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谢谢你。”
接过白色的板鞋和纱布与药物,她轻车熟路地弯下腰开始一圈一圈地缠脚踝,把针孔和锁链勒伤的部分裹好……随遇而安从善如流一直都是她刚到某个世界的第一要务,总之先学会字,摆脱文盲!
“你觉得最厉害的职业是什么?”试探。
“职业?肯定是猎人吧。”
打猎的人?应该不是,听语气,也许是这个世界最广泛的职业或最便利最伟大的身份,就像忍者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她点点头,“那么你喜欢哪种猎人呢?”
“我打算明年就去考猎人执照,成为赏金猎人。”少年没什么心眼地回答,他打开木桌抽屉,翻找了一会,“你呢?”
“我的话……先去挣钱训练吧,然后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猎人执照,赏金猎人。
暗暗记住这两个名词,木川唯剪断纱布,穿好鞋子,原地蹦了蹦表示适应良好,随即咧着嘴冲对方竖起大拇指:“完美。”
可能是这种毫无恶意的笑容加上少女那张让人无法狠心拒绝的脸,酷拉皮卡压根没有往别的方向想,也不清楚她自身就携带着令人好感倍增的buff,还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感到一阵微妙的恍惚。他嘴角带笑多半是出于无意识,不经意让内心泻出流为简疏的笑,这笑尚未收敛,却又及时雨般凑巧找到抽屉里的画册,从喉咙里滑出了较为缓和的词句:“这是我小时候学通用语的书,先给你。”
温柔的人总是相通的。
不记得在哪看见过这样一句话:春天应该暗恋一个人,夏天就和他私奔,秋天应该想念一个人,冬天就把他埋葬。
当年她看见这句话就笑,自嘲果真在夏天跟人私奔了,然后被对方义正言辞地纠正说不是私奔是冒险,是奔向自由的大冒险,可以获得名声财富和胜利,永远都不会无聊……于是自己就傻兮兮地被拐走了。
“酷拉皮卡你人太好了,这样很容易被女孩子暗恋的啊,桃花运一定超级旺——”抱着图册,黑发少女轮廓分明的瘦俏侧脸在背后的日影下,在遮住耳朵、流泻至肩的发影下,显得恬静又迷蒙。
她垂下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场景,忍不住笑起来:“温柔的男生很讨人喜欢的。”
他愣了一下,不太自然地别过脸:“别瞎说了。”
“你不要害羞啊。”
“我没有!”
是的,温柔又灿烂的男生很耀眼,会吸引身边的人如飞蛾扑火,不撞南墙不回头,烧得满盘皆输。
「温柔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
第3章 缠络的正篇开
在巷口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一切的开始。
带着几分阴沉低哑的独特嗓音在耳畔响起,侠客用肩夹着手机,手指仍然在网吧的电脑前敲击键盘。虽然说一听声音就辨出了对方是谁,但他还是故意用例行的口吻问:“哪位?”
“我。”
“你是谁?”假装想不起来的样子。
“……你找死。”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压低了音调,字里行间透着狠戾,喑哑的声音隔着电波格外可怕。
“不好意思,原来是飞坦。”
一副终于反应过来的口气,演技拙劣。侠客默默换了手拿手机,干脆靠在电脑椅上,只不过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笑着问:“怎么了?”
“团长要的东西还没好吗?”
“啊,资料是查到了没错,但是稍稍有点小麻烦。”蜜茶发色的青年拈起桌上的自动铅笔,咔嚓咔嚓按出笔芯,“地图完全OK,可惜没有钥匙。”
沉默了几秒,话筒里传来对方的呼吸声,很轻微,但还是能察觉到气息有些紊乱,还传来了人体骨骼的脆响与液体飞溅的滴声。
“你在忙啊。”侠客了然道。
飞坦顿了一下:“不过几只虫子而已,团长叫我来找你。”
噫。
耳朵贴着听筒,侠客不免无奈地望天。这次任务是和这家伙一组吗,团长,您可真狠心啊。他们幻影旅团说穿了就是一帮疯子,而飞坦,绝对是里面最扭曲的盗贼,这家伙喜欢刑审,性格还极其阴暗。
虽说不存在讨厌这种情绪吧,毕竟是同伴。
“我懂了。”他用食指将铅笔芯推了回去,“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吧。”
站在巷口的墨蓝发青年毫不留情地拧断那人的脖颈,他随意甩掉手指上沾的血液,举着手机保持着自己的独立领域,警惕的眼神不动声色扫视四周:“华沙兰卡。”
“具体位置呢?”
飞坦抬起脸,目光从巷口的立牌处挪开:“松原湖路与私立图书馆的交叉口。”
“很近啊,你稍等一会,我马上就到。”
网吧和图书馆在同一个岔路,街道旁还有简易旅馆,门口摆着味道差劲的手工红肠。松原湖路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过了小海线的铁道口后,居民住宅就逐渐增多了,远处延绵的山峦绿荫环绕。
巷口的路牌上用来固定的钉子锈迹斑斑,墙上贴着手写的广告招聘,整条路空无人影,侠客穿过岔路,来到巷口。
而被他私底下认为是「阴暗难相处」的家伙正靠在路灯边上,脚边还躺着一滩血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一张十分精致漂亮的脸,立起来的面罩下的眉眼透着凌厉,墨色的发色间隐隐约约露出金色的危险瞳仁。
“哟。”侠客笑眯眯地并起食指中指从太阳穴旁挥出去。
“太慢了。”
飞坦直起身,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腿边的尸体:“只是问了逆时钟的事情,真没用,还没开始审讯,装傻的家伙,早知道就该先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再捏烂——”
若有所指的话语传入侠客耳中就立刻变了意思,他尬笑两声,连忙竖起食指为自己辩解:“嘛嘛,别生气了,我昨天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具体方位信息,只是开门的钥匙当地人不肯告诉外来者。”
“嘁,这种事情,随便找个人卸掉胳膊就知道了吧。”
侠客瞥了一眼他脚边的尸体,眼中流露出调侃的意味:“随便找个人?”
“……”
微妙感到自己的智商被嘲笑了,飞坦冷冷地把目光投射到某人身上,不怒反笑:“你有意见?”
“……其实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侠客一本正经问答。
没搭理同伴的卖蠢,飞坦抬眼扬起下巴示意:“看那边。”
闻言,茶发青年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本来小镇的人口就不多,咖啡厅此时更是人数寥寥,在不算宽敞的前台位置,有个女孩正在和老板交谈。
知道是女孩,是因为她穿着短裤。
只能看见背影,不过腿很长,也很白,光凭这一点——18岁?17岁?不,或许更小。
又来了吗?
飞坦的坏习惯。
“……感冒……服用药物……”对话声传到街对面。
比想象中还要年幼,女孩子的声音软绵绵的,很讨喜。侠客拉回原本扫视的视线,定格。
黑发少女微微弯着腰,低头看玻璃匣。
她穿着白衬衫,外套被随意抛掷在一边的椅背上,房间内没有开灯,雪白的后颈和衬衫宛如发光体,在暗处闪闪发亮。
咖啡厅的老板正对他们这个角度,很清晰地能瞧见他的面部表情——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在眯着眼睛悄悄地顺着女孩因弯腰动作而敞开的领口,一寸一寸地用视线偷窥侮辱。
“哎呀,药店关门了,只有我家还在卖哦。”从口型辨别出男人的对话。
依旧没有少女的正脸,她直起身体,微微侧过脸,蠕动嘴唇,似乎是又说了什么。
即使有点距离,仍看出她的侧面弧度十分秀丽,表情有些恍惚,也像在笑,但绝不是面无表情,而是有种稍纵即逝的印象,年龄恐怕在十四岁,再小一点也说不定。
不,推测她的年龄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的对话内容明显更重要。
“为什么关门呢?”女孩子问。
老板的目光很大胆地在她的胸口上下游走,少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大概是完全没有察觉。男人从玻璃柜中取出药片,笑容可掬:“知道我们华沙这里的传说吗?这段时间后山上会有神器出现哦,所以大家都去碰运气啦。”
“神器?这位老板,能不能再多说一些关于神器的事情呢?”带着笑意的男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茶发青年熟稔地趴在玻璃柜前,圆圆的碧色眼睛眨了眨,“我超好奇的。”
飞坦站在他身后,尖锐又阴沉的金色瞳仁直直地盯向男人,没有说话。
“啊…那个……”男人面色僵硬,慌乱地退后半步,“你们是……”
“诶?只能告诉小妹妹吗?明明大家都是外地来旅游的,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就不行吗?”说着,侠客侧过脸看向旁边的黑发少女。
——红眼睛。
终于露出正脸的女孩给人第一印象便是那双像绯红眼一样的眸子。不止是血液的颜色,深处还涌动着紫和黑的色调,这样的眼睛更像是某种宝石或水晶,于是整张脸流光明丽,令人眩晕。
念能力?
不对,小家伙没有念。
“抱、抱歉,我们不能对外地人……”男人慌乱中踢到了板凳腿,差点摔倒。
木川低下头打量着手心里的药片,而后很快稍稍向后望,对上了某束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挑起唇角,深红的眼睛在长长睫羽的投影下像是凡尔赛玫瑰花,隐晦而滚烫地露出笑容。
“你给小妹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感冒药吧,大叔?据我所知这种无色无味的药入口即化,能瞬间麻晕一头大象呢。”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侠客的目光震慑得开始颤抖,店内的几个客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纷纷尖叫着朝外跑去。飞坦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态度悠闲,但速度极快,如山间的鬼影,徒留几抹残影,假如有监控摄像头,那么在十倍速的慢放下也许能看见他沉下腰冲出去后,衣袍被气流飞扬的弧度。
他的手指看似白皙纤细,其实每一处都呈现出紧绷的状态,充满了爆发力。
眨眼间,这些客人的头颅就飞了出去。
木川唯的脸上被溅到了血,她眨了眨眼,默默擦掉血迹,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掌心的药片偷偷丢掉了。
“咯……吱……”
瘫坐在地面的男人见到这一幕后直接失语,他的下颚和上颚碰撞着,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类似于咽喉被掐住的声音,裤子上甚至都湿了一大片。
“果然,飞坦你说得没错,这边人都好没用啊。”
侠客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木川,他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小姑娘的面瘫脸,然后点点头:“不过还是有收获的。”
“那家伙……”少女默默指向地上的男人,突然出声,“想要拿武器。”
茶发青年像是早就猜到般,头也不回摸出天线针,抬手猛地扎上男人的脑袋,随即拿起手机操纵起来,噼里啪啦敲着按钮。
“你应该给我,让我直接扯掉他的舌头。”飞坦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没关系。”侠客露出狡黠的笑容,举起手机挥了挥,“找到钥匙了,这家伙的大脑里留下了代码——就在图书馆内。”
第4章 没有永远的黑
四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火。
是在隔壁的阿奶去世的第二年,因此不可能记错。
倒数回去,酷拉皮卡当时应该是十二岁,那年冬天还下了大雪。印象中那天是正月初三,他受叔叔委托,出村去买东西,店主端出了牛奶和煮豆招待。他还在想——“这简直和小孩子出门跑腿没两样嘛”但出于礼貌和幼稚的心性,他还是接受了。
就在回去的路上,踏雪而行。
不经意抬头。
划破晚霞的是一道……
烟——
黑烟、白烟、煤灰、火星……各式各样的烟,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原来那并不是晚霞,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意窜上心脏。或许是预感吧,他飞速奔跑赶过大榕树,紧张气氛化作喧嚣由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愈来愈近,最后熊熊烈焰涌入,充斥在他身边。
整个村庄都烧起来了——
——火灾——吗?
前方染成一片橘色。
啊啊。
人……里面还有人吗?
一切都燃烧着,赤红地燃烧着。
眼睛被火焰染成了赤红,四处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
水,快拿水……
很愚蠢的行为,杯水车薪,因为一看便知这场大火已经没救了,即使屋顶穿洞,天公作美下起大雪也无法消解猛火。燃烧的木头发出爆裂声,面向火灾现场,额头和脸颊都快烤焦了,但还是无法不看,突然轰的一声,似乎有巨物倒下,听起来像痛苦的哀鸣。
酷拉皮卡如同扑火飞蛾,慢慢地、缓缓地向地狱业火迈进。大量的烟雾遮盖了天空,火焰的形状变幻无穷,轰轰烈烈地赞颂着人类之死,他只能茫然呆立观看这一切。
少年在腥臭、充满着刺激性烟味的呛鼻空气中,战战兢兢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吸了一口气……不小心呛到,咳嗽个不停,伴随着沾满脸部的泪水。
他跪倒在地,闭上眼。
灰烬在空中飞舞。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肆虐过后,这一片都成了荒凉的焦土,就连附近的小森林都一干二净,没有任何东西不可燃,烧得一片精光,建筑物可以说是完全倒塌了,仿佛身处异国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