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秦绍礼笑笑,凝视着杯中零星几点桂花蕊心,“错过冬至,再也没了。”
除却插曲之外,一顿饭吃的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只是餐饭中途,不可避免地又提到郑月白的游戏公司。
有个人喝多了,大着舌头:“针对女性市场的游戏?那能赚到什么钱?别的先不说,女性玩家能有多少?照我说,你们做这种游戏,吸引不来多少用户。游戏,还是给女人玩的游戏……”
他大肆说了一通,郑月白没有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
栗枝耐心听完,将筷子放下。
她礼貌地问:“于先生,我可以说一下吗?”
于先生视线终于落在她身上。
这个郑月白带来的核心技术人员。
容貌不错,气质也好,只是不知道这核心技术……究竟是公司呢,还是他个人呢?
于先生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你说。”
“关于女性玩家数量这件事,我们先前做过一次调研,先拿Switch举例,根据18年的官方调研结果显示,男女性别玩家的比例趋向于5:5,总体可以看作男女性玩家数量是平衡的,所以不存在女性玩家少这种说法,女孩子不爱玩游戏,只是你们的固有印象。而我们做的这款游戏,属于乙女细分类市场,在国内也有着数千万的用户群体。”
栗枝冷静地阐述着数据,她站起来,身后花旦婉转的词,丝毫不影响她的声音。
“况且,我们粗略做了一些统计,还有一些所谓的‘男性玩家’,实际上一直在玩盗版、破译版的游戏,口头上说这热爱游戏,实际上不会对游戏贡献分毫,”栗枝不卑不亢地说,“但女性玩家的付费意识和正版意识更加强烈,对游戏的忠诚度更高,或许因为女性本身的道德感就比男——”
秦绍礼忽然咳了一下。
栗枝声音稍稍停顿。
几乎是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最后这句话不应当出口。
毕竟在场,除了她,全是男性。
秦绍礼看向她,眼睛幽深,没什么表情。
栗枝几乎能想象得到他会说什么——
“有些时候不必太诚实,你要学会看场合说话。偶尔的应酬,能让你的路走的更顺利。”
她移开视线,定定心神:“往日游戏市场并不注重女性玩家的消费能力,但数据表明……”
栗枝越往下叙述,腰背越挺直。
等她以一句“我们要重视女性玩家的力量”作为结束语后,于先生终于直起身体,但伸了个懒腰,又换了个倦散的姿态。
他胳膊肘抵着桌面,笑着看她:“小姑娘,嘴皮子挺利索啊,私下里没少练技术吧?”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他语气轻浮,一句话出来,引得有些男的暧昧大笑。
但秦绍礼一句话,将这氛围彻底戳破。
“说的很好,”秦绍礼说,“栗小姐,我很认可你的游戏理念。”
栗枝说:“谢谢。”
秦绍礼环顾四周,看着这些人。
他没有多说,只笑着点了一句:“事物并非一成不变,曾经的诺基亚,也没想过会有今时今日吧?”
于先生眯着眼睛,弹了弹烟灰,没有说话。
秦绍礼放下杯子,和善地对郑月白说:“郑先生,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好好地谈一谈投资的事情。”
不确定是不是栗枝的错觉,秦绍礼在说“谈一谈”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放缓了语调。
秦绍礼和郑月白怎么谈的,她不清楚。
但从苏州回去之后,不到两周,郑月白就拿到了秦绍礼拨来的款项。
一笔以他个人名义的投资。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寒假来临,栗枝申请了假期留校住宿,没有回家,仍旧在帝都。
只不过改成了创业公司和宿舍两头奔跑。
郑月白也住着宿舍,没有在外租房子,他笑成自己这是要把钱花在刀刃上,争取每一分都投入到公司中。
栗枝悄悄地又掉了一斤肉。
龚承允也在帝都这边,雄安新区建设,做材料供应的赚了一大笔钱。他也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成功换上一辆豪车。
吃水不忘挖井人。
虽然栗枝和秦绍礼俩人分了手,虽然龚承允打心眼里不满意秦绍礼作为自己的妹夫,但是于事业上来讲,秦绍礼的确帮助他颇多,算是他的“贵人”。
在元旦这天,龚承允知道秦绍礼的喜好,特意邀请他去吃现捕捞上的冬鱼。
兴致晚归,哪里想路上出了意外。
在转角处,车子与一辆逆行车相撞,龚承允喝多了酒,坐的又是承受冲击力最强的一面——
最后一刻,秦绍礼侧身俯过来,用身体直直地帮他挡住冲击。
龚承允心理承受能力没有秦绍礼那么大,顿时眼前一黑,短暂昏厥。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和秦绍礼都躺在救护车上。
龚承允本身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擦伤。
还好对方那辆车开的不算快,也庆幸车子防护能力好。
呕吐感还是很强,秦绍礼替他挡了那一下冲击,被撞的更严重,正闭目养神。
龚承允懵住了。
他挣扎着半撑着身体起来,连声问:“秦哥,你还好吗?”
护士叫着:“别动别动。”
秦绍礼睁着眼,遇到这种情况,他倒还是以往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活着,没事。”
龚承允这才放下心来。
但视线下移,一看到秦绍礼血淋淋的大腿,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中,颤声:“秦哥,您这腿……”
医生撕开他的裤子,龚承允才发现,他右腿有些微微变形。
应当是骨折了。
腿上还扎着几块破碎的玻璃,很深。
现在设备不足,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打麻药和镇定剂,医生简单处理着伤口,将一些细碎的玻璃片取出来。
龚承允看着就疼,然而从始至终,秦绍礼不吭一声,甚至连闷哼声都没有。
看着一个个小碎片被取出来,他牙齿都在发抖,感觉那疼痛好像在他身上。
终于忍不住了,龚承允问:“秦哥,你不疼吗?”
秦绍礼轻描淡写:“还好。”
声音一下也没有颤。
龚承允由衷佩服。
到底是干大事的人,单这忍耐能力就不同。
上次龚承允腿被砸到骨裂,虽然也没吭,但有多疼他记得,一瞬间的麻木过去后,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痛。
“只是别留什么后遗症就好,”秦绍礼半开玩笑地说,“我可不想坐轮椅。”
龚承允说:“那哪能呢?就秦哥这腿,医生也舍不得动啊。”
旁侧处理伤口的医生戴着口罩,抬头:“像你们俩这么乐观的,我还头一回见。”
秦绍礼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大人了,总不能哭哭啼啼吧?医生——我能抽根烟吗?”
医生难以置信地看他:“你疯了?”
秦绍礼也不强求,只是笑了笑。
他抬头看着救护车的顶端,轻微变形的右腿垂在担架上,鲜血淋漓。
“承允,”秦绍礼忽然说,“我想荔枝了。”
作者有话说:
啾啾啾~
说一下荔枝不拉秦的原因嗷。
就像评论区里宝贝说的一样,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前男友。
并不是故意忽视秦,这时候的荔枝会选择先拉朋友上来,毕竟不是危及生命的事情。
还有之前澳门,荔枝故意向秦脸上吐烟,也是因为秦的先招惹(那时候荔枝没有完全忘掉秦,时间太短了,她压力大时会抽烟,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再陷进去,所以没办法公正地对待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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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VIP]
元旦节这天, 栗枝在宿舍中睡了一下午,傍晚跟郑月白、以及参与游戏制作的其他师兄去牛街吃了铜锅涮肉。
这家店平时就需要排位置,更何况跨年夜, 好在郑月白早早预约拿号,才避免了等上一两个小时的“惨剧”。
红色的木桌正中央摆放着一高高的澄黄色铜锅,火燃的旺,不小心将肉片贴到中间铜锅上,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薄薄的肉片粘在铜锅壁上, 下不来,栗枝用筷子将那肉片用力蹭下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起, 惊的栗枝手一抖,手指不小心碰了下铜锅边缘, 疼的她骤然缩回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才去拿手机。
电话是表哥打来的, 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息不稳:“荔枝啊, 你现在在宿舍吗?”
“没啊,和师兄一块出来吃涮肉呢, ”栗枝问,“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表哥停顿了下,又问,“咳,问问你情况。”
龚承允拿着手机, 身旁的秦绍礼只安静地听。
他说了, 不想让栗枝看到他这幅模样。
但……
这通电话是龚承允决意要打的,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让表妹和秦绍礼继续接触,但情感又令龚承允情不自禁地同情秦绍礼。
抛除外界那些光环,秦绍礼也不过是个男人。
让秦绍礼听听荔枝的声音也好,他现在已经足够可怜了。
龚承允这样想着,开了免提。
“挺好的,”荔枝笑了一声,“你也见过我师兄,都挺照顾我的——谢谢学长。”
龚承允眼皮一跳。
跨年夜还和学长一起单独吃饭?
背景音还能隐约听到男人讲了个笑话,栗枝被逗得笑了起来,隔着手机,龚承允都能想象得到她那边的情况。
跨年夜,和学长一同出来约会吃涮肉。音乐欢乐,美食佳肴,温暖适宜。
隐约听到栗枝说了句:“哎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擦……谢谢学长。”
语气如此愉快,尾音微微上扬。
他们的相处很愉快。
龚承允下意识看秦绍礼。
腿上的小伤口暂时得到清洁处理,正在做止血处理,方才奋不顾身替他挡了这么一下,现在正忍着剧痛,一声不吭。
听到栗枝和其他男人的笑声,他什么都没说,唇微微抿着,表情平静。
龚承允心乱如麻,匆匆叮嘱栗枝两句,结束这个令他格外安心、但可能令秦绍礼极为不悦的通话。
而秦绍礼,从刚才和他说完那一句“我想荔枝了”之后,一直到进手术室,再没有和龚承允交谈。
秦绍礼的伤势并不会危及生命安全,但腿伤的有些严重,需要打骨钉进行固定。
直到手术结束,秦绍礼从麻醉中醒来后,仍旧没有家人过来探望。
龚承允只听到他接了电话,简单说几句“没事”。
最后他还笑了一声,反问对方:“这时候还不忘相亲的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等秦绍礼放下手机,龚承允才小心翼翼问:“是谁?”
这问题问出口的时候,龚承允心里忽然冒出个答案。
多半是秦绍礼的父母。
以前秦绍礼和栗枝恋爱时,秦家父母就没少打电话让秦绍礼去相亲。
龚承允试探过秦绍礼的口风,慢慢得知他其实无意婚姻。
秦绍礼似乎很满意和栗枝的男女友关系,并打算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他不会服从家中安排,和人联姻,却也不可能和栗枝结婚。
之前有次新年,龚承允的一批建材出了些问题,不得已求助秦绍礼。
新年佳节,秦绍礼连年夜饭都没吃,只和龚承允在只有几人留下加班的公司中讨论,教他后续的处理。
或许是新年离家缘故,那天晚上,秦绍礼接了好几通电话。
他并没有避开龚承允。
龚承允也听得出来,基本都是催秦绍礼去“见见”家长看好的女孩。
对方后来提到栗枝名字,也是威胁:“你真当自己能瞒得住?那个叫栗枝的女大学生……”
秦绍礼只简短地说:“你敢?”
他直接结束通话,或许是嫌通话太烦,叫了助理来,把手机丢给她。
好不容易敲定好补偿方案,已经到了深夜。
龚承允去取资料回来后,秦绍礼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眼睛下是淡淡乌青,不知几夜未曾好眠。
……
那时候龚承允就知道秦绍礼生活也不易。
现在打电话来,还是这套说辞……
只怕又是秦绍礼的父母。
果不其然。
“我妈,”秦绍礼不欲多谈,闭了闭眼,他又问,“荔枝来看你吗?”
龚承允顿了顿:“我不打算告诉她。”
荔枝平时读书学习、再加上和学长的创业,实在太辛苦了。
况且龚承允本身伤不严重,只是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而已,实在没必要和荔枝讲,让她白白担心。
秦绍礼应了一声:“也是。”
“不过,”龚承允下定决心,只是语气仍旧有些勉强,“要是秦哥你想——”
“不用。”
秦绍礼半坐着,夜色已浓,麻醉剂的效果褪去,动过手术的整条腿都开始陷入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