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看懂了,心中剧震。
动动嘴巴想问皇上,朝贡贸易,可否回归国家正常贸易?取消镇守太监和市舶司宦官?喉咙卡住一般。
汉朝的绣衣直指身着锦缎绣衣,拥有直接逮捕地方豪强,审查地方官员的特权。“讨奸”、“治狱”,督察官员、亲贵奢侈、逾制……不法之事。
郭嘉执掌,再是曹丕执掌。曹操欲广耳目,设立校事官,专门刺探臣民言行,向曹操进行举报。
皇城司皇城司是宋代禁军官司名。不隶台察,不受三衙辖制,直属皇帝。
群臣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他们知道,一个国家的衙门,也讲究有阴有阳。一些衙门,不管是什么形势存在,都是必然存在,从三皇五帝,夏商周,到现在的大明。
君臣一起沉默。
皇上无心揽钱。如果事情可行,皇上答应放手。朝贡贸易也归于户部管理,锦衣卫、东西厂、十二监,都有户部发俸禄银子,甚至解除锦衣卫、东西厂、十二监……所有人全部归于内阁六部九卿,做大明正式的文臣武将。
文臣武将想的却是,朝贡贸易牵扯太大,即使归于户部,也必将有皇上直接管理。如今东厂宦官们负责市舶司,西厂宦官们负责各地方镇守太监,都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出来不少好太监,民间都是赞扬之声——
他们最担心的是,并不是宦官们。宦官们总归是皇上的宫人,最令人恐惧的是,锦衣卫复兴。
锦衣卫创立之初,“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其首领锦衣卫指挥使,可自行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文武大臣,有比刑部更出名的监狱,有权进行不公开审讯,更掌管全国乃至藩属国的军政情报……
锦衣卫曾经一度变成单纯的仪仗队,随便哪个文臣瞪一眼,都害怕地行礼。随之东厂崛起,西厂崛起……东西厂看似权力大,可他们是阉人,天然地被民众排斥。
可是锦衣卫出来一个指挥使徐景珩!一番折腾,邓继坤、余庆……皇上的玩伴陆炳,锦衣卫的人拉出来,各个都是大人才。
家里都有子弟进入锦衣卫·勋贵外戚,一个个蓄势待发,满身杀气。
武将心情复杂、保持中立——皇上手里的银子,更关系到军费。他们并不想要户部卡住他们的军饷。
文臣们看向七位阁老,七位阁老还是沉默——皇上手里的私人银子太多了,养的锦衣卫越发兴盛,民间人人向往锦衣卫不知道刑部大理寺。
只有一声声呼吸的寂静中,几方势力沉默角逐。
皇上耐心等候。
太~祖皇帝没忍住冒出来:“他们在担心,徐景珩离开锦衣卫后,锦衣卫失去控制,肆意抓捕大臣。老祖宗那时候,胡惟庸、蓝玉两个案子,牵扯士族世家男女老少四万人,都是锦衣卫的手笔。”
皇上表示,皇上信任余庆,相信自己能管得住。
太~祖皇帝又说:“你相信没有用。他们不相信,他们害怕。如果他们能对付得了徐景珩,早就把锦衣卫吃的骨头渣不剩。”
顿了顿,“徐景珩也担心,所以一直还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余庆,邓继坤,他们的祖先可以做指挥使。可他们都不是文臣的对手。陆炳可以,但他需要时间成长。”
皇上一愣。
徐景珩在楚王一案中,是故意要陆炳参与?
皇上可以感受到,陆炳经过那件事情的变化。陆炳已经可以独立负责案子了。
太~祖皇帝对此感叹:“徐景珩走的每一步棋,都不是随意。当然,也是随意。到他这个境界,行云流水不着痕迹,又经过一番生死,老天爷都算计……老祖宗也不知道,他如今实力如何。只庆幸他是大明人。”
皇上忍禁不住的开心,眉眼中全是欢喜。看的太~祖皇帝和群臣一起头疼。
汉太~祖跳出来,嘻嘻笑:“皇上你还小,不懂。那刘据,被废起兵造反到自杀,都是绣衣直指根据刘彻的意思操办。”
“到三国曹操时期,校事官卢洪、赵达经常诬告陷害将军大臣,军中竟广为流传: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还有大唐时期的典校卫,武皇后的内卫,李隆基的高太监……”
皇上心里一沉。
皇上看向下面依旧沉默的的奉天殿,目光视线扫过谁,谁都吓得从头冷到脚心。
勋贵外戚们齐齐装乖,武将们尚可,文臣们忒委屈——锦衣卫那么大的权利,要干嘛?
皇上不搭理他们所有人的小情绪,看一眼还坐在地上,随时准备哭嚎的户部之人。
“户部尚书言之有理。大明的海贸关税,应该收归国库。市舶司不同于其他税务衙门,独立于内阁六部九卿。
朝贡贸易额日益增加,市舶司的事情越来越多,人员配备也日益增多,朕都明白。当前维持不变。诸位臣工有更好的方法,可上书。”
户部尚书领着户部的人,麻溜儿磕头行礼。
内阁六部九卿都接受皇上的说法——市舶司直属皇上,但皇上没说,只说“独立于内阁六部九卿”,这就是文臣武将,读着儒家学说的人最在乎的,名份。
武将们高兴居多,无他,皇上对军费最大方。
勋贵外戚一起板着脸,完全不搭理这些文臣,莫名其妙的心理优越感——争这些虚名儿跟真的一样,银子到你们手里,你们真能用好?
满朝大臣各怀心思,一起行礼,三件大事定下来,其他的都是饭后小点心。
浙江、福建、广东、山东,五个市舶司,十来个港口的日常维护,是地方出?还是朝廷出?出多少?是不是一样多?各方势力争论一番,最后定下来,有朝廷出,具体多少,需要的时候再谈。
有关于大明和蒙古互市的税赋,该不该归于关税?是不是类同海贸?都不大在意——互市赚的那点儿税赋,仅仅够朝廷花出去的维护费用,人员费用。
甘肃咸宁侯仇鸾提出来:“皇上,大明和蒙古在边境互市,税赋混乱。臣提议,互市和朝贡贸易分开。朝贡贸易的税负归于国库,互市的税赋归也当归于国库。
只臣担忧,甘肃不同于沿海,甘肃贫困,也没有山西那么多的富商,甘肃要大建设,需要朝廷支援很多银子。”
满朝哗然,户部的人最生气——商税增加还没见到影子,一个个的,都要花银子。户部尚书撸袖子就要和咸宁王打架,叫定国公出面安抚住。
定国公:“启奏皇上,边境土地改革后,军户们有了土地,边境屯田重新归于秩序,每年不再仰赖内地输送粮食,此乃大善。边境治理有方,和平互市,皇上和朝廷耗费巨大心力,自然要更好地维护成果。
臣认为,边境和内地的道路都要大修,其他建设也要加快。”
户部尚书大怒:“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定国公也生气:“户部尚书且说说,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不是你们户部应该操心的事情?”
“边境兵将拿命打仗,刚刚和平互市,朝廷要收缩开支,要边境的老百姓喝风吟露不成?”
户部尚书焉巴,可户部尚书刚刚有点儿“暴发户”的体验,岂能容忍国库又要空?
就见户部尚书一屁股坐下来继续哭:“皇上,臣不是不知道边境军民的苦,可臣要顾着全大明百姓的口粮啊,皇上。
皇上,大明的土地要改革,大明的商贸要改革,眼看着,大明的工匠也要改革,皇上,大明的钱粮,也改革吧,皇上~~”
“皇上,那当年大宋也有类似的问题,王安石改革,青苗法、均输法、市易法,臣等认为很好,皇上,我们大明不是大宋,我们大明一定能完成大宋没有完成的改革,皇上~~~”
户部尚书哭,户部的官员跟着哭,宋朝皇帝们在皇上的眼前鬼哭狼嚎,皇上懵。
皇上还没琢磨明白银行、商家银号、官办银号……各自根本,又听到王安石改革的均输法、市易法,当下就打太极。
“户部所言,有道理。朕记得,青苗法是为了维持粮食价格稳定,均输法类似湖广税赋改革,市易法是为了平抑物价调剂供求,限制奸商垄断居奇……”
户部尚书一听激动啊,皇上早有关注!户部尚书麻溜儿地,从袖筒里摸出来一封上书,声音发颤:“皇上,其中利弊,臣与户部同僚都有研究,臣等根据大明情况,在市易法上做出改动,皇上请看。”
锦衣卫接过来,检查过后,送到皇上的手里,皇上快速浏览,其他大臣:为了边境安宁,忍了。
皇上大致看完,略明白一些:“很好。其他各部各司,有建议者,皆可上书。”
“吾皇圣明。”
群臣一起高呼,户部的人可算是心满意足。接下来就是更小的事儿,有大臣对三分之二的河套纳入山西,大有意见。提出山西如今和广东、山东一样,地盘太大。
又扯到山西商人,山东市舶司的事情,广东官员、毛纪等等山东官员,齐齐参与进来。
毛纪声若洪钟:“启奏皇上,山东土地多,辽东都归属于山东,这是太~祖皇帝和永乐皇帝定下来的。他们因此不服气,乃是胡搅蛮缠。
金州卫属于辽东都司管辖,港口优良,只人口不多。山东先开青岛、蓬朗、威海做港口,留金州卫做下一批,乃是合理。”
皇上表示了解。对山西和河套的情况,琢磨一会儿:“河套暂且类比南海,直属朝廷管辖。”
群臣俱是欢喜。这样一来,山西就不算是边境了,河套才是。
二月十五的大朝会,诏书颁发天下。天下震惊。
大明的老百姓不敢相信,可又顾不得不相信——
大明的官员俸禄,真涨了?
各项商税都加了?又减了?
海贸和互市的关税各有涨幅?
朝廷对于走私查的更严?
据说水师查封好几个私人小港口……?
这一件件大事,那可都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天大事!
因为大明查处贪污,正惊骇的老百姓们,放下心来。
天然仇富的老百姓拍手欢呼,都夸皇上英明,皇上仁慈。
部分大商人准备借此大机遇,大干一场;部分着急的大商人试图转移银子,结果刚出海就被水师抓住——查抄家产,名字宣告天下,满大明都知道这一家族的人,居然带着大明的银子出海……
这给大明所有人带来震动,皇上的意思很明显——胆敢逃跑去海外,有本事你跑。
各方沉默。甭管是盘剥百姓的大贪官,还是试图转移银子的大奸商,皇上竖起来铡刀,谁也不姑息。宣武门口的大炮天天响,一颗颗人头滚落到地面,流下鲜红的血,染红地面。
大明的老百姓,一面大为痛快,一面痛骂不良奸商叛国,一面各家各户打着小算盘,积极争取更好的日子——士农工商,各有各的忙乎,皇上也忙啊。
皇上不光忙,还忙里偷闲,拉着徐景珩逛街。
徐景珩对皇上这春天小禾苗一般,活力无限的小模样,那是真无法拒绝。二月二十八,满天飞着大风筝迎接阳春三月,皇上说春天要穿春天的衣服,那就要穿的桃红柳绿,徐景珩也答应。
皇上平时都是粉嫩的桃红色裤子,配上天蓝色的上衫,鹅黄色的软底丝绸靴,用色那个叫大胆却不显得突兀,妥妥的儿童版脱俗。出门那更是能折腾。
皇上自己一身里外,从头到脚都是粉桃红,还要徐景珩一身粉紫,从帽子到腰带到靴子,都是镶嵌各色大小不一的,明珠宝石钻石玉石,“低调”地奢华。
尚衣监送来衣服的人捂脸,伺候皇上穿衣服的小太监捂脸,唯有皇上精神抖擞,皇上仗着自己长得好,怎么闪亮怎么来,那显摆的架势,看得红石头里的鬼鬼们都捂脸。
皇上矜持且谦虚:“这是春天的‘亲子装’,你们不懂。”皇上抱着他的蹴鞠小球,背着斗鸡小白的鸡框,牵着徐景珩的手,昂头挺胸,出发。
所有人,服气。
皇上你长得好,你的本事。
指挥使穿着一身粉紫,居然不显得娘兮兮,反而多了几分不同于传统含蓄雅致,却又莫名凸显华夏男子优雅、飘逸、尊贵、华丽、魅惑……的风采,吾等除了服气,只有五体投地地服气。
文老先生摇着扇子,叹气:“果然是风采照人徐公子。”
红衣侠摇头:“皇上,你将来长成徐公子这样,可怎么好?”
皇上自信且自恋:“朕和徐景珩都是大明好儿郎!”
众人:“!!!”
众人没法说,长得太好,那就跟“怀璧之罪”一般,爱美的人趋之若鹜,哪管你是不是好儿郎?恨不得你不是好儿郎。
皇上小孩子自然不懂,出来宅子,一边踢球一边呱呱:“西洋人的宝石切割,和大明的不一样。大明的玉石是软的,钻石是硬的。大明没有切割经验,红绿宝石都是整个天然的形状。徐景珩,钻石可以用来切割哦。”
徐景珩接过来皇上的鸡框,拎在手上:“是不是用钻石切割钻石?此法好。”
“以前的宝石,都是大颗大颗,纯天然形状。张佐说,大明的宝石业将进入新的时期。因为有了切割工艺。碎宝石用处不大,都拿来给衣服镶边儿。”
“……好主意。”
“大颗亮亮的好看。”
爱美·皇上,小球上也有碎钻,皇上把小球在身上从头到脚转一圈,没有落地,完美。几句话的功夫,到大街上,满大街的人围观,真真是车果盈车、看杀卫玠。
早春的北京城,满大街的颜色绚丽,男子们奇装异服各花心思,斗鸡、鹦鹉、画眉……齐齐露面。女子们一身红、紫、黄、绿争艳斗研,尤以红裙姣姣,罗衫叶叶绣重重、眉黛夺得萱草色……
可都没有这两个的大胆装扮引人注目。
偏偏皇上心大,越多人喜欢他越欢喜,那炫耀的小样儿,满大街的人,服气!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一眼自己的蓝色衣服,看一眼那小哥哥的一身桃红,和自己爹爹喊着“要”。他爹看看胖儿子的黑面堂,怎么办?这是遗传!