吃,研究着用饿了么还是美团点外送才会更便宜。
秦绍礼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栗枝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偶尔半夜醒来,能听到他在客厅中压低声音打电话。
秦守廉受“私生女风波”连累,最近只忙着应付岳父一家以及外界舆论。
秦绍礼年纪轻轻,位置三连跳,一次比一次高,引得总公司内部一些人心底忿忿不平。
外加秦绍礼本身野心令他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要得到的更多,势必要付出更多。
经常性的出差,秦绍礼来栗枝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每一次,和她的亲密都像是末日将至,抵死激烈不休。
表哥龚承允也来看过栗枝好多次——栗枝和秦绍礼的恋情在第二年的时候被他看出端倪,表哥苦口婆心劝慰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帮栗枝瞒着家里人。
私下里也偷偷观察着栗枝,唯恐妹妹陷入太深,最终无法脱出。
他尽最大能力来保护着栗枝。
这次寒假,栗枝早早地回了家。
或许是看她“终于成才”,再加上她现如今考研、找实习工作,除了没考编没考公没有老老实实按照家中人要求相亲外,简直就是无数人心里眼中的“模范女儿”。
父亲也终于不再实行所谓的打压式教育,开始尝试着和她沟通。
栗枝却没有心情和父亲说更多的话,她跟着妈妈一起煮腊八粥、炸年糕,蒸豆沙包、包子、炸丸子、豆腐块……
这个新年过的分外热闹。
在无比欢乐的春晚开场舞中,栗枝听着隔壁邻居大叔打孩子的声音,愉悦地吃了一只饺子。
满目可见的红色福字和春字暂时稍稍排解了栗枝心中的苦闷,父母亲被贾玲和张小斐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
欢声笑语中,栗枝心情舒爽地给秦绍礼发了条消息。
「哥哥,你今年会看春晚吗?」
迟迟没有等到回复。
眼看着到了零点,新年将至,栗枝借口困倦,回了卧室中,拨通了秦绍礼的手机号码。
响过了三声,那边才接了。
栗枝:“哥哥,新年快——”
“抱歉,”一个温柔的女声回应她,“先生正在休息,需要我叫醒他吗?”
栗枝客气地说:“不用,谢谢你。”
栗枝想自己多半是疯了。
现在是深夜,凌晨,一个女人拿着她男友的手机,客气地说他在休息。
木木的反应过去,恍若晴天霹雳,直直坠了下来。
胃部有点疼,还有些泛着恶心。
这些排山倒海的呕吐感袭来,栗枝站起来,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一阵。
她一夜未眠,直到次日凌晨,才再次给秦绍礼打电话。
“是我的女助理,你见过的,姓安,”秦绍礼声音和缓,“昨晚公司有些事要处理,我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
合情合理。
栗枝想。
秦绍礼的确没有必要向她说谎,栗枝知道他不是那种随意乱来的性格。
可是。
可是。
栗枝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慢慢地问:“如果我不主动问,你是不是不准备向我解释了呀?”
“解释?”秦绍礼语调平静,“原来这个需要我主动解释?”
栗枝相信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一句疑问。
但她现在没有办法公正公平地去聆听,她只知道自己胸口压着一口气,快要爆炸出来了。
“是的,”栗枝说,“我会很不舒服。”
她闷声说:“虽然是没事,可我还是会难受……那么晚了她还拿着你的手机,我会吃醋的。”
栗枝听到秦绍礼笑了一声,那声音有些无奈,像是大人在笑闹着要糖吃的孩子。
“你要知道,”秦绍礼说,“我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换掉助理。”
-
寒假结束,梨花桃花接连着开,八重樱下花瓣纷纷,好似落了一层粉红雪。
栗枝渐渐少去秦绍礼给她买的房子中住了。
她愈发专心努力地学习,准备面试,积极联系导师。
什么情啊爱啊的,统统都抛在脑后。
目前,只有学习才是真的,只有努力提高自己才是真的。
成绩公示后,栗枝成绩依旧遥遥领先。
高考大省出来的学生,在考研时竞争力都比较强,这个成绩和位次完全在栗枝的意料之中。
她仍旧和高中时的朋友保持联系,孟小婵走艺考的路子,考了个普通的大学。
但幸运的是被某公司看中,签约,现在是某平台颇有人气的小网红。
只是靠脸吃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脸上动了几次刀子,原本很有灵气的长相渐渐调整成了“网红脸”。
许盼夏考了个比较好的二本院校,现在正被叶迦澜督促着考研。
视频的时候,许盼夏眼泪汪汪,脸颊红红,嗓子也哑,就像发烧病了一场。
入了夜,栗枝睡的迷迷糊糊,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咬她脖子。
多年前的黑暗画面猝不及防涌入脑海,她吓的发抖,伸手推拒他,尖叫着喊救命。
直到秦绍礼打开灯,他穿着睡衣,顶着脸颊上的抓痕,坐在床上:“怎么了?”
栗枝张了张口,她说:“没什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