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回手,我直接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听着厨房里炉子上炖着的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叹了口气。窗外是磅礴的大雨,合着风声不断呼啸着,空调吹出的热气慢慢在房内散开,窗户上氤氲出洁白的雾气。
茶几上是一本崭新的《白夜行》,我总觉得自己一定看过它很多遍,不然也不会熟练到能说出所有的剧情与人物。
耳边人的呼吸声悠长平静——他应该是睡着了,完美秀气的脸颊呈现出极度疲倦的影子。
而赤司征十郎也确实睡着了,并不是在依靠演技欺骗那个黑发少女。他甚至做了个梦——
【征十郎,你不能失败】
他感到恶心,为自己竟然还受到父亲的影响。梦里出现的男人高高在上,说他是第一继承人,必须要学会所有的东西,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懦弱。然后梦见母亲还在的时候,百里奚也在,她迈着小短腿到他家里来找他玩,托着下巴听他拉小提琴,站在小板凳上看母亲做料理。
后来母亲死了,再后来她也死了。
于是他的时间静止在生命中最重要两个人的离世上,心脏一次闭合一半,最终失去跳跃的气力。他从一片窒息的溺海中醒来,呼吸急促,紧张地四处张望,接着看见那姑娘就坐在旁边的地上,膝盖上瘫着一本厚厚的书。
她似乎被他吓到了,茫然地抬头看他,惺忪地睁着黑瞿瞿的眸子,是一种纱一样的温润质感。她担忧地站起身来,抚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放轻声音怕惊扰他:“赤司先生?你还好吗?”
“是不是有哪里难受?要去医院吗?”语气很焦急。
随着她的动作,那本厚厚的书也坠落地面,哗啦哗啦地阖上,露出白色的封面——《白夜行》
他迟钝地看着她半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心一瞬间很空旷,为之前的梦境,为失而复得的人。却也不难过,也不愤怒,只是像什么人洞穿了他的胸口,又仿佛冷风在心口来回地攒动回响。
他如同是在思索回忆,顿了一下说:“……如果他像桐原亮司那样化作圣诞节的血红雾气的话,在看见处刑之刃时,我会不会和唐泽雪穗一样,因太阳的消逝带走灵魂,从而失去足以骗过任何人的表演欲望,追随他投身黑夜呢?”
“诶?”
少女一无所知地露出好奇与惊讶的表情,好像对此不知情,也毫无关联。可这就是她曾经写的读书笔记,他在她的书和本子上看见过,并且牢牢记在心里。
他当时想问,句子里的[他]究竟是指谁,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也知道了,大概不过就是齐木楠雄之流吧。如果她没有去世……算了,还是不要做无用的猜测,总之这次他已经抢先了,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他反过来抚摸着她的脸,被子一角从沙发上掉下来垂在半空,在两人之间不安地晃荡。他俯身靠近自己的爱人,低语着请求:“我做噩梦了,我想抱抱你。”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可恶又可怜。
那个少女一下子变得无措又为难,她下意识同他拉开距离,却又因为该死的善良靠近,像是豁出去一般,朝他张开怀抱:“……好。”
他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内敛微笑,却又在心中暗暗愤恨起卑劣的自己与毫无防备的姑娘。他死死抱住了这具温暖的躯体,努力冷却着快要沸腾的大脑,他掀起眼皮,都能想象到这家伙会脑补出什么离奇的画面。无非就是缺爱的公司老总,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之类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她来拯救,连他的病都是她负责的范围之内。
多余的善良和温柔。
这种人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没有脑子,无私到了恐怖的地步。这姑娘过去自虐式的生存方法他也看得明明白白,所以对比起来,其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感谢有机可乘。
他闻到了她身上身体乳的柚子香气,他贴在她后背的手掌热到发烫。少女懵懵懂懂地顺势抱住他的背部,被移至腰间的手掌弄得浑身僵直,有些惊慌。
糟糕,他想吻她。
——都是她的错。
她不该……她不该对他露出笑意,不该答应魔鬼的要求,不该温柔地为他盖上被子,不该任由他进门……不该再遇见他。
他垂下手臂,等着她拉开距离后,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你好像有点被我传染感冒,我想看一下你的舌根颜色。”
女生蔷薇般艳红且楚楚动人的唇瓣蠕动着,看起来就像是能经过按压产生汁液的可食用玫瑰。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嘴唇,语气毫无变化:“唇红的变化是疾病的标志,包括舌头。”
也许是由于他的语调太过正经了,对于这种面不改色扯谎的家伙,对面的姑娘大概也没有全信,只是将信将疑地吐出了一个小小的舌尖。
——她看上去随时要拨腿逃跑,这个小蠢货什么都会答应的吗?
他放在她唇上的手移到后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轻轻压下来——
赤司征十郎把他无数次夜里梦回誓要得到的人抵在沙发的小角落里,外面是淅淅啦啦的雨声,他凝视着警觉的少女,忽然笑了一下。
“不要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
他安然地安抚着这个想要溜走的家伙,平静解释道:“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身体接触不算什么的。”
不出意料的,那姑娘似乎是没有完全理解为人处世的法则,一副天真又单纯的样子。听他这样说,竟然就相信了,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赤司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被他倒过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他俯下身,轻轻吻上了那个刚刚就窥伺上的可食用玫瑰,轻轻扫过才确认过的可爱舌尖,听见她发出了轻微的像小猫一样的哼声才稍稍放出能让对方呼吸的空隙。
黑发少女的脸比他还红,心脏跳动得极快,仿若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膛。漆黑的眼睛像是宝石一般透亮见底,她脸颊上蒸腾的热气透出皮肤渗出来,通过空气传递。
骤然传递到神经末梢的灼热,赤司征十郎估计这姑娘大概两性知识为零,甚至连接吻是什么也不太清楚。她的了解匮乏到了极致,也许只有最简单的[男女之间可以结婚]这样的概念。
——不知道是谁在保护她,不过帮了大忙了。
而不具备任何男女交往知识的后果就是,在遭受突然袭击的时候,她会一脸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亲吻了少女嘴唇的青年松开她的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隽秀的脸离得极近。他一本正经地低声喑哑道:“这就是普通的晚安吻而已。”
“那么,回礼呢?”
“诶?!”
少女睁大黑色的眼眸吃惊地诶了一声,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并且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她眼底露出踌躇的神色,脸上惊讶的表情愈发明显。
总觉哪里不对。
赤司看她大概是做了很久的心情准备,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抬起头,将脸凑近,终于一咬牙对准他的脸颊就向上靠近——
在她接近的瞬间,他极快地转过脸,正好再次吻到她的嘴唇。因为过度紧张和用力,在她退开的刹那还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音,而那意料之外的声响让少女的脸再次因不知所措而燃烧起来。
“好奇怪啊。”
他勾了一下唇角,让人恍惚的句子从少女不断张合的嘴唇中散出来,通过空气传入耳蜗。
“我感觉好像不是这样……”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细碎的红色短发垂落下去,赤司征十郎再一次俯下身,他用力堵住了少女微微张开的粉色唇瓣,重重压了下去。
……
……
……
被红发青年设置为静音的手机此刻正亮着,界面停留在通话当中,时间显示已经长达十分多钟了,也不知道这通无人应答的电话为什么没被挂断,那头的人不知处于何种心情仍在听着——
【通话时间: 00:11:37】
【通话联系人:齐木楠雄】
作者有话要说:
行吧,作者不发表任何看法。
你们看着站吧。
我已经知道你们是一群墙头草了,整天跨在墙上两边看【不屑地冷哼】
因为最近疯狂和朋友出去玩,所以更新周期十分奇怪,大家习惯就好【淡定的挥手】
第133章 远空的三
脑子混成浆糊已经彻底当机的我只能傻傻地望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带着凉意的细腻红发擦过脸颊,依稀可以看见一抹惊心动魄的蔷薇色从细长的眼睫中透出来。
“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他轻声说,“想试一试吗?”
“诶——啊咧???不,呃,我——”
红发的青年在耳边的声音像是猫咪用肉垫在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带着令人心痒难耐的诱惑感。若不是身后有沙发挡着,想必此刻惊慌失措到了极致的我会一头栽下去……同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青涩且紧张的模样似乎颇为取悦导致这种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
赤司征十郎的嘴角扬起罕见的弧度,他大概心情很好,原先冰霜般鲜艳的红眸像是融化开来漾起层层叠叠的波纹。
“刚刚那样都没关系,所以后面的过程也没多大问题吧。”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脸轻描淡写。
“是这样没错……可是但是这个——不对,我是说……”
捧着红得发烫的脸,我抵住对方的胸膛,纠结着措辞,“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他问。
青年的声音颇为低沉,却不知为何带着奇异的蛊惑,听得人身体都有些颤栗。我的肩膀不由瑟缩了一下,几乎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气掠过耳朵上细小绒毛的痕迹。
有些发痒,又隐隐有些发麻。
“可以吗?”那几乎是不容置疑的强硬语言,而并非询问之意。
这个人……这双红眼睛……是不是在哪里……
“嘭——”
拉回意识的是一声巨响。
眼前瞬间明亮起来,被遮住的阴影消失了。摔在旁边地上的青年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他不在意地擦掉唇边的血迹:“果然是这样。”
保持着原先姿势的另一人垂下手臂,之前擦过去的拳风甚至吹飞了我的刘海。他深紫色的瞳孔被藏在护目镜后面,挑起锐利的弧度俯视着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男人,一张冷漠的脸仍是面无表情:“怎么,你现在只会诱骗了么,人渣。”
——诶???
赤司的右脸颊还残留着红印,他毫不在乎地重新站直,红色的眼底闪烁着令人为之胆寒的光,周遭的气场恐怖至极,神态倨傲:“你没有立场说我,按耐不住的人究竟是谁呢,底牌都暴露了啊。”
我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等等,诶,什么情况,为什么——影分身吗,原来赤司先生你是忍者吗?!”
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同时沉默了几秒。
我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令人窒息的话,只是突然发现衣领已经敞开了大半,肩膀都露在外面,上面还有几个奇怪的印子。连忙低下头拽了两下。耳根传来滚烫的温度,我一咬牙,借着主场作战的心理,鼓起勇气拼命向那个站着的红发青年瞪去:“还有!你刚刚……你对我……总之你干了……你要……”
一句话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然后就看见原先神色高傲且冷漠的红发男人瞥了眼另一边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又看了看我,唇角略微一扬,“啊啊——”
他突然蹲下身,抬起我的右手,在我懵逼的注视下带着半戏谑半愉悦的神情亲吻了下去:“我会负责的。”
……
空气停滞了。
我眨了眨眼睛,整张脸突兀地红起来,一直到脖颈根部都是滚烫得惊人。太丢人了……我下意识地抽回手拉起沙发上的被子迅速裹在身上,整个人钻进去,变成圆滚滚的一团。
“噗——”有人憋笑的声音。
“喂,你别被这家伙骗了,他现在满肚子坏水,就跟那些熊孩子因为懒得去分类所以丢进下水道混成一团的垃圾一样恶心。”这是另一个语速更快的人合着背景的笑声飞速说。
好一会我才冷静下来,微微蠕动了一下,从被子底下探出小半边发红的脸:“呃……你们声音一模一样,我不太好分辨。”
“……”
诡异的安静。
“所以真的不是影分身吗。”我依旧没放弃这个说法。
随即就见赤司征十郎无奈地扶额摇头:“他跟我无关,只是个私闯民宅的犯罪者。”
“呵,说得好像你没做错一样,诱拐犯。”拥有粉色头发的青年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靠着墙壁居高临下地瞪着赤司。
“啊!”
我猛地从茫然中醒来,以拳击掌道:“你不是上次那个喜欢晚上吹冷风看漫画的人嘛,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才反应过来啊!”那人忍不住吐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家门没关好,我进来执行正义。”
“哼。”赤司不予置否。
我再次两边看看,想了想又感叹:“你们关系真好。”
“谁跟他关系好……”粉色头发的人看起来很脱力,他扶住墙沉默了两秒,然后就这么保持着面瘫脸开始自我介绍,“还有我叫齐木楠雄,随便你怎么喊。”
“哦,我是小黑。”
我点点头,已经懒得想要怎么解释了,“对了,赤司先生还在生病,你还是继续坐着吧。”说着我伸手去拉看上去十分乖巧的红发青年,顺便用纸巾擦了擦他脸侧的血丝,轻轻帮他搭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